MIMORE工作室最終挪到了離DK隻有十分鍾路程的地方,同處一個區的商圈內,還是樓鈞替喬知非選的地方。
雖然之前的事情造成了一些影響,但是MIMORE的知名度明顯更高了。
加上喬知非現在和樓鈞這個名字綁在一起,新老客戶紛紛找上門。
月末的時候,由範璿牽線,喬知非搭上了法國一個小眾的墨鏡品牌WP,他們的負責人近期在海市活動,喬知非邀了對方吃飯。
“推出聯名款,還要獲得銷售分成,你野心不小嘛。”飯局結束後,範璿和喬知非一起從一家法國餐廳裏麵出來。
喬知非笑了笑:“要沒你介紹,人家可能都不搭理我。”
“可別,我算是見識到了樓鈞當初為什麽找到你合作了。你看到剛剛對方的臉色沒有,都讓你給說蒙了。”
“最終能不能合作成功還不一定。”
這家餐廳在海市很出名,喬知非還是第一次來,對周圍路況不是很熟悉。
兩個人並肩去提車。
範璿說:“我看十有八九能成,你這架勢是要致力於超過樓鈞嗎?從設計師到女商人的成功轉型?”
喬知非笑了聲,回:“我很喜歡設計,這始終是根基。再說超過他實屬沒必要,贏了也不會有成就感。”何況他那個高度,她現在還在仰望階段呢。
範璿無語了:“你這算不算暗搓搓地秀恩愛?”
兩人進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聽到不遠處有人大聲說話,其實更像是在吵架。
她們互看了一眼。
“有沒有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範璿問。
這樣一說,喬知非也隱隱這樣覺得了。
兩人繞過一排車往聲源處看了看,發現還真不是什麽陌生人。
是蕭淑蕾。
喬知非奇怪地問:“她對麵的人是誰?”
時尚界的名媛一姐,此時穿著貂毛短款上衣,毫無形象地和站在她對麵的一個高個子外國人吵架。
對方人高馬大的,也沒有讓著她的意思。
範璿扯了扯喬知非說:“走吧,別看了,情侶吵架而已。”
“她男友?”喬知非問。
“嗯,聽說對方是意大利人,在當地還挺有名望的。”
喬知非沒做任何評價,從剛剛兩人吵架的內容來看,應該是蕭淑蕾懷疑對方劈腿,正揪著人要說清楚。
上了車,範璿說:“你以後見著蕭淑蕾繞著走吧。”
“嗯?”喬知非不明所以。
範璿看了她一眼說:“你認真想想自己近一年時間以來的上升速度和聲望,何況現在已經有不少人覺得你遲早得和蕭淑蕾現在的地位齊肩。我要是蕭淑蕾本人,見著你估計連假笑都懶得做了。”
喬知非沒和蕭淑蕾本人接觸過,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喬知非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在小區門口下了範璿的車。
工作室搬了地方之後,她也想過搬家,但是因為之前搬工作室已經太耗精力,她就想先緩一段時間再說。
要走到她住的那一棟,需要穿過樓與樓之間一段沒有路燈的小路。
不長,但是她從下了車就一直有一種被人盯著的奇怪直覺,往後看了看卻並沒有看到什麽人。她又突然想起之前和蘇金月在一起的那回,跟著她們的那輛黑色轎車。
她緊皺著眉,加快了步伐。
剛進了樓裏,還沒到電梯口,喬知非就突然被人扯了一把。
喬知非手裏的包都已經揚起來了,然後才看清眼前的人。
樓鈞沒想到她反應那麽大,見她臉色不好,緊皺著眉:“怎麽回事?”
喬知非長鬆了口氣:“沒什麽,可能是我想多了,覺得剛剛有人跟著我。”
喬知非見他眉頭越皺越深,拉著他的手進了電梯說:“不用擔心,我也沒見著什麽人,估計是因為你之前在這邊出過事,所以我老疑神疑鬼的。”
樓鈞摸了摸她的頭發,沒說話。
喬知非這會兒才想起來:“你怎麽過來了?”
