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淩雨辰沒有殺李元池,把他藏在了某處,現在又讓他出來是為什麽?設計這些,說服白羽,做了那麽多事,李家早就是淩雨辰的棋子了,沒錯,頂著李元池的身份就不會被人懷疑,還能報複李家,李家不是想中立嗎,就讓李家不再中立背上賣國賊的名頭,賣主求榮。
淩雨辰真是好演技,伯中此時還不敢相信那之後見到的李元池是假的,曾有過一絲懷疑,可根本沒把這些懷疑放在心上,所有人都沒把李家放在心上,這是一個盲區也是對方的聰明之處。
到最後白羽的事情敗露,來一招金蟬脫殼,李家已經沒用了,是啊,李元池為李家做了那麽多事,怎麽可能上交全部勢力呢,楚風當初還詫異以為他心灰意冷,原來隻有不是自己的才不心疼。
再把真的李元池丟出來,用李家上下老小的性命威脅他,他也隻能心甘情願當個替罪羊。
話說李元池現在這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司庭將玉牌放在長風麵前,拿劍指著他,“說,你真正的主子,淩雨辰在哪?”
長風抬眼陰沉的看向司庭,“你到底是如何發現的?”
“我想知道的東西沒有查不到的。這麽說你承認了?”
“我承不承認又有什麽關係。”
“你不打算告訴我你的主子在哪?”
長風平靜的看著他,“你根本不是什麽世齊的使臣,對嗎?”
又看向伯中,剛才伯中對他的態度,讓長風懷疑這一切,“你是司庭?”
他這話一出,楚風和江魚全都看過來。
司庭卻沒反駁而是依然麵無表情,“真正的淩雨辰在哪?”
“現在知道他在哪還有意義嗎?他想作的都作了,現在三國混戰,誰都別想好,當初欠山鬼的,所有人都要拿命還。”
“長風,在你心裏你真的想這樣嗎?為了那個人幾乎變態的報複,犧牲你自小在身邊一起長大的元池。”
長風眼角一抖卻依然沉默。“他們李家對山鬼當年不管不問,甚至想出手滅口,我隻有恨。”
“我在問你對元池,不是對李家,你恨他嗎?”
司庭走過去,一把將綁著的李元池嘴裏的布拿下來,此時李元池滿頭大汗卻清醒過來滿眼淚光,衰弱猶如一塊抹布,抬頭看著天空,頭發黏在臉上一身殘破。
長風沒有回答,李元池卻突然大笑出來,淚眼橫流,“他恨我,長風最恨的人就是我。對嗎長風。不然你為何親手喂了我那碗藥,親手將我送到如此境地。”
“我隻恨李家。”
“可我,李元池就是李家。”
李元池掙脫繩子,跌跌撞撞站起來,對著世界再無好奇再無顧慮,他在那暗室裏醒了睡睡了醒,那些日日夜夜他想的都是長風和他這麽多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他自小學武,那時候長風還是少年就在自己身邊,自己的功夫是他教的,日夜保護,在身邊形影不離。
李元池早就當長風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卻沒想到那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會親手將他送至萬劫不複。
“當初山鬼倒了,我以為你會離開我,可你沒有,你記不記得我當時說你若心不甘就走吧,長風我給過你機會走,你不走,你知道我當時多感動嗎,少年幾個分崩離析,別人不知道,長風我以為你是最懂我的,懂我的懦弱我的不甘,懂我的愧疚。
我以為你我是一樣的人,那種對家族對朋友的無力感,人不可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承認我這個人懦弱極了,李家懦弱極了,我隻是沒想到你不肯走是為了有一日親手將我送入地獄。”
“主子。”
“別叫我主子,我從來不是你的主子,你主子是他不是我,你在他身邊辦事才是正經,我不過是階下囚,這是我李家自作自受的代價,中立?”
