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得意忘形。
今天一整天像玩跳房子遊戲似的,我從一個驚喜跳到另一個驚喜。首先,我留下來給伍利的姐姐看家,最後拿了一套好衣服;然後,我高高興興地拜訪了瑪貝爾和姑娘們;接著,埃米特克服重重困難現身,讓我有機會(在夏麗蒂的幫助下)完成三天來的第三件好事;而現在,我開著一輛一九四一年產的凱迪拉克,打開頂篷,駛向曼哈頓。唯一的麻煩是,伍利和我到頭來得拖上比利。
埃米特出現在瑪貝爾那裏時,我根本沒想到他會帶上弟弟,所以看到比利坐在伍利身旁,我有些意外。別誤會。說到孩子,比利是個可愛的好孩子,可他也是個萬事通。要說萬事通容易惹人生氣,那麽其中最能惹人生氣的就是小萬事通。
我們在一起不到一小時,他已經糾正我三次了。第一次,他指出薩特姐妹花沒用真槍相互射擊——好像我需要別人給我介紹舞台藝術的要素似的!第二次,他指出海豹是哺乳動物,而不是魚類,因為它是溫血動物,有脊椎,吧啦吧啦吧啦。第三次是在我們開上布魯克林橋[1]時,恢宏耀眼的城市天際線在我們眼前鋪展開來,我興高采烈地隨口一問,有誰能舉出一個例子,人類曆史上有哪次渡河比我們現在更振奮人心。那小孩像個小百萬富翁一樣坐在後座,沒有靜靜欣賞那一刻的詩意,也沒有體會到那句話的精髓,而是認為有必要插上一嘴。
——我能想到一個例子,他說。
——這個問題是感歎句,我說。
但他勾起了伍利的興趣。
——你的例子是什麽,比利?
——喬治·華盛頓橫渡特拉華河。一七七六年聖誕夜,華盛頓將軍渡過冰冷的河水,偷襲黑森人[2]。華盛頓率領的部隊趁敵人不注意,擊潰他們,抓了一千名俘虜。伊曼紐爾·洛伊策[3]有幅名畫紀念了這一事件。
——我想我見過那幅畫!伍利喊道,華盛頓是不是站在一艘小船的船頭?
——沒人會站在小船的船頭,我指出。
——在伊曼紐爾·洛伊策的畫中,華盛頓確實站在小船的船頭,比利說,我可以給你看張圖片,如果你想看的話。就在艾伯納西教授的書裏。
——行唄,就這樣。
——這是個好例子,伍利說,他一向喜歡曆史。
因為是星期五晚上,路上有些堵,我們後來在橋頂停住不動,這讓我們擁有絕妙的機會靜靜欣賞風景。
——我還知道另一個例子,比利說。
伍利笑著轉向後座。
——什麽例子,比利?
——愷撒渡過盧比孔河。
——那次發生了什麽?
你幾乎能聽到小孩在座位上坐直身體。
——公元前四十九年,愷撒當時是高盧行省的總督,元老院對他的野心產生警惕,召他回首都,命令他把軍隊留在盧比孔河畔。可愷撒卻帶領士兵渡河,進入意大利,直驅羅馬,迅速奪取政權,開啟了羅馬帝國時代。渡過盧比孔河這個短語就是這麽來的,意思是破釜沉舟。
——又是個好例子,伍利說。
——還有尤利西斯渡過冥河……
——我想我們都明白了,我說。
但伍利不肯罷休。
——那摩西呢?他問道,他是不是也渡過了一條河?
——那是紅海,比利說,當他——
這小孩顯然是想給我們講摩西完整的故事,但這一次,他說了一半忽然停下。
——看啊!他指向遠處說,帝國大廈!
我們三人都轉頭看那幢摩天大樓,就在這時,我有了個主意。它像一道小閃電一樣擊中了我的頭頂,在我的背脊上下打了個激靈。
——他的辦公室不就在那裏嗎?我問,在後視鏡裏偷瞄比利。
——誰的辦公室?伍利問。
——阿伯克龍比教授。[4]
——你是說艾伯納西教授?