“公司的事情忙完了,所以來看看。你不是和範璿去見人了嗎,情況怎麽樣?”
兩人說話的工夫已經到了喬知非所在的樓層。
她打開門讓樓鈞進去,然後才說:“聊得還可以,結果還要等對方回複。”
喬知非這邊和樓鈞所住的地方是完全的不同風格。
樓鈞倒是很自在,去廚房燒了開水。
他倒了一杯水端給她,更像是為了緩解她剛剛的緊張情緒,笑著說:“我手裏有更好的資源,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不要。”
“這麽有原則?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說起來公開關係之後,喬知非還真接到一些亂七八糟的雜誌拍攝和采訪邀約,而且是同時邀請他們兩個人一起,不過她都拒絕了。
喬知非頭磕在他肩膀上,閉著眼睛:“就是因為捆綁在一起了,所以更要謹言慎行了。我得拿出實力證明自己,而不是處處讓你幫我解決。”
樓鈞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隨即又笑了聲:“看在你這麽認真的份上,你這點堅持我隻能勉強接受了。”
喬知非拍拍他的胸口,眼睛都沒睜,瞎說:“感謝上帝讓你遇到我吧,少年。”
喬知非睡著之後不知道她口中的“少年”去保安室查了監控。
自喬知非從範璿車上下來到她進那棟樓的那點時間,他來來回回看了十多遍。值班的保安都蒙了,戰戰兢兢地看著這個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的帥氣男人。
“先生,這監控裏並沒有出現任何可疑的人。”
“最近一段時間呢?”
“也沒有,我們這個小區雖然不是很新,但是安保這一塊一直做得挺到位的。”
樓鈞緊皺的眉並沒有鬆下來。
他很了解喬知非,別看她在專業領域和職場上有多厲害,但在一些小事上其實心很大,也不是個會疑神疑鬼的性格。
他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對方說:“這是我的私人聯係方式,如果之後有任何可疑之處,希望你們能及時和我取得聯係。”
“好……好的。”
“麻煩了,謝謝。”
樓鈞人都走了,保安還沒有回過神。
這個小區是中高檔小區,住了不少精英人士和有錢人,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外在條件這麽優越貴氣的男性,站在小小的保安室這麽半天,就因為懷疑女朋友被人跟蹤?
保安看著登記表上的住戶信息,想起了那個叫喬知非的女孩。
他感歎,果然這個世界上,好看的人最後都和好看的人在一起了。
之後的幾天,喬知非其實也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除了往包裏塞了防狼噴霧之外,每天該幹什麽依然在幹什麽。
WP那邊的合作結果還沒有出來,就有新的合作找上門。
英國著名球星的女友艾賽亞請喬知非設計一款紅毯禮服,艾賽亞對中國文化深深著迷,又在雜誌上見過喬知非的設計,所以找到喬知非。
艾賽亞是紅毯達人,本人也非常漂亮。
喬知非接下了這個合作。
對於這款禮服,喬知非打算在當中融入一些中國元素,衣服以黑底金色搭配,收腰設計,刺金龍鳳大氣時尚。
她一心投進工作當中,十分忘我。
周末,喬知非獨自開車剛要從工作室離開,手機裏收到了一條短信。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大約有一分鍾的時間沒有說話,然後麵無表情地關了手機,扔到了旁邊,驅車離開。
喬知非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做過噩夢了,可是那天晚上頻頻被噩夢驚醒。
