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大哥。”
山匪們正急匆匆趕路,麵前忽然淩空落下來一個人,把他們都唬了一跳。
那頭子看清了他的臉,嘿了一聲,一個黑蒲扇似的巴掌啪地抽上去:“直娘賊!你跑啊!怎麽不跑了!”
少年臉上頓時腫起半寸來高,也不躲閃,捂著臉道:“我沒跑……我這不是自己回來了嗎。我是看你們走了,我也幫不上忙,就想下山順些好東西,好回來孝敬大哥。”
黑蒲扇打量他幾眼,半信半疑道:“東西呢?”
“那些山裏人都有狗,我沒摸著……可是大哥放心,我改日一定摸個,摸個比這劍好的回來。”
黑蒲扇見他眼光往自己劍上瞄,生怕被看少了一塊,趕緊用手護住,罵道:“豬腦子!那些山裏頭獵戶能有什麽值錢東西?不怪爺爺看不起你們這些小偷小摸的,不光膽子比耗子尿泡還小,連腦子也死蠢!”
“大哥教訓的是,我下回就知道了。”眼光往後溜了溜,“大哥,這是?”
一個獨耳的得意道:“這是咱們路上給大哥順手套的肥羊。”
“給大哥……壓寨夫人?”
後腦上又被狠狠抽了一下:“日你娘!不光腦子死蠢,連眼睛都不好使?這是個帶把的!”
已經有幾個嘍囉哄笑起來,獨耳道:“還別說,確實像個娘們,後山那小徐寡婦也沒他細皮嫩肉。嘖嘖。”
少年道:“那這是綁的肉票?”
黑蒲扇怒極反笑,道:“爺爺都懶得抽你了,沒規沒矩的直娘賊,當土匪就得有個土匪的樣子!這叫接來的財神!”
獨耳看來這一票是首功,有意向少年炫耀道:“光身上就摸出五兩金子,就是他相好的不來贖他,也已經是難得的一尊肥財神啦。”
旁邊一個蠟黃臉的矮個子嘟囔道:“我早說了教你去套跟他一塊兒的那隻。那隻,穿得可比他還講究得多,身上呀,說不定十兩金子也摸得出。”
獨耳罵道:“你傻呀?你看不見那是頭角粗蹄子硬的?萬一套不牢咋辦?”
少年暗暗琢磨,插話道:“哦,和他一起的還有個人?”
獨耳嘴快道:“那個呀,八成是他相好的,我絕不會看走眼!”
“怎麽說?”
獨眼笑嘻嘻道:“他們倆坐那兒,一個扭扭捏捏臉紅跺腳的,一個在他身上摸來揉去的,不是兔爺,還能是啥?他們翻酒館子裏那本破書,還指指戳戳的。等他們走了,哥哥我呀,就上去這麽一瞅。他們看的地方,就是潘塞西邊那一塊兒!那是啥地方?那可都是窯子。這去逛窯子的,身上準揣著黃白貨。別看咱不識字,照樣不耽誤事兒。小子,學著點兒。”
說話間,已經又走了一段路。阮雪臣慢慢醒轉過來,覺得腦殼裏像有一根細線緊緊勒著,動一動就牽扯得劇痛。他皺了皺眉,勉強轉頭打量四周。
“哎大哥,財神睜眼了!”
雪臣掙了幾下,沒掙起來,心中已慢慢清明起來,咳了幾聲,微弱道:“你們,你們要多少銀兩?我自然讓人取來。”他一開口,聲音比平常沙啞許多,又覺得喉中麻癢,不知道是不是吸進了什麽藥粉。
蠟黃臉沒好氣道:“嘿,這個呀,就不勞你操心了。”
黑蒲扇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屁話少說。麻利點往回抬。”又瞪了一眼少年,“混小子,傻站著幹什麽?把他嘴堵上。”
雪臣望著靠上來的人。
下巴被捏開了,一團柔軟的布料塞進口中。
四目相對。少年麵無表情地退了下去。
太過驚愕,阮雪臣反而不知該作何反應,木呆呆地怔了一會,垂下了眼睛。
口中的布團是少年自懷裏直接掏出來的,並沒有經過撕扯。這大小,這材質,應當是絹帕。上頭若有若無的氣味,該是……薰過了波律香。
不要說走投無路的賊寇,就是尋常人家,也斷然使不起這等昂貴的東西。這粗服亂頭的小子,到底是什麽人?
回到寨中,一個嘍囉上前吼了幾聲,不見有人應門。黑蒲扇上前一腳踢了開來,罵道:“他奶奶的三個兔崽子都聾了不成!”
大家亂哄哄進去,一個人也不見。黑蒲扇呸了一口,推開幾個嘍囉就往自己房裏去。獨眼他們幾個乖覺的,已經嚷嚷著讓大家都去查看各自東西。
這一查之下,私人物件都看不出什麽翻動的痕跡,就隻少了櫃裏幾包錢。
黑蒲扇破口大罵:“狗娘養的!居然敢吞了爺爺的貨跑路!”一群嘍囉忙爭著罵那幾個不見了的。
黑蒲扇把那三人八代祖宗都咒了一遍,又把眼前這群都一個個罵了個狗血淋頭。完了想起阮雪臣身上的五兩金子,比那幾包錢加起來還多得多,才氣平了一些,叫人去弄酒菜來,好好洗一洗晦氣。
兩張顏色不一的八仙桌拚在一起。阮雪臣被捆了手腳,平放在上頭。
地上擺下了燒酒和豬頭肉,這群人坐了一地胡吃海塞,隻有那黑蒲扇坐在一個鋪了髒兮兮虎皮的高背椅上,把那把黑劍解了,高高掛在身後的牆上。
劃拳笑罵一陣,那個獨眼的眼珠一轉,□□道:“大哥,今個這財神,比上次那個還標致,要不,嘿嘿嘿,也讓他給咱們兄弟助助興……”
黑蒲扇撕了一大口肉下來,道:“對對對!”隻是他到底不好這一口,便衝那群起哄的嘍囉掃了一眼。
看見少年坐在角落裏麵色冷淡,他忽然起了興味,喝道,“喂,小子,你毛長齊了沒有?要不要爺爺賞你拔個頭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