——沒錯。那話怎麽說的,比利?我在曼哈頓島第三十四街與第五大道交界處給你寫信……
——是啊,比利瞪大眼睛說,是這麽說的。
——那我們去拜訪他吧。
我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伍利對我的提議略顯不安,但比利沒有。
——我們可以去拜訪他嗎?比利問。
——怎麽不行。
——達奇斯……伍利說。
我沒理他。
——他在序言中是怎麽稱呼你的,比利?親愛的讀者?有哪個作家不希望自己親愛的讀者到訪呢?我是說,作家一定比演員更加辛苦,對吧?他們卻沒有任何喝彩,沒有謝幕,也沒有人候在後台門外。再說,如果艾伯納西教授不希望讀者去拜訪他,那他幹嗎把自己的地址寫在書的第一頁呢?
——他這個時間可能不在那裏了,伍利反駁。
——也許他工作到很晚呢,我立刻回嘴。
車輛又開始移動,我換到右車道,準備走上城的出口。我暗想,要是大廳關了,那我們就像金剛一樣爬上大廈。
我沿著第三十五街向西開,左轉進入第五大道,把車停在大廈正門口。沒一會兒,一個門衛向我走來。
——你不能停在那裏,夥計。
——我們很快就走,我說著給他塞了五美元。在這期間,也許你和林肯總統可以相互了解一下[5]。
這時,他沒再說我不能停車,而是替伍利開了車門,輕觸帽簷,客客氣氣地把我們迎進大廈。人們說,這叫資本主義。
我們進入大廳,比利看起來既緊張又興奮。他簡直不敢相信我們到了這裏,也不敢相信我們馬上要做的事。在他最瘋狂的夢裏,他也不曾想過有這麽一天。然而,伍利卻皺著眉頭看我,這明顯不像他的性格。
——幹嗎?我說。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比利拉拉我的袖子。
——我們怎麽找他呢,達奇斯?
——你知道他在哪裏呀,比利。
——我知道?
——你自己念給我聽的。
比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在五十五樓。
——沒錯。
我微笑著指了指電梯間。
——我們要坐電梯嗎?
——我們當然不走樓梯。
我們走進其中一部特快電梯。
——我從來沒坐過電梯,比利對操作員說。
——好好享受,操作員回答。
然後,他拉動控製杆,把我們送上大樓。
通常,伍利在這種時候會哼哼小曲,但今晚哼小曲的人是我。而比利則輕聲數著我們經過的樓層。你可以看到他的嘴唇一動一動的。
——五十一,他嘴裏說著,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
到了五十五樓,操作員打開門,我們走下電梯。我們從電梯間走到走廊上,發現左右兩側是一排排的門。
——我們現在怎麽辦?比利問。
我指了指最近的那扇門。
——我們從那裏開始,在這層樓繞一圈,直到找到他。
——順時針?比利問。
——隨便你嘍。
於是,我們按順時針方向一扇門一扇門開始找,比利會念出刻在小銅牌上的名字,就像他在電梯裏數樓層一樣,隻是這次聲音洪亮。這裏有五花八門的文書工作者。除了律師和會計,還有房地產經紀人、保險經紀人和股票經紀人。都不是大公司,你懂的。這些門麵是由那些在大公司幹不出名堂的人經營的。他們會換修鞋底,一邊讀報紙上的滑稽連環漫畫,一邊等電話鈴響。
念前二十塊牌子時,比利的聲音既抑揚頓挫又愉快,好像每一塊牌子都是一個小小的驚喜。接下來的二十塊,他念起來少了些熱情。之後,他的聲音開始泄氣。你幾乎可以聽到現實的拇指逐漸按壓靈魂深處那個青春熱情的泉源。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晚上,現實將在比利·沃森身上留下印記。這個印記可能伴隨他的餘生,成為一種有益的提醒:雖然故事書中的英雄常常是想象出來的,但大多數寫故事的人也是想象出來的。