夢裏,是喬知非十五歲之前所住的地方,老舊的樓房和街道,屋子裏常年昏暗潮濕。
她又挨打了,沒有任何原因。
她爸,那個已經在她人生消失了十來年時間的男人的樣子在夢裏又一次清晰起來。他打人從來不需要理由,喝醉了打,賭輸了也打。
打她和她媽媽。
她小時候性格古怪得要命,對誰都冰冰冷冷,像塊焐不熱的石頭,從來沒有老老實實地挨過打。
如今她不懂得服軟求饒的個性和小時候的經曆不無關係,因為她從小就相信,她不會一輩子都爛在那個泥坑裏。
夢裏的場景最終還是回歸到了她最印象深刻的一幕。
她放學回家,剛進樓道裏就聽見屋內有咒罵聲和砸桌椅的聲音。
那個人渣在打她媽。
十五歲的喬知非恨極了,打開門順手從玄關處抓起了一把放在那裏的水果刀。
她媽看到她嚇了一跳,那個男人更是在看到她手裏的東西後直接一巴掌甩了過來。
喬知非以前威脅程瀟瀟也不是空口白話。
如果最後不是她媽奪過了那把刀,說不定捅那個男人的人真的就是她了。
警笛聲響起,鮮血彌漫她的視野。
喬知非猛地從**彈起來,大口呼吸。
她坐在**緩了緩神,四周安靜得不像話。
她拿過手機看了看,淩晨四點。就在一個小時前,手機裏又多了幾條信息。
翻看之後,喬知非眼神冰涼。
“跟了你這麽長時間,你就是我女兒周美玲吧?”
“沒想到你現在生活得這麽好了,住這麽高檔的小區,還成了什麽設計師?”
“你不回我,我也知道就是你,你媽做得太絕了,雖然連你名字都換了,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女兒沒錯。”
喬知非差點沒吐出來,她巴不得有一份親子鑒定下來,證明她和這個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她回了一句:“名字我自己改的,你跟著我想幹什麽?”
那邊回得很快:“老子好不容易從監獄裏出來,不找你我找誰?”
沒有誰比喬知非更了解他。
這個人骨子裏涼薄、暴力,他當年賭博欠下很多錢,最後借了高利貸逼得家裏山窮水盡,除了會打老婆一無是處,最後還因為搶劫進了監獄。
喬知非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從牢裏出來的,但是這個人早就從喬知非的人生字典裏除名了,對她來說連路邊的普通人都不如。
她說:“不用找我,我不會給你一分錢。”
“話不要說得那麽絕,我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你那個男朋友好像還是個挺有名氣的人是吧?還有你媽,我找不著你找他們怎麽樣?”
喬知非看著手機,指甲在掌心掐出道道痕跡。
“說吧,你要多少?”
“不多,三千萬。”
喬知非在暗夜中冷笑了聲,監獄的生活沒讓他改頭換麵,倒學會了獅子大開口。
第二天,樓鈞一大早送了早餐到MIMORE工作室。
見到喬知非的時候,他捏住她的下巴,皺著眉問:“臉色怎麽這麽差?就為了艾賽亞那個設計?”
喬知非強撐著笑了下:“對啊,時間比較趕。”
樓鈞狐疑地看了她兩眼沒說話。
喬知非很快轉移話題,雖然他早就調查過她的過去,但是如果可以,她並不想讓他知道那個人威脅她的事情。
過去的生活在她這兒本來就已經翻篇,她沒必要拉著他回頭。
下午,喬知非要親自去一趟麵料廠,樓鈞因為剛好有外出的工作,和她順路,就上了她的車。
看到她放在駕駛座旁邊的棒球棍的時候,他愣了愣。
喬知非反應過來,連忙拿開說:“放錯位置了。”
其實不是,她是今天早上剛把它放到前麵來的,還沒有告訴樓鈞。她現在的包裏,防狼噴霧已經換成了一把刀。
樓鈞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狀似無意地說:“這兩天還有沒有發現有人跟著你?”
