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奇斯

埃米特確實很生氣。他努力掩飾，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人。但我還是看出來了。特別是他打斷了比利講故事，說想和我單獨聊聊。

該死的，如果我是他，我也想和自己單獨聊聊。

阿格尼絲修女愛說的另一句話是：聰明人不打自招。當然，她的意思是，如果你做了錯事——無論是躲在維修棚後麵，還是在深更半夜的時候——她早晚會發現的。收集完線索，她會像夏洛克·福爾摩斯一樣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上推斷出來。要麽她會從你的行為舉止中察覺出來，要麽她會直接從上帝口中聽到。無論消息來自哪裏，她都會知道你的過錯，這一點毫無疑問。所以，為了節省時間，你最好自己坦白。承認自己越界了，表達懺悔，承諾彌補——最好是在別人插嘴之前。所以，隻剩埃米特和我的那一刻，我就準備好了。

結果，埃米特有不同的想法。一個甚至更好的想法。因為還沒等我開口，他就揪住了我的衣領，打算給我一拳。我閉上眼睛，等待贖罪。

但什麽也沒發生。

我右眼微睜，瞥了一眼，看到他咬緊牙關，努力對抗自己的本能。

——來吧，我對他說，這樣你會好受些，我也會好受些！

可就在我盡力鼓勵他時，我感覺他的手漸漸鬆開。然後，他把我向後推開了一兩英尺。於是，我最終還是自己道歉了。

——非常抱歉，我說。

接著，我開始掰著手指連珠炮似的細數自己的過錯。

——我問都沒問就借走了史蒂倍克，我把你們丟在了劉易斯，我誤判了你對凱迪拉克的興趣，除此之外，我還搞砸了你在瑪貝爾那裏的一夜春宵。我能說什麽呢？是我太沒眼力見了。但我會補償你的。

埃米特舉起雙手。

——我不要你的任何補償，達奇斯。我接受你的道歉。我隻是不想再提了。

——好吧，我說，謝謝你願意把這些事揭過。但首先……

我從褲子後兜裏掏出他的信封，略帶鄭重地交還給他。他接過信封，明顯放下心來，指不定還舒了口氣。但與此同時，我看出他在掂分量。

——少了一些，我承認，但我另有東西要給你。

我從另一個口袋裏掏出賬單。

埃米特有點困惑地接過那張紙，看了一眼之後更困惑了。

——這是比利寫的？

——是呀。我跟你說，埃米特，那小孩很會算賬喲。

我走到埃米特身旁，隨意地指著那兩欄數字。

——都在這裏了。必要的開銷，比如汽油和住宿，都會先還給你。另有一些自由支配的費用，由我承擔——我們一到阿迪朗達克山就能算清。

埃米特從紙張上抬頭，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

——達奇斯，我要跟你說多少遍，我不去阿迪朗達克山。史蒂倍克一弄好，比利和我就會去加利福尼亞。

——我懂，我說，既然比利想在七月四日前趕到那裏，的確應該趕緊行動。但你說你的車要到星期一才弄好，對吧？而且你一定餓了。那麽今晚，讓我們美餐一頓，就我們四個人。明天，伍利和我開凱迪拉克去營地拿錢。我們得在錫拉丘茲停一下，去看看我老爹，接著就上高速。我們應該比你們晚不了幾天。

——達奇斯……埃米特說，憂愁地搖搖頭。

他看起來甚至有些挫敗，像他這樣一個積極進取的人，這倒是反常。顯然，他無法接受這個計劃的某些部分。或許新出現了什麽我不知道的麻煩事。我還沒來得及問，我們就聽到街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爆炸聲。埃米特慢慢轉身，盯著前門看了一會兒，然後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