我們轉過第四個拐角,看到最後一排門,通往我們剛開始的地方。比利越走越慢,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在倒數第二扇門前,他停下腳步,一聲不吭。那時,他一定念了五十塊牌子了,我雖然站在他的身後,卻從他的姿勢中看出他已經受夠了。
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伍利,肯定一臉失望,因為伍利突然麵露同情。然後,比利轉頭看我。可他的表情不是失望,而是目瞪口呆的驚喜。
他轉向小銅牌,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上麵的字,大聲讀出來。
——艾博克斯·艾伯納西教授辦公室,文學藝術碩士,博士。
我一臉驚訝地轉頭看伍利,意識到他臉上的同情不是給比利的,而是給我的。因為我又一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跟這小孩相處幾天後,我本該更聰明的。但正如我說的:都怪我得意忘形。
好吧,如果意想不到的轉折毀了你精心安排的計劃,那你最好盡快邀功。
——我就說吧,小孩。
比利對我笑了笑,但略感不安地盯著門把手,似乎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膽量擰開。
——讓我來!伍利喊道。
伍利走向前,轉動門把手,打開了門。我們走進一個小接待區,裏麵有一張桌子、一個矮茶幾和幾把椅子。要不是裏麵另一扇門敞開的氣窗透出一縷微光,這個房間本會一片漆黑。
——我想你是對的,伍利,我說著輕輕歎了口氣。看起來沒人。
但伍利舉起一根手指貼著嘴唇。
——噓,你們聽到了嗎?
伍利指向氣窗,我們都抬起頭來。
——又來了,他低聲說。
——什麽來了?我低聲回應。
——鋼筆的摩擦聲,比利說。
——鋼筆的摩擦聲,伍利笑著說。
伍利躡手躡腳地穿過接待區,輕輕擰開第二個門把手,比利和我跟在他的身後。門背後是一個大很多的房間。在長長的矩形房間內,從地板到天花板堆滿了書,有一個立式地球儀、一張長沙發、兩把高背椅和一張大木桌。桌子後麵坐著一個小老頭,就著一盞帶綠燈罩的台燈,在一本舊舊的小本子上寫東西。他穿著皺巴巴的泡泡紗西裝,一頭稀疏的白發,鼻尖戴著一副老花鏡。換句話說,他看起來太像教授了,你不得不認為書架上的所有書都是為了炫耀。
聽到我們進門的聲音,老先生停下筆,抬起頭,沒有一絲驚訝或不安。——你們有事嗎?
我們三人向前幾步,伍利把比利又往前推了一步。
——問他吧,伍利鼓勵道。
比利清了清嗓子。
——請問你是艾博克斯·艾伯納西教授嗎?
老先生把老花鏡推到頭頂,傾斜燈罩,以便更好地看清我們三人。不過,他立刻明白我們來這裏是因為這個小男孩,所以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比利身上。
——我是艾博克斯·艾伯納西,他回答,有什麽能效勞的嗎?
雖然比利似乎無所不知,但他顯然不知道艾博克斯·艾伯納西能為他做什麽。因為比利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麵帶猶豫地回頭看伍利。於是,伍利替比利說話了。
——我們很抱歉打擾你,教授,這是比利·沃森,來自內布拉斯加摩根,這是他第一次來紐約。他隻有八歲,卻已經把你的書讀了二十四遍了。
教授饒有興趣地聽完伍利的話,目光又回到比利身上。
——真的嗎,小夥子?
