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吃醋

葉蘊年握著烏桃的手進了家門, 之後插上了門閂。

他插上門閂的時候,動作很慢。

烏桃注意到,他臉上神情並不好看, 比月色更清冷。

他插上門閂,又上了暗鎖, 這才回身,問道:“烏桃,剛才沒事吧?”

烏桃:“沒事。”

葉蘊年便握住她的手, 陪她一起進屋。

烏桃隱隱聞到一陣酒味:“你喝酒了?”

葉蘊年:“嗯,和學生說話,便喝了幾口, 不多。”

烏桃看他眼尾臉頰處都隱隱透著紅:“你可能不適合喝酒, 估計是容易過敏的體質, 以後不要喝了。”

葉蘊年卻不提這個, 反而問道:“好好的, 他怎麽來了?”

烏桃便給他解釋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從我哥哥家回來, 就看到他等在這裏,突然和我說話……”

葉蘊年:“他以前經常過來吧, 我看著倒是很熟門熟路的樣子。”

烏桃:“確實來過幾次。”

葉蘊年:“還在這裏吃飯過?”

烏桃:“吃過幾次。”

葉蘊年突然道:“你就不能騙我一下嗎?”

烏桃:“這是實話, 我要騙你我成什麽了。”

葉蘊年:“你就是存心讓我難受!”

烏桃:“我同學朋友也過來這裏,我也招待過,就算我和他沒有那層關係, 我以前也可能招待他吃飯。”

葉蘊年挑眉:“對, 你交友廣泛熱情好客。”

烏桃笑:“這是事實。”

葉蘊年徑自進去,也不理會烏桃。

烏桃站在那裏,怔了一會:“葉蘊年, 這是我的房子。”

葉蘊年沒理她,過去書房,隨意拿了一本書來看。

烏桃好笑又好氣,心想這人現在真是熟了,一點不客氣了,這是呲著鼻子上臉了!

不過她也沒搭理他,就徑自過去洗漱了。

她洗漱過後,過來書房,打開計算機,準備處理一下沒完成的一些工作。

她將軟盤插進到了驅動中,電腦哢嚓哢嚓緩慢地讀取著,她拷貝出來,然後看關於那些工廠的資料介紹。

收購了香港公司後,經過幾乎大半個月的磨合,她已經熟悉了香港生產流程,也打算用香港的技術經驗來改進自己的工廠生產線,如果順利的話,也許很快他們就能達到質量檢測標準。

陳通最近也在忙著聯係機電部的人,請他們來工廠進行測評,萬一測評通過,就有機會拿到工業部下發的生產許可證了。

為了這個目的,陳通幾乎天天都是飯局,到處找關係拉關係,堂堂一個總裁,求爺爺告奶奶的。

烏桃不想辜負這樣的陳通,她必須抓緊時間門改善工廠的生產技術,在關鍵時候必須有拿得出手的硬實力。

這麽看了一會後,聽著外麵好像起風了,沙沙的聲音。

她便起身,要出去。

葉蘊年:“幹嘛?”

烏桃:“我昨晚洗的衣服還晾外麵呢。”

葉蘊年:“我去吧。”

烏桃便甜甜衝他笑:“好,謝謝蘊年!”

葉蘊年看她一眼,沒理,出去收衣服了。

烏桃繼續低下頭研究她的資料。

等收完衣服,就聽葉蘊年坐在一旁不知道幹嘛,她下意識抬頭看過去,結果一看,他正在看著那洋娃娃。

她挑眉:“你在幹嘛?”

葉蘊年:“玩。”

烏桃:“你最近項目怎麽樣了?計算數學實驗室的事?你們計算機網絡項目的事?”

葉蘊年:“很順利。”

烏桃輕歎了口氣,按說他應該很忙才對,他怎麽不忙呢?

今天她中午吃飯,偶遇了一個中關村開公司的朋友,對方還打探起來葉蘊年的那個計算數學項目,說是采購了一大批國外進口設備,說這個實驗項目要做什麽什麽,聽起來挺麻煩的,人家知道內情,明白這些事都是他經手的,想接一點外包的項目幹,才找她來打探消息,他怎麽可以一點不忙?