喬知非愣了一下說:“沒有。”
樓鈞點點頭。
喬知非以為這個話題要就此結束的時候,他接著說了一句:“最近我有空的時候來接你上下班,我要是沒在,會安排人過來。”
喬知非猶疑道:“不用。”
樓鈞轉頭看了她一眼:“這事我說了算,別跟我討價還價。”
喬知非的反應奇怪,樓鈞不可能不擔心,但是她既然不想說,他也沒有辦法逼她。
樓鈞接到喬知非所在小區保安室的電話時,是兩天後的下午。
對方說:“這兩天一直有一個年紀挺大的男人在門口晃,倒是沒有直接找喬小姐。不過一個小時前,他突然帶了記者過來,聲稱自己是喬知非小姐的爸爸,說女兒有錢了不肯給他養老。”
樓鈞當時正開會,然後直接中斷了會議。
他眉頭深皺,之前想到過很多方麵,唯獨沒往這上麵想。
他回了句“謝謝”,便掛了電話。
喬知非看著大爺一樣坐在沙發上,登堂入室的中年男人。他除了比十年前看著老了一些之外,沒有絲毫變化。他長得其實不難看,年輕的時候和“帥”這個字眼也是能搭上邊的。喬知非長得有一兩分像他,這是她最厭惡的地方。
“你這房子很不錯嘛。”他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四處打量。
喬知非冷著語氣:“不關你的事。”
他完全不像是個和社會脫軌了十來年的人,從他帶著記者找上門,她就知道事情一定不會那麽簡單。
“說吧,給你出主意的人是誰?”
“果然是我女兒,很聰明嘛。就以前住我們旁邊那個程瀟瀟,是她告訴我你現在發達了,還給了我兩萬塊錢。一個外人都比你有孝心。”
喬知非果然沒猜錯,她咬著牙,指著門口:“現在、馬上,從我家裏滾出去。”
三千萬,喬知非是不可能給他的,但他這麽快就帶著媒體找上門來還是打了她個措手不及。這個男人毀了她媽半輩子,現在還想毀了她。
“想趕我走啊?門兒都沒有!”他一副無賴樣,“三千萬,隻要你拿出來我們就斷絕關係,我保證以後不會找你,也可以和外麵那群人說清楚,更不會去找你媽。”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喬知非冷聲道。
眼前的男人一雙眼睛充滿了暴戾感,隻要見到他,喬知非就生理性反胃。
現在他腦子裏估計就隻想著從她這裏拿到這筆錢,天真地以為自己操控著一切。她怎麽可能讓他得逞。
喬知非突然從沙發縫隙中抽出了放在那裏的棍子,指著他冷笑:“對我來說,我打從出生開始就沒有爸爸,你算哪根蔥?記者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我無所謂。錢絕對不會給你,咱們兩不相欠各自安好最好不過,但你執意要找我和我身邊人的麻煩,那我就不客氣了。”
男人瞪著眼,剛要站起來,喬知非一棍子揮過去,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嘭!”
男人暴起,一腳直直地朝喬知非踹過去。喬知非躲都沒躲,順勢挨了一腳,頭撞上了桌角。
喬知非忍著眩暈感,捂著頭站起來。她看到手上的血,再看了看擺好拍攝角度的手機,突然笑了聲。
她抬眼:“我已經報過警了,你說勒索加蓄意傷害,你會不會剛從牢裏出來又馬上要被關回去?”
男人愣了:“你就不怕那些記者……”
“程瀟瀟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喬知非嗤笑了聲,“你真以為我怕輿論壓力?把你弄進去了,我有的是時間公關處理。周棟祥,我小時候就學不會縮在角落任你拳打腳踢,你就該有從我這裏拿不到任何好處的自覺,你自找的。”
“我打死你……”周棟祥扭曲著表情又要動手的時候,突然有人破門而入。
喬知非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周棟祥就已經被人一腳踹得滑出去好幾米。
喬知非驚訝地看著樓鈞,連跟在他後麵進來的警察都沒空搭理。
樓鈞眼神很冷,表情陰得滴水,尤其是在看到她額頭上的傷的時候。
他顯然來得匆忙,襯衣有兩顆扣子沒有扣上。他將拎在手上的外套往沙發上一丟,過來捂住她的頭轉頭對跟來的舒靜說:“叫120。”
“哎!”喬知非連忙開口阻止,“靜姐,別叫,不嚴重。”
樓鈞的表情絲毫沒有緩和:“叫!外麵那麽多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我不介意陪著他們玩,玩死了算我的。”
樓鈞實在是太生氣了,喬知非在他旁邊都覺得心驚。
她不知道他怎麽會知道得那麽快,居然和警察同時到來了。
120呼嘯而來,事情是徹底鬧大了。
半個小時後,喬知非半躺在單人病房的**,看著蹺著腿坐在一旁沙發上的樓鈞,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麽。
最後,她小心地試探:“醫生都說我沒什麽事,就不用占用醫療資源了吧?”