——真的,比利說,隻是我已經讀了二十五遍了。
——哇,教授說,如果你把我的書讀了二十五遍,還大老遠從內布拉斯加跑到紐約來告訴我,那麽我起碼可以邀請你坐坐。
他張開手,邀請比利坐在他書桌前的一把高背椅上。至於伍利和我,他指了指書架旁的長沙發。
要我說啊,這是一張非常漂亮的長沙發。它配有深棕色的皮麵,嵌著閃亮的黃銅鉚釘,大得幾乎像輛小汽車。不過,如果三個人走進一個房間,受第四個人的邀請坐下來,那麽短時間內,誰都甭想去別的地方。這是人的天性。人們費盡心思安坐下來,就覺得有必要閑扯至少半小時。事實上,如果他們二十分鍾後沒話說了,就會為了禮貌開始編話說。因此,當教授邀請我們坐下,我張開嘴巴,一心想說已經很晚了,我們的車還停在路邊。可我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比利就爬上了高背椅,伍利也在長沙發上坐下。
——現在跟我說說,比利,教授說道——等我們全都無可挽回地坐定之後——什麽風把你吹到紐約來了?
就聊天而言,這是一個經典的開場白。任何一個紐約人問訪客這種問題時,大多期待對方用一兩句話簡要回答。比如我是來看姑姑的,或是我們要去看演出。可眼前的人是比利·沃森啊,所以教授聽到的不是一兩句話,而是巨細無遺的完整描述。
比利從母親在一九四六年那個夏夜拋下他們開始講起。他說到埃米特在薩萊納服刑,他的父親死於癌症,以及他們兄弟倆打算跟隨一堆明信片的路線旅行,在七月四日舊金山的煙花秀上找到他們的母親。他甚至還提到了我們的冒險之旅,說因為伍利和我借走了史蒂倍克,他和埃米特不得不搭東方夕陽號的便車來紐約。
——哇,教授一字不落地聽完後說。你說你們是搭貨運火車來紐約的?
——我就是在車裏開始第二十五遍閱讀你的書的,比利說。
——在貨運車廂裏?
——那裏沒有窗戶,但我有軍隊剩餘手電筒。
——真幸運啊。
——我們決定去加利福尼亞重新開始,埃米特同意你的想法,我們應該隻帶一個背包裝得下的東西。所以,我把我需要的一切都裝進雙肩包裏了。
原本微笑著靠著椅背的教授忽然向前傾身。
——你的雙肩包裏不會剛好有我的書吧?
——有呀,比利說,它就在我的包裏。
——那麽,也許我可以為你簽名?
——那太棒了!伍利喊道。
在教授的鼓勵下,比利滑下高背椅,取下雙肩包,解開帶子,拿出那本大紅書。
——拿過來,教授說著招了招手,拿到這裏來。
比利繞過書桌,教授接過書,然後舉在台燈下,欣賞磨損之處。
——在作家眼中,教授對比利坦白,沒什麽比自己寫的書被翻爛更賞心悅目的了。
教授放下書,拿起鋼筆,打開扉頁。
——這是一件禮物,我明白了。
——是馬西森小姐送的,比利說,她是摩根公共圖書館的圖書管理員。
——竟然是圖書管理員送的禮物,教授更開心地說。
教授在比利的書上寫了一長段話,然後以非常誇張的動作簽上自己的名字——因為在紐約市,即使是寫匯編書的老家夥也會為後排觀眾表演。還書之前,教授飛快地翻動書頁,像是要確認書是完整的。接著,他露出一絲驚訝,看向比利。
——我看到你還沒開始寫You(你)這一章。為什麽呢?