烏桃突然想起以前在學校裏,到了期末考試的時候,好像班級裏也有那麽一兩個人,別人累死累活備考,他們卻隻需要翻翻書,仿佛就能考得不錯。

這種人真是能活生生把人氣死。

於是她起身,拿過來那洋娃娃:“不給你玩了。”

葉蘊年揚眉:“你幹嘛?”

烏桃:“這是我的!送給我就是我的!”

葉蘊年敢怒不敢言地看著她。

烏桃便直接從提包裏掏出來一疊子生產相關數據資料:“這是我們產品的資料信息,需要整理,你沒事的話幫整理整理吧。”

葉蘊年看了她一會,才終於道:“好吧。”

烏桃也就繼續忙自己的事情了,這麽忙了好一會,一抬頭,他已經整理好了,她便拿過來檢查了檢查,一切都井然有序,倒是很滿意。

於是她笑著說:“葉老師,如果不是你太過才華橫溢,其實給我當秘書也很好啊。”

葉蘊年:“我給你當秘書,你又不給我錢。”

烏桃:“給,怎麽不給,給你開高工資。”

葉蘊年抿唇笑了,一時氣氛有些緩和,便說起來彼此的工作,因為問起烏桃機電部生產許可證的問題,葉蘊年神色有些異樣,淡淡地道:“這個許可證聽起來並不容易,不過你們有這樣的實力,就算沒什麽門路,應該也沒問題吧。”

烏桃:“是啊,隻能硬拚了。”

葉蘊年默了片刻,道:“你不要有壓力,事在人為。”

烏桃覺得他有些怪怪的:“怎麽了?”

葉蘊年:“沒什麽…對了,烏桃,剛才洛再久和你說了什麽,我看你很害怕。”

烏桃聽到這話,怔了下,想了想道:“也沒什麽,就是天黑了,他突然出現,說話我也不愛聽,我就覺得有些害怕。”

葉蘊年:“是嗎,他說了什麽你不愛聽的?”

烏桃蹙眉:“就說什麽那個女人有了孩子,他被纏上了,沒辦法,隻能這樣了,就很嫌棄的語氣,我聽了,很不舒服。”

葉蘊年:“他這個人,吊兒郎當,沒有任何責任心。”

烏桃其實不太想提洛再久了,便隨口道:“也許吧。”

葉蘊年:“他現在對你還有想法,不甘心,其實他是想挽回。”

就在剛剛,對峙的那一刻,他可以看到對方心底的想法。

正如多少年前,他一眼就知道那個拎著一筐螃蟹的洛再久想做什麽。

烏桃笑了:“管他呢,反正我和他都說清楚了。”

葉蘊年:“以後你上下班都要小心,你要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接你,不然我不放心。”

烏桃:“好,我記住了,肯定躲著。”

其實烏桃覺得沒什麽,她認為洛再久不至於做出那種事,不過她還是想聽葉蘊年的,畢竟剛才她意識到的那些事讓她心驚。

她下意識想躲著洛再久,不想和洛再久有任何牽扯了。

葉蘊年又道:“今天我和那兩個學生吃飯,其中一位是你校友,倒是說起你一些事來。”

烏桃:“啊?我?”

葉蘊年:“嗯,都是同一級,他說你那個時候還挺受關注的,他們宿舍有一個男生就暗暗喜歡你,還曾經給你情書。”

烏桃:“是嗎?有這回事嗎?”

她當時確實沒太關注,剛開始的一年多,一直都是沉默地學習忙碌著,後來和何錫清在一起了,那就是互相幫助一起進步,宿舍裏倒是提過有男生喜歡她,但她也不太清楚,沒關注過這些。

葉蘊年揚眉,很是輕描淡寫地道:“你還挺受歡迎的。”

烏桃好笑,突然明白他今晚的莫名情緒了,不光是因為洛再久了。

當下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至於嗎?”

葉蘊年:“我問了一些事,他們還說了何錫清的事情,何錫清天天陪著你,你們一起早上練習英語,一起去上課占座,一起去圖書館,一起晚自習,一起探討問題。”

烏桃沉默地聽他講。

葉蘊年:“他陪了你三年多,三年多。”

烏桃:“我宿舍同學陪了我五年。”

葉蘊年:“你還答應等他。”

烏桃無奈:“不是說好了,這些不要提了嗎?你不是說不在意嗎?還是說,你其實一直都在意?”