樓鈞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之前為什麽不和我說?”
喬知非倒吸了一口氣。
她看著他,試圖緩和:“我知道最近樓氏股權收購的消息,你看,你也沒告訴我對嗎?所以我們扯平了。”
樓鈞從沙發上站起來,眯著眼睛:“你現在是在和我討價還價?”
喬知非就知道沒那麽容易過關,她朝著他招手,示意他走近一點。
樓鈞倒是聽話,過來了。
喬知非去握他的手,很認真地看著他說:“不是故意不想和你說,是因為我想自己解決這件事情。你知道,我沒那麽容易讓自己吃虧的。”
樓鈞在床邊坐下,看著她的額頭挑眉:“這就是你口中的不讓自己吃虧?讓自己受傷拍下證據,就是你解決的方式?”樓鈞捏著她的下巴,眼神裏透出危險,“喬知非,我看我還是太慣著你,慣得你連自己都不當回事。”
喬知非抓著他的手,笑道:“誰說我不在意自己了,畢竟我還有你啊。”
“現在說這些沒用。”
喬知非知道他這次是真火了,所以還真沒敢和他嗆,盡量順著他來。
哪知他這麽不好說話。
最後沒辦法,她捂著腦袋裝了一回柔弱,縮進他懷裏說:“你別教訓我了,現在頭疼,你抱著我睡會兒吧。”
樓鈞到底是對她心軟,沉著臉抱緊她。
喬知非被生父勒索三千萬贍養費的消息當天夜裏就在各大社交媒體上炸了,加上她被救護車送往醫院的照片一出,一場本來被人按頭潑髒水的事情,最後變成網友紛紛表示心疼她。
第二天,蘇金月、岑長東等人陸陸續續全都來了醫院。
“出了這種事,怎麽不提前和我們商量一下?”蘇金月說。
“我這不沒什麽事嘛。”
走廊裏,岑長東往病房裏麵看了一眼,對樓鈞說:“我還挺驚訝的,年少時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她還能走到現在這一步,挺不容易。”
周川和岑長東不同,拍攝人文紀事時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聞言說:“她的情況和你們這種大家族環境裏的爭鬥不同,就是因為有那樣的經曆,所以才要比很多人更努力。”
周川轉頭問樓鈞:“那老家夥現在就在局裏,你打算怎麽辦?”
樓鈞插著兜靠在牆上,眼神冰冷:“既然進去了,自然是要讓他一輩子都在裏麵養老。”
“我可以幫忙安排。”岑長東連忙表態。
樓鈞搖頭:“不用,這事我來處理。”
他往病房裏麵看了看,喬知非正在接電話,耐心地安慰著打電話過來的媽媽。
樓鈞以前查過喬知非,但其實也隻知道大致情況。
這回他看了警方十來年前關於喬知非的檔案記錄,裏麵有幾張她的照片。
十四五歲的年紀時,她已經出落得很漂亮,但是手腳上都是大片觸目驚心的瘀青痕跡。她站在斑駁的背景牆前,眼睛亮得像倔強的幼獸。
從淤泥裏生出花,這麽些年,她做得很好。
見她打完電話,樓鈞走了進去。
喬知非看見他,問了句:“警察那邊處理得怎麽樣了?我需不需要過去一趟?”