——因為我想從中間開始寫,比利解釋道,可我還不確定中間在哪裏。
在我聽來,這是個古怪的答案,卻讓教授喜笑顏開。
——比利·沃森,他說,身為資深的曆史學家和專業的故事講述者,我想我可以自信地說,你已經擁有了足夠多的冒險,夠你開始寫自己的那一章了!不過……
說到這裏,教授打開書桌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本黑色筆記本,和我們剛來時他在寫的那本一樣。
——如果書裏的八頁紙不夠記錄你的整個故事——我幾乎可以確定是不夠的——你可以用這本筆記本繼續寫。如果這本也寫完了,就寫封信給我,我很樂意再給你寄一本。
教授把書和筆記本遞給比利,然後跟他握了握手,說非常榮幸見到他。一般來說,這樣就結束了。
可當比利小心翼翼地收好書和筆記本,係緊雙肩包的帶子,朝門口邁了幾步後,他突然停下,轉過身,又皺著眉頭看教授——比利·沃森的這個表情隻說明一件事:更多問題。
——我想我們已經占用教授太多時間了,我說,一手搭在比利的肩上。
——沒關係,艾伯納西說,怎麽了,比利?
比利看了一會兒地板,然後抬頭看教授。
——你認為英雄們會回來嗎?
——你是說像拿破侖回到巴黎,馬可·波羅回到威尼斯……
——不是,比利搖搖頭說,我不是指回到一個地方。我是說,他們遲早會回來的吧。
教授沉默片刻。
——你為什麽這麽問,比利?
這一回合,老作家聽到的肯定比他預想的更多。因為比利站在那裏就開始講另一個故事,比第一個故事更長,也更瘋狂。他說,在東方夕陽號上,埃米特去找吃的,一個牧師不請自來,進入比利的貨運車廂,想搶走比利收藏的銀幣,還想把比利扔下火車。在緊要關頭,一個高大的黑人從艙口跳下來,最後被扔下去的是那個牧師。
不過,牧師、銀幣和緊急關頭的救援顯然都不是故事的重點。重點是這個叫尤利西斯的黑人,他橫渡大西洋去打仗,拋下了妻子和兒子,後來就一直搭貨運火車在全國流浪。
當一個八歲小男孩編這樣一個故事時——什麽黑人從車頂跳下來,牧師被扔下火車——你可能以為這是在考驗一個人對胡說八道的忍耐極限。特別是一位教授的。但艾伯納西沒有絲毫不耐煩。
在比利講故事時,這位善良的教授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輕輕坐到椅子上,緩緩向後靠,仿佛不想讓突如其來的聲音或動作打斷小男孩講故事,或幹擾他自己聽故事。
——他以為自己的名字來自尤利西斯·S.格蘭特,比利說,但我告訴他,他的名字一定來自偉大的尤利西斯。我還說,他已經離開妻兒流浪了八年多,等十年漂泊期滿,他一定會和他們團聚的。可如果英雄們不按時返回,比利略帶擔憂地說,那我也許不該對他說這些話。
比利說完後,教授閉了一會兒眼睛。不像埃米特努力壓製憤怒時那樣,而像一個音樂發燒友剛聽完自己最喜歡的協奏曲終章。再次睜開眼睛後,他來回看著比利和沿牆擺放的書。
——我對英雄們遲早會回來這件事毫不懷疑,他對比利說,我覺得你對他說這些話完全沒問題。但我……
現在輪到教授麵露猶豫看著比利,換比利鼓勵教授繼續。
——我隻是好奇,這個叫尤利西斯的人還在紐約嗎?
——在呀,比利說,他在紐約。
教授小坐片刻,像是在鼓起勇氣向這個八歲小男孩提第二個問題。
——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他最後說,你和你的朋友們還要去其他地方,我也沒有立場請你幫這個忙,但你們願不願意帶我去見他?
注釋:
[1]位於美國紐約,為橫跨東河的懸索橋,連接曼哈頓和布魯克林,是世界上首次以鋼材建造的大橋,紐約著名的地標之一。
[2]即黑森傭兵,美國獨立戰爭期間,受英國雇用的德國籍傭兵,其中近半數來自德國黑森地區。
[3]伊曼紐爾·洛伊策(1816—1868),德裔美國畫家。
[4]達奇斯將“艾伯納西(Abernathe)”誤拚成了“阿伯克龍比(Abercrombie)”——編者注
[5]五美元鈔票上有林肯總統的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