這些事,是她沒辦法改變的,該說的承諾她說了,洛再久何錫清她都說清楚了,他這麽翻舊賬,那她也沒辦法。

葉蘊年抿唇定定地看著她,眸中情緒仿佛可以將她淹沒。

烏桃歎了一聲:“你今天是不是喝了一點酒,心情不好?如果這樣的話,那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聊吧。”

她不想因為這個和他吵鬧別扭,她確實和何錫清談過,也確實等過,當然也和洛再久訂親過,這些都是他知道的,如果他因為這個耿耿於懷,一直無法釋懷,那這件事算是沒完了?

其實從她決定和他重新嚐試,她就知道,也未必就能重歸於好,沒準最後互相怨恨,連最初那點美好都沒了呢。

葉蘊年瞥了她一眼,卻是悶悶的樣子。

**

晚上到了睡覺時候,烏桃其實不想和他睡,不過外麵刮風了,也不能趕他走,家裏隻有一張床,隻好讓他睡了。

不過就算是上了床,彼此也還是有些賭氣的意思,誰也沒搭理誰。

烏桃背對著他,順便扯了下被子。

這麽躺下後,被工作占據的大腦難免想想心事,比如洛再久說的那句話,洛再久這一生的命運,自己這一生的命運,她甚至開始仔細地思考,當初她和洛再久訂婚的契機。

為什麽,自己當時到底在想什麽?自己是不是差一點落入命運的圈套?如果自己真的和洛再久結婚,還能掙脫那種命運嗎?

那現在自己和葉蘊年呢?葉蘊年原本的人生是什麽樣?

正這麽胡思亂想著,就聽身後葉蘊年道:“你也不能凍著我啊。”

烏桃:“關我什麽事!”

葉蘊年:“我半截身子都在外麵。”

說著,他扯了扯被子。

烏桃這才意識到,被子並不算太大,平時兩個人蓋肯定是夠的,但是現在這麽背對著,又隔了三八線,肯定不夠了。

不過她心裏有氣,他這麽一扯,她也跟著扯了扯:“這是我的被子。”

葉蘊年:“你的被子不是我的被子嗎?”

烏桃:“我的被子就是我的被子,我現在不想給你蓋。”

葉蘊年:“可是我冷,你不能凍著我。”

烏桃:“活該。”

葉蘊年:“那你抱著我吧,你得給我暖著。”

說著,他已經湊上來了,烏桃才不管呢,她推他:“不要,你不能這樣,我正不高興著,我不想給你暖。”

誰知道葉蘊年沒防備,又或許是姿勢問題,被她還這麽一推,竟然直接掉地上去了。

而且跟著一起掉下去的,還有被子。

他和被子一起掉下去了!

烏桃也是傻眼了,她愣愣地看著掉下去的葉蘊年和被子,也看到了他驚訝狼狽的樣子。

她忍不住笑起來。

葉蘊年繃著臉:“你還笑!”

烏桃越發笑起來,她受不了,他怎麽可以這樣,這麽大一個男人,被自己推下了床。

葉蘊年抱著被子站起來,不高興地說:“不許笑了。”

烏桃卻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邊笑邊道:“活該,誰讓你和我搶!”

葉蘊年冷著臉,起身,抱著被子,直接撲過來把她裹住:“不許笑我。”

烏桃掙紮,要推開他,他卻低首過來,開始親她,親得密不透風。

她本來笑得哭了,現在受不了,推他,他卻已經壓了過來:“我必須罰你。”

*****

當一切平息後,兩個人抱在了一起,這個時候好像被子誰多誰少也無所謂了,他身上仿佛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汗意,這讓烏桃有些嫌棄,推著他說:“你去洗澡吧。”

葉蘊年卻抱緊了她:“等會去。”

烏桃:“有汗。”

葉蘊年:“我們一直抱著,我身上有汗,你身上就沒有嗎?”

烏桃:“好像是…”

葉蘊年:“等會我們一起去洗吧。”

烏桃:“我不想。”

葉蘊年:“你身上也有汗,不洗肯定不舒服。”

烏桃瞪他。

葉蘊年卻依然抱著她。

烏桃無奈,便隻好這麽躺一會。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說:“葉蘊年,有件事,我不是開玩笑,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他聽到她連名帶姓叫她,知道她是認真的,忙道:“什麽?”

