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賴 皮

趕過來踢道人一腳的正是等候在門口的劍房弟子,隻見他氣急敗壞的道:“我說小師弟怎麽還不出來,果然是你藏在這裏。”又要去打。方仲拉住他道:“這位前輩並無過錯,師兄為什麽隻是要打。”那弟子指著道人罵道:“他是什麽前輩?他是一個臉皮賊厚的火頭道人,盡出歪主意害人。”

方仲心想怎麽他又是火頭道人,勸道:“這位前輩對劍也有幾分見識,陪著我挑了一把好劍,師兄不要為難他。”那弟子痛心道:“你那劍被他做了手腳,已是沒用了。唉,師父一回來,必定要罰我。”方仲愕然道:“這劍分明好好的,師兄為什麽說它沒用?”把手中木劍拿起來端詳,想看看到底無用在何處。

那弟子道:“這把木劍他也做過手腳了!?那就是毀了兩把,好呀,賴皮張,不把你狗腿打斷,你還真是無孔不入。”搶過方仲手中的木劍,狠狠劈去。道人伸手一擋,啪的一聲,切中手腕,道人一聲慘叫,縮手捂住痛處哀嚎起來。“又來作死,誰會信了。”那弟子氣憤之下,舉起木劍又要打。方仲眼疾手快,伸臂橫在道人之前,這一劍便劈在了方仲手上。啪!木劍斷為兩截,隻剩一半還在那弟子手中。那弟子一驚,道:“哎喲,怎麽打到師弟了,你覺得怎樣?”心中擔心使力過猛,可別把這位玉虛宮來的弟子打壞了,他要是告到哪一位師長那裏,自己未免要吃些苦頭。

方仲強忍住痛,搖頭道:“沒事,是木劍自己不牢。”那弟子略放下心,堆笑道:“小師弟這木劍不用也罷,你另挑一把好的。”方仲俯身撿起那把鐵劍,問道:“為什麽師兄口口聲聲說道長毀了寶劍呢?分明看不出有何不妥啊。”那弟子解釋道:“小師弟有所不知,但凡寶劍隨著使用者修煉日長,便有了靈性,修為高深者可借劍使力,劍氣傷人。越是好劍,越能發出似真似假的劍氣,劍氣所到,無堅不摧。”方仲心忖這與道長的所說也是一致。那弟子又道:“那劍氣能收能放,能長能短,都在修行者心意之間,可是這臭道士不知從哪裏鑽研來的破法,經他之手把玩過的寶劍,短時間內竟可催發劍氣,不但發出的劍氣奇模怪樣毫無棱角,更是有去無回極耗真氣,用不了幾次就讓人後氣不續大損修行。有幾個弟子心存僥幸,以為另辟蹊徑,哪裏知道用之越久越無成就,反而不如從前,更有一個弟子聽了他的蠱惑學什麽開劍之法,竟然把十來年的功都散了,隻能重新修起,真是後悔莫及。還好這道士的破法隻能對些新鑄就的寶劍有用,那些使用日久已有靈性的寶劍就無效了。”方仲疑惑的道:“原來這種方法是不好的。”想起自己學道士的運氣之法,不正是真氣外溢後消失無蹤了麽,初時一兩次不以為意,要是長久下去,說不定自己也同那弟子一樣把全身的真氣都散光那就糟了,不禁驚出一聲冷汗。

那弟子道:“小師弟這回明白了吧,這道人真不是東西,本事沒多少偏偏以為自己是高手,讓他好好掃地卻東跑西跑,被人打斷了門牙都不知悔改,也不枉了賴皮張這個稱呼。”

被稱作賴皮張的道人卻停住了哼哼叫道:“是他們自己沒用又怪誰來,為何我就有用,難道不是我比他們高明嗎?”那弟子怒道:“你高明個屁,若真有用你還待在這裏?”抬手欲打,賴皮張抱頭一縮,又哼哼起來。那弟子當著方仲跟前也非真要打他,罵道:“賴皮張,我們有言在先,日後你再毀壞一柄寶劍,三日