他哈哈大笑,“何為中立,削斷筋骨旁支,做一枚永遠被人忽視被人唾棄的棋子,心甘情願,小時候家裏人拘著,不能做人有一點出格,要周全上下,要溜須拍馬,每一次聚會都是我組織的,我既不得罪烈豪也不得罪崔闌,他們倒好,兄弟情深我什麽都不是,裏外不是人。
那是我罪有應得,我其實還挺感激那個人幫李家做的選擇,賣主求榮也好,總比一輩子不痛不癢來的好,死就大家一起死吧。現在還有什麽討論的,我李家,什麽都沒了,這既是報應。
長風,你不記得在暗室,我求你殺了我,你不肯,你以為對我是不舍嗎,你不過是想繼續折磨我,折磨我報複我這些年在你身上加注的讓你左右為難的痛苦,忠義兩難全,你那麽多年早就恨我入骨了吧。”
“我沒有。”
長風眼中碎裂,卻抵不上李元池眼角半片涼薄。
那份涼薄像是看透人世間的一切,“我現在拖著這幅身體也活不了多久了,長風。你我的半生恩怨糾結,也該結束了。
我本來還想著我要含著這秘密下葬,現在看來不用了,你家主子做的事,現在都知道了。不過我猜,是他故意想讓人知道吧,他那麽聰明。”
長風咬著牙根,心裏痛的發慌。
“你們也不用問長風了,他也不過是被利用的籌碼,在他主子眼裏這世間一切都可犧牲成為他玩弄於鼓掌之中的玩具,自然不會讓人知道他的下落,我們都是被扔在這的。也許他現在就躲在角落,看戲呢。”
伯中看著李元池的樣子心中不忍,想過去,李元池卻一下撿起劍,“伯中,當年的事是我李家對不起,可若是做一百次選擇我都不會選你,這既是答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你能看在我們當初一起的麵子和情義上,當然你若不肯,我覺得我這輩子對李家也已經盡了力了。
我隻求放了李家族中子侄們一條命,那些人都是旁枝末節,李家當局的我父親,我堂弟都被那個人順水推舟弄死了,剩下都是家族不待見的,就放了他們吧,別被李家給拖累了,什麽世家大族,現在看來都是狗屁,我這一生活得真沒意思。”
伯中心裏一抖,直覺他這些話在交代後事,長風何嚐沒聽懂,“主子。”撲過去要攔住他,李元池卻是反手一劍穿透長風的胸口,“怎麽,你們以為我要自我了斷嗎,是啊,不過就算我死,長風你也要先死。”
長風不可思議看著自己胸前的劍,血從嘴裏湧出來,看著眼前的李元池,一滴淚落下,叫了一聲主子跪下來,一生浮華最後落幕如此蕭索,真讓人唏噓不已。
伯中還沒反應過來,李元池就舉劍自刎,好在司庭早有準備一鞭子過去打掉他手中的劍,剛才他也以為他要自盡,卻沒想到他殺了長風,讓人始料未及,長風死了,這就斷了查下去的可能。
也許真的如李元池所說他們都已經是棄子,對方早就金蟬脫殼了,淩雨辰就是如此設計的,故意看他們查到了他,卻查不到他的下落,也許那人就是想到明麵上了,不然這遊戲怎麽好玩下去。
李元池眼中碎裂,狂笑,“你們想從我口中知道他的下落,我也想知道他的下落,我倒要看看他處心積慮,報複所有人,最後究竟有多高興,我看他能笑多久。我李家完了,徹底完了,被他操縱的背負賣國賊的罵名,賣主求榮的罵名,他複仇了,他成功了。”
李元池瘋了一樣的,笑的嗆的自己咳嗽,身體瘦的如一把枯骨,伯中要上前,被司庭一把拉住,朝他搖頭,伯中心驚無比的看著李元池,昔日那個照顧到所有人情緒的少年,那個朗朗少年已經如斯這般,他心裏翻出了一股酸澀,問自己這些年究竟做了什麽。
雖然知道他所加持的怨恨和報複的其實是另一個人不是他,可伯中心裏還是翻出酸楚,李家走到今天,他有一半的功勞,李元池該如此恨他。
可顯然現在李元池連恨都不願意恨了。他們李家所有的矜持和底線都被真的淩雨辰徹底搗毀,撕碎,踐踏。這是對李家最大的報複。
李家徹底毀了,李元池又何嚐不知,他也許後半生都要活在身體的折磨和精神上的痛苦中,也許也活不了多久,他被藥物壓製著,拖著也是早晚,隻有日夜叫人看著,才能防止他自盡,可這樣活著又有何意義。
李元池被帶下去的時候,還在不斷狂笑,“他會報複所有人,我隻是個開始,你你,所有窺探大位之人都會是比我更悲慘的下場,這朝廷,這權利有什麽好,家族的榮譽榮華富貴就那麽重要,到頭來,傾盡所有也不過都是這樣的下場,你們誰也逃脫不出。”
聲音漸行漸遠,伯中差點沒站住,司庭一把扶住他。
楚風此時皺眉雖也震驚在淩雨辰真相之中,但此時視線多是在伯中身邊的司庭身上。
“主子。”
這一聲叫伯中清醒過來。想讓楚風忽略司庭,咳嗽著,“沒想到咱們一直在找的幕後操縱之手竟然是他,這麽想來,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淩雨辰的推波助瀾,這太可怕了,一個人可以做到這種地步,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不,也許有所察覺,卻絕不會想到這個人就在身邊,而且是被人忽略掉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