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利
香菜(Coriander)!伍利興奮地自言自語。
達奇斯在給比利示範如何正確地攪拌醬汁,伍利則在按字母順序整理調料架。沒過多久,伍利就發現竟有那麽多香料是以字母C開頭的。整個架子上隻有一種香料是以字母A開頭的:多香果(Allspice),無論那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多香果後麵隻有兩種香料是以字母B開頭的:羅勒(Basil)和月桂葉(Bay Leaves)。可當伍利整理到以字母C開頭的香料,啊,它們似乎沒完沒了!目前已有小豆蔻(Cardamom)、紅辣椒(Cayenne)、辣椒粉(Chili Powder)、細香蔥(Chives)、肉桂(Cinnamon)、丁香(Cloves)、蒔蘿籽(Cumin),現在還有香菜(Coriander)。
真叫人驚歎不已。
也許,伍利想,也許這就像問題以字母W開頭一樣。在古代某個時期,字母C一定被認為特別適用於命名香料。
也可能是在古代的某個地方。在那個地方,C的地位比其他字母更突出。忽然,伍利想起某節曆史課上的內容: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香料之路,那是一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商人們沿著這條路將東方的香料帶到西方的廚房。他甚至記得有一張帶箭頭的地圖,彎彎地穿過戈壁灘,越過喜馬拉雅山脈,直到安全抵達威尼斯或什麽地方。
伍利認為,這些以字母C開頭的香料十有八九來自東方,因為半數香料他甚至都沒嚐過。當然,他知道肉桂。事實上,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之一。它不僅能用來做蘋果派和南瓜派,也是肉桂麵包的必備原料[1]。可小豆蔻、蒔蘿籽和香菜是什麽呢?伍利覺得這些神秘的詞語帶有明顯的東方色彩。
——啊哈!伍利說道,他發現了咖喱(Curry),躲在架子倒數第二排的迷迭香(Rosemary)後麵。
咖喱的的確確是源自東方的香料。
伍利騰出一些空間,把咖喱塞到蒔蘿籽旁邊。然後,他把注意力轉向最後一排,手指滑過香料標簽:牛至(Oregano),鼠尾草(Sage),以及——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伍利不由得納悶。
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自己的問題,達奇斯又提了一個問題。
——他去哪裏了?
伍利從調料架上抬頭,發現達奇斯雙手叉腰站在門口,比利卻不見蹤影。
——我轉身沒一會兒,他就拋下了自己的職責。
確實如此,伍利想。比利本該負責攪拌醬汁,卻離開了廚房。
——他不會又去看那該死的鍾了吧?達奇斯問。
——我去看一下。
伍利悄悄經過走廊,往客廳裏偷瞄,比利確實又回到了落地鍾前。
今天一大早,比利問埃米特什麽時候到,達奇斯自信滿滿地回答,他會準時來吃晚飯的——八點整開飯。通常情況下,這會讓比利偶爾瞄一眼軍用剩餘手表,但手表在貨運火車上被埃米特摔壞了。所以,他實在沒辦法,隻能偶爾去客廳看看,此刻落地鍾的指針明白無誤地顯示,已經七點四十二分了。
伍利躡手躡腳地往廚房走,準備向達奇斯說明情況,這時電話響了。
——電話!伍利大喊一聲。也許是埃米特。
伍利迅速繞道,衝進姐夫的書房,繞過書桌,在第三聲鈴響時拿起聽筒。
——哈囉,哈囉!他笑著說。
伍利的友好問候換來的是片刻的沉默。然後,電話那頭的人用一種隻能說是尖銳刺耳的聲音提了個問題。
——你是誰?電話那頭的女人問道,是你嗎,華萊士?
伍利掛斷電話。
他盯著電話看了一會兒,然後拿開聽筒架上的聽筒,丟在書桌上。
伍利之所以喜歡傳聲筒的遊戲,是因為末尾傳出的話可能與開始傳入的話大相徑庭。它可能更神秘,更奇特,或更滑稽。可像凱特琳姐姐這樣的人對著一部真正的電話說話時,傳出的話絲毫沒有更神秘、更奇特或更滑稽,而是和傳入時一樣尖銳刺耳。
桌麵上的聽筒開始嗡嗡地振動,就像夜半時分臥室裏的一隻蚊子一樣嗡嗡不停。伍利把電話塞進一個抽屜,盡量關攏,但電話線還是露了出來。
——誰打的?伍利回到廚房後,達奇斯問道。
——打錯了。
比利一定也希望那是埃米特,他憂心忡忡地看向達奇斯。
——快八點了,他說。
——是嗎?達奇斯說,語氣中透著滿不在乎。
——醬汁怎麽樣了?伍利問,希望能轉移話題。
達奇斯把攪拌勺遞給比利。
——不如你嚐嚐看吧。
比利頓了一會兒,接過勺子,在鍋裏蘸了一下。
——看起來很燙,伍利提醒道。
比利點點頭,小心地吹涼。他把勺子放進嘴裏,伍利和達奇斯不約而同地向前傾身,迫不及待地想聽結論,可他們聽到的卻是門鈴的叮咚聲。
三人麵麵相覷。然後,達奇斯和比利像子彈一樣射出去,前者衝過走廊,後者跑過餐廳門。
看到這一幕,伍利笑了一會兒。可緊接著,他冒出一個不安的想法:如果這是另一種形式的薛定諤的貓怎麽辦呢?如果門鈴響會產生兩種不同的可能性,該怎麽辦呢?要是開門的是比利,那麽站在門廊上的就是埃米特;要是開門的是達奇斯,那麽就是一個上門推銷員?伍利懷著科學上的不確定性和深深的焦慮,匆匆穿過走廊。
注釋:
[1]原文為拉丁語“sine qua non”,意為“必要的條件,必需的資格,必不可少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