沒有飯吃,今日你偷進劍房連毀兩柄,該有六日沒有飯吃,你準備著受罰吧。六日也餓不死你。”賴皮張一聽有六日沒有飯吃,撒潑又哭又叫:“你欺負我這個老頭子呐,身子骨又不好,分明想餓死我,嗚嗚嗚,我年老無依,孤苦可憐,竟然沒人同情,嗚嗚嗚……我的娘啊,你可知生我到這世上,沒有享到一點快樂,吃到的全是苦頭……”

那弟子指著道人對方仲道:“你看你看,年紀大了也這般無恥。”

方仲求情道:“師兄不如少罰一些。”那弟子搖頭道:“毀一劍餓三日不是我定的主意,巴師叔在日就是這樣規矩,現在我師父接手,還是照舊,不然他更要無法無天了。這木劍反正用者不多,製作簡單,還好遮掩,可是這柄寶劍鑄造精良,就這樣被毀真是可惜,必然要回爐再鑄,這卻是瞞不了人的。師父知道,不隻他要受罰,連我也要跟著受到牽連。”

方仲道:“師兄便說這木劍被我取了去即可交差,你就少罰這位道長三日,如何?”那弟子猶豫道:“可是木劍已毀,你無劍回去,不怕錢師叔責怪麽?”方仲一想也是,這該如何是好。

躺著的賴皮張又叫道:“三日我也餓不起啊,頭暈眼花外加嘔血,叫我怎麽有力氣幹活,到時又要罰上加罰,還是個死,求求你現在就給個痛快,隨便拿把劍抹了我脖子,也不要慢慢的折磨我這老人家……”把袖子擄起,讓方仲看方才被劈了一劍的傷處,消瘦的腕骨處果真紅腫非常。

方仲心一軟,道:“那麽師兄便說這兩劍都被我取了去,一來你可交差,二來也就不用罰道長六日沒有飯吃了。”那弟子道:“可是此劍已經不能再修煉了。”方仲笑道:“我是拿回去學招之用,不催劍氣,這樣應該無礙。”

那弟子心忖若真這樣處置,不隻自己不被責罰,還能把此事消弭,何樂而不為,嘴裏道:“隻怕小師弟有些吃虧。”方仲道:“無妨,本來我隻想拿柄劍而已,有了此劍已經心滿意足,無複他求。”那弟子喜道:“小師弟真是好人,這樣吧,這劍你拿去,過了一年半載,我再給你預備一柄好的,就說前劍不小心折斷了,再領一柄。”方仲笑道:“那多謝師兄。”那弟子笑道:“彼此彼此,難得和小師弟言語相投,師兄便送你一把劍鞘。”在劍架之下的隔層,翻開一個木板,露出一個長條暗箱,裏麵躺著幾把劍鞘,估摸著取了一把,道:“這是梨花木所造,前後鑲了寒鐵加固,你試一試合適不合適。”方仲接過來,把劍往裏一擦,哢的一聲,崩簧已然把劍鎖住,不差分毫。

方仲讚道:“師兄好眼光,果然相合。”那弟子道:“我在劍房這些年若連這點本事也沒有,豈不是白待了。”轉眼見賴皮張還賴在地上,抬腳作勢道:“還不滾,難道要我叫人拉你出去。”道人爬起來便跑,竟然靈活無比,到了門口道:“多謝小師弟。”消失在門外。

道人走後,方仲與那位弟子關了庫門回劍房大院。方仲問起道人所做何事,才知這道人在後院掃地,已經幹了數十年了,本姓張,隻因這個無賴脾氣,被人取了個綽號叫做賴皮張,那名反而不被提起,都被忘了。二人在劍房大門口分手,方仲攜了寶劍,說好晏子侶、張子皓等人在演武場等候,便往該處行去。

一路無事,尚未到演武場,便聽得那裏人聲傳來:“華陽門的本事獨樹一幟,果真了不起。”接著幾聲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