烏桃:“我和何錫清的事,和洛再久的事,你要是心裏不過去,趁早說,別以後沒事翻出來,這樣也沒意思啊。”

葉蘊年便不吭聲了。

烏桃:“反正我確實和他們談過,可是那又怎麽了?你還有過未婚妻。”

葉蘊年默了一會,才道:“烏桃,其實我也不是那麽在意了,以前也許很在意,但現在不會了。我們之間門的親密,早已經遠勝過他們,我和你做過的事,他們永遠也不會做,這就足夠了。”

烏桃知道他說的“做過的事”是指什麽,臉上紅了下,不過還是道:“那你今天至於這樣嗎?沒事和我鬧什麽別扭!”

葉蘊年:“本來不至於,隻是恰好,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烏桃:“什麽?”

葉蘊年:“我終於知道,這裏麵有些信息不對稱,所以我才被蒙蔽了。”

烏桃聽得疑惑:“誰蒙蔽你什麽了?”

葉蘊年:“一件小事,不過我現在不是太想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烏桃盯著他,突然想到了,問:“何錫清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你是誰?”

葉蘊年扭臉看過來:“你怎麽突然想到了?”

她總是這樣,有著敏銳的洞察力,總是能一下子窺破問題的核心。

烏桃:“我們學校的信,是生活委員取來的,他可能看到過。”

她想了想:“不對,海外信件上,貼了不少標簽,寄信人被貼住了,按說他應該看不到,隻能看到你的姓,而且你後來學校更換了,他不至於通過一個姓就聯想到這麽多吧?”

葉蘊年道:“有姓就足夠了,那幾年大陸過去的留學生本來就不多,況且他知道我最初的學校。”

烏桃:“那就是了。”

她這麽一回想,也就明白了。

當初何錫清給自己寫信,突然寫起他那位會打槍的教授,其實他是在試探自己。

葉蘊年:“他開始應該確實沒想到是我,不過後來,我給他推薦了那個蘋果公司的實習生計劃,他可能就確定了。”

烏桃:“然後呢?”

葉蘊年涼涼地道:“本來這件事到此結束了,結果他在蘋果公司出來一個紕漏,導致他後麵並沒有辦法拿到他理想的職位,他後來找過我,請我幫忙。”

烏桃突然意識到了:“他對你說了什麽?”

葉蘊年:“他並沒有對我提,正因為沒有對我提,所以我並沒有懷疑,他說他的對象在中國,也許以後也會來美國,他想繼續留在美國,想得到那個機會,很苦惱。”

烏桃擰眉,她沒想到何錫清為了留在美國竟然耍了這樣的心機!

她深吸口氣,看向葉蘊年:“所以,你為什麽一直沒回來,是因為你以為,我一直在等著他?”

葉蘊年望著天花板,淡淡地說:“是。”

學校裏大部分華人都知道,何錫清美麗的清華博士女友和他如何甜蜜,他甚至每個月都會拿著他新收到的信興高采烈地告訴大家。

誰能知道,地球的另一半,他其實早和烏桃分手了。

烏桃抬起手,輕輕握住他的:“當初蘋果實習計劃的那個prject,我就已經和他分手了,當時說得很清楚。”

隻不過她說了分手後,他卻有些糾纏後悔的意思。

葉蘊年:“是我自己的錯,我在觀察他,其實他也在觀察我。”

烏桃哪想到這些,她蹙眉,想了一番:“他本來其實也是很不錯的人,也許太想得到那個機會了。”

葉蘊年:“他在同一批的留學生中,論才華,算是最優秀的。”

烏桃的同學現在算起來出國六年了,六年的時間門,有些也就是剛剛拿到博士學位,或者混在實驗室裏,或者在找工作,當然也有找到不錯機會的,但是職位以及發展前途目前來看並不如何錫清。

烏桃聽著,半響沒吭聲。

何錫清確實是非常優秀的人,也曾經陪著她度過一段美好時光,誰想到他為了能留在美國,竟然能生出這種心思,反過來利用葉蘊年。

她這麽想著,突然意識到什麽,便握住了葉蘊年的手:“蘊年,你——”

葉蘊年:“我怎麽?”

烏桃:“你是想做什麽,是嗎?”

葉蘊年修長的手扣住她的,低聲道:“烏桃,我並不會刻意報複誰,但我也不是可以任人利用的。”

烏桃默了下:“可是我希望你記住,比起他怎麽樣,我更在意你怎麽樣。”

葉蘊年便明白了:“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