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初見大法師(七)

翌晨。

金碧輝煌的玉虛宮在朝陽之下宏偉、端莊。寂靜無聲。

宮門外,諸多弟子竊竊私語,神色複雜。

等候良久,一個小童走出宮門,高聲宣道:“真人吩咐,聽講已免,各位道兄散了吧。”

人群中一人搶步出來道:“童子且慢,在下有一事打聽,還望相告。”說話者乃是了善道人,與文字同輩。小童道:“師兄要問何事?”了善道人看看周圍人等,輕聲道:“今日一早,便聽得一件大事發生,說是……說是天玄宮的彤霞大師已經仙去,不知此言是真是假?”小童叱道:“你聽誰胡言亂語?”了善道人連忙躬身道:“是三清殿的年輕弟子們胡說,我一聽便知此事是假,適巧真人又不早課,心有疑竇才有此問,道兄莫怪。”小童看了看了善道人,沉默片刻,點頭道:“這話是真的!”

此言頓時讓旁聽眾人相顧變色。

童子又道:“掌教真人與各位師叔師伯俱到了天玄宮去,訃文都已寫好了,我雖跟你們直說,還需慎言,萬不可在師叔師伯之前露出口風,徒遭斥責,明白了麽?”轉身去了。

童子一走,一旁的餘文化道:“聽陸師兄的弟子說,彤霞師伯是因持身不正,才……,唉!總歸非是好言,難怪掌教真人不願提起。”了善道人搖頭道:“此事既非親見,又不好亂說,有辱師門聲譽。回頭叮囑一下陸師兄的弟子,少言戒聲的為是。”另一旁的衛道子道:“如今師伯既去,不知是誰續任天玄宮之位?按理說,長門弟子乃是冷仙子……”餘文化插言道:“聽說彤霞師伯臨終之時傳了給二弟子,難道是為了避嫌麽?”了善道人不悅道:“餘師兄,這樣的流言也能當真!?”餘文化尷尬搖頭,不再言語。

各人正要散去,卻見錢文義在遠處無精打采而來。

眾人知其是當事之人,俱都圍攏過來打聽。了善道人試探著道:“錢師弟,緣何遲來呢?”錢文義麵色極差,含糊道:“遲來?沒有啊。”餘文化道:“我等在宮門已經等候數個時辰,你現在才來,還說不遲?”錢文義道:“哦,那麽大家快快入內罷。”衛道子攔住道:“童子有言,今日聽講免了,叫我們散去。”錢文義愕然道:“散去?那好罷,小弟告辭。”轉身又要回去。幾人麵麵相覷,都覺錢文義心神恍惚,舉止有異。了善道人追上一步,道:“然則錢師弟所為何來?”錢文義嘀咕道:“所為何來?所為何來?”突然想起,拍頭道:“師父有言,著我到八寶天光樓相候,小弟差些忘了。多謝各位提起,我這便趕去。”腳步虛浮,又往玉虛宮而來。

了善道人看著錢文義背影,搖頭道:“關心則亂,一點不差,錢師弟一場修行浪費十年。”餘文化道:“早斷早覺,未嚐不是好事。”言罷,各自唏噓。各人早就聽說錢文義心慕梅玉茹之事,如今梅玉茹與巴文吉私奔,無疑對他打擊甚重。

八寶天光樓乃是昆侖典籍之所,囊括百家,藏書極豐。平時戒備嚴密,不許外人靠近,便是昆侖弟子如無掌教真人允許,私入該樓,等同叛教。昔者,入門弟子張順天資聰慧人所無及,人人都道他前途無量,卻因私入八寶天光樓,事發被罰,被開革出教。前事之師,守衛更是森嚴。現如今守護八寶天光樓的便是玉機子、玄春子二位耆老。

錢文義過玉虛宮,來到八寶天光樓樓下。抬頭隻見一張大匾,金色隸書:“八寶修身,天光補遺。”八個大字,落款雲中子。

第一層樓拾階而上,乃是個八卦修飾的大門。錢文義走到門口,強自收攝一下心神,開口道:“弟子錢文義,奉師命相召,來樓前聽候。”樓內一人沉聲道:“掌教真人與盧師兄天玄宮一行未回,請師侄少待。”錢文義聽聲音是玄春子師叔,忙道:“不妨,不敢打擾師叔清修,弟子便在門前相候便了。”規規矩矩在樓下恭候。

直到日頭打中,懸天真人與盧公禮等人才姍姍來遲,一行人到了八寶天光樓下,玄春子開了門,讓諸人入內。

樓內極廣,書櫃比鄰,如山相?都市小說似。懸天真人麵沉似水,登樓過道,在第三層上停了下來。隨行的除了錢文義外,隻有盧公禮、周公望、玉機子、浮塵子、玄春子幾位高宿。

第三層上除了擺有少量書籍外,在中央空處孤零零放著幾張麻席。懸天真人率先坐了,餘者各坐一個,尚餘了兩個。錢文義哪敢就坐,躬身跪在盧公禮身後。

各人沉默片刻,懸天真人看著空了的麻席一聲長歎,道:“人去席空,能不傷情。”

盧公禮沉聲道:“掌教師兄節哀。事實已經如此,思之無益。”

懸天真人道:“為兄非是不知,隻是細細想來,實在是理虧在我,若非我言語相激,也許師姐不會出此下策,自裁以示清白,思之能不汗顏?”

周公望搖頭道:“掌教師兄也不用一味自責,要怪便怪那渡危,狼心狗肺,師姐分明救了他,他卻反過來汙蔑師姐,真是可恨。若我還在當場,必定拚死取其狗命,斷不像師兄如此好相與。”

懸天真人搖頭道:“吾非不想,是不能為也。如今渡危遠遁,師姐臨別之語,又希望我等止息幹戈,豈能有違她意。”

玉機子道:“然則師兄召我等來此又是為何?”

懸天真人苦笑一下,伸手從懷裏摸出兩張符紙,紙張焦黃,似被煙火熏過。幾個人瞪目相看。懸天真人緩緩道:“這兩張符紙你們可知是從何而來?”盧公禮等人齊齊搖頭,周公望道:“難道是渡危留下的?”懸天真人微一搖頭。錢文義忽道:“弟子或者曉得是誰的,這符紙,是方仲的。”

幾人愕然望向錢文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