樓鈞摸了摸她的頭發:“不用。”
他保證說:“從今往後,你都不會再看見他。”
喬知非愣了會兒。
周棟祥在她的記憶裏隻有一個印象——凶殘暴力。她從來不會奢望說,除了她自己,這個世界上還會出現一個人和她保證說,你從今往後都不會再看見他。
但是,現在真的出現了這麽一個人。
恍惚之餘,她想,多少人的人生經曆黑暗,同時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去修煉自己,到頭來都未必能遇上這麽一個人。
所以,她始終覺得自己何其幸運。
後續所有和周棟祥有關的事情,喬知非完全沒有參與,都是樓鈞處理的。
她要麵對的,是接下來的網絡風暴。
從她在社交圈嶄露頭角開始,外界對她的原生家庭就多有猜測。網傳她父母都是隱形富商,更有甚者說她是官二代。她這邊還沒有發聲,就有人開始說她捏造虛假身份,包裝自己是富家女的事情。
輿論風向被媒體帶偏,到處說她現在就是社交圈一大笑話。
同一時段,樓氏幾兄弟的競爭進入白熱化階段。
各界人士都在關注著,當然也少不了吃瓜網友。
樓家不比普通的上流家族,它在海市的地位太高,而且還出了個在國際上擁有超高聲譽和人氣的樓鈞,有一個即將嫁給樓宇的女演員靳瑤,甚至還加上一個喬知非。他們都是話題人物,可想而知這關注度會有多高。
喬知非這次被群嘲,自然也不會那麽簡單。
四麵八方都有人想來加一把火。
最開始就是程瀟瀟。
自從謝文昊出國之後,她倒是安靜了一段時間,這回又出來了,依然是在直播平台,說:“我不想說太多的,免得有人說我蹭熱度。不過我前段時間倒是見到了周叔叔,他人挺好的,在監獄裏吃了不少苦,沒想到這麽快就又進去了……”
當然也有理智的網友反駁她:
“你本來就是在蹭熱度好嗎,裝什麽善良?世界上不是每一對父母都無條件愛著兒女的。”
“對啊,三千萬哎,跟吸血蟲有什麽區別!”
……
靳瑤也沒有落後。
她和樓宇一起參加一場公開活動的時候,有記者問她關於喬知非的事情。
她照舊含沙射影:“我得到的消息不多,不過樓叔叔最近因為操心樓鈞的人生大事,導致病情嚴重,我們一直都在照顧他……”順帶還和樓宇一起曬了一下無名指上的大鑽戒。
……
除了靳瑤,還有蕭淑蕾。
蕭淑蕾原本和喬知非不熟,但是在一場活動上被問及近來風頭快趕上她的喬知非時,她說不認識的同時,還翻了個白眼。
那個白眼被做成動圖到處轉載。
不少人說,這足以證明喬知非在圈子裏的人緣以及人品。
事情發酵到喬知非終於第一次站在大眾麵前,被問及此事的時候,她隻是淡笑著說:“蕭小姐應該隻是被問厭煩了而已,針對的也未必是我。”
溫和地,又很直接地撇清了關係。
她又順帶和大眾說:“從創立MIMORE之初,我們的理念就是原創、時尚以及創新,我希望外界關注的是作品,而不是我的背景。我從未說過自己有多麽雄厚的家庭,也不需要這樣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標簽。”
她看似在風口浪尖,但又像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即使全世界都以為她被排擠在整個社交圈之外,她依然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活動沒有一場落下過,INS上發布的不是設計就是和友人聚會的圖片。
狀態看著還非常好。
很多人說喬知非隻是強撐著的時候,短短半個月時間,樓家的爭鬥塵埃落定。
樓鈞悄無聲息地拿到了樓氏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權,成了樓家新一任掌舵者,樓建行算是徹徹底底地退出曆史舞台。
與此同時,MIMORE宣布了喬知非和法國品牌WP的合作,這成了她第一個與國際品牌成功合作的案例。
走紅毯時,艾賽亞憑借身上的禮服,被評選為“最佳視覺獎”。
記者問艾賽亞最欣賞的設計師是誰的時候,她提到了喬知非。她說:“沒有人會不欣賞她的好品位。”
媒體評價上升最快的社交達人喬知非將以最快速度沉寂的時候,她就這樣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管你外界怎麽說,她用實際行動打了所有人的臉。
晚上十點,樓鈞發消息說他可能要晚歸,喬知非讓他路上小心。
自她出院之後,樓鈞就強製性地讓她搬到了他家裏。他們對於裝修設計上沒有多大的分歧,隻不過喬知非的衣服霸占了他那個超大衣帽間。
喬知非一邊倒著紅酒一邊想,或許他們可以換個更大的房子。
她坐在沙發上等他。
他今天回老宅去了。
樓鈞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打開門,屋裏有暖黃的燈光。
看清窩在沙發上的身影時,那雙沉寂的眼睛一點點軟化下來。已經是十月,天氣漸涼,等身上的寒氣散盡,他才慢慢靠近她。
喬知非聞到了一點熟悉的味道,還有淡淡的煙草味。
她睜開眼發現,他正看著自己。
“抽煙了?”喬知非問。
她剛認識樓鈞那會兒他煙癮很大,兩人確定關係後,他就差不多戒煙了。
他俯下身抱著她,閉著眼睛“嗯”了聲。
喬知非抱著他的肩膀,問他:“情況怎麽樣?”
“無非就是一場鬧劇。”他輕嗤。
樓鈞摟著她從沙發上坐起來,說了說他今天的情況。樓家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樓鈞計劃已久,一切都在計劃內。
老頭子除了一開始的震驚,倒是沒說什麽,估計覺得樓鈞能從他大哥和樓宇眼皮子底下拿到股份,就證明他當初要樓鈞回來參與家族生意是沒有錯的。
樓勝安和樓嘉梁一朝失勢,忙著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反應最大的,反而是樓宇。
他在國外多年,國內的勢力一直是他媽那邊的親戚掌控著的,他原本都已經勝券在握了,這個結果對他來說等於迎頭痛擊。
喬知非半眯著眼,笑了聲:“其實我也挺好奇的,不是說樓宇母親家族的勢力很大嗎?”
樓鈞親了親她的額頭:“老頭子的疑心病不是一朝一夕,樓宇他媽對老頭子來說畢竟是外姓人,老頭子不可能讓她真正到達核心管理層。”
喬知非點點頭,感慨這種家庭當中看似緊密其實又很薄弱的關係。
而她不敢想象樓鈞走到現在,又經曆了多少算計。
他贏了,雖然這遠不是終點。
但喬知非知道,他們都是不做無畏爭鬥的人,之所以不斷地前行,也是因為他們清楚,命運這種東西,必須握在自己手裏。
喬知非翻身起來,笑著說:“我們慶祝一下吧。”
“慶祝什麽?”他扯扯領帶看著她。
喬知非從酒櫃當中取了新的高腳杯,想了想說:“慶祝我們都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慶祝我們現在還在一起,並且將永遠在一起。”
樓鈞笑了,走過來幫她,最後端著酒杯說:“好啊,那說定了。”
“說定了。”
喬知非喜歡樓鈞所住的這個地方,因為客廳大麵積的玻璃牆有很開闊的視野。
她看著外麵,再回頭看了看站在身後的人。
人生沒有一個靜逸的時刻讓她覺得,人生就這樣和一個人過下去,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樓鈞從後麵靠上來,下巴磕在她肩膀上,親了親她的臉,低聲說:“慶祝完了,我是不是該拆禮物了?”
喬知非轉了個身,一隻手鉤下他的脖子,牙齒輕輕咬著他的耳朵。
“不,我先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