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被打開,於是那些塵封的畫麵也被掀開。
視線隨第一行緩緩往下,商稚撫摸著泛黃信紙的手顫抖小心。
她的鼻頭感到酸澀,眼眶也逐漸氤氳起來。
很難想象,當時臥床不起已經重病的母親,是如何艱難地挪動手腕寫下這封離別信。
信中,她用三言兩語簡單描述了自己即將死去的事實,然後用大量的墨水,拜托紀春風能不能幫她照看商稚。
哪怕公司被人奪走,哪怕那個一直吃軟飯的爹留宿街頭,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兒,這個看上去一直沒被偏愛的女兒,能夠被庇護得很好,仍然能夠幸福地繼續生活。
看到最後一行字的時候,商稚已經淚如雨下。
紀春風伸出雙臂,抱住麵前如篩子一般的她,大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當初伯母這封信漂洋過海來找我的時候,我還在深山裏,我很抱歉自己沒能早點看到這封信,對不起,小稚……”
家中出事後,商稚看上去便是極其堅強的。
一開始她也會哭,但意識到掉眼淚隻會徒增頭疼,對於解決事情於事無補後,她便仿佛被摘除了淚腺一般。
時間過去好久,商稚這才在紀春風懷中抬起頭。
她將信視若珍寶地小心收起來,眼底是止不住的荒涼和感動。
此時,屋內有人走出來。
“少爺,裏麵也布置好了。”
見到來人,商稚有一瞬間的訝異,但很快她又恢複那副冷冷淡淡的平靜模樣。
紀春風柔聲詢問,“裏麵的房間也是你熟悉的樣子,要不要進去看看?”
“好。”
麵對母親的遺物,並非紀春風的饋贈,商稚顯然坦**多了。
她仿佛鬆了一口氣般,開始大大方方走進房子的深處。
身著西裝的秘書走過來,看了看商稚的方向,又低下身去,“少爺,當初商女士留下的隻有一封信,留下的錢也不多,您為什麽要將自己的功勞掩蓋,您這樣……不會有任何好處的。”
“有好處啊。”紀春風淡淡說著,唇角微揚。
他看著商稚消失的方向,眼神越來越溫柔,“她能過得好,這足夠了。”
商稚說很感謝紀春風,當晚硬是要請紀春風喝酒。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逃到城市最喧鬧的角落裏伴著酒精促膝長談。
商稚走進酒吧時,有一種錯鄂感,仿佛她今晚是來上班的。
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商稚自嘲笑了笑。
她發燒了,於是隻要了一杯白水。
坐在吧台一側,商稚和紀春風碰杯。
嘈雜的音樂中,她靠近他,“謝謝你。”
女人的突然靠近帶著一抹香,紀春風身子微僵。
他麵紅耳赤,所幸酒吧的燈光足夠暗,以至於他很好掩藏了自己的感情。
紀春風笑著搖搖頭,“舉手之勞。”
商稚道,“想喝什麽,隨便點,淩晨帶你去吃東西,也是隨便點。”
如今除卻陸妄之外所有的賬目都已經清算,商稚的日子終於是沒那麽緊緊巴巴了。
做完這一切後,商稚手中的銀行卡還剩不少。
門口。
門童透過對講機說了什麽,於是店內的王牌銷售和經理忙不迭在店門侯好。
幾分鍾後,一輛暗黑色的限量款跑車在門口停下,上麵下來的女人穿著一身淡粉色裙子,清純小臉和幹淨眼神與這裏格格不入。
她一路小跑,挽住另一側下來的男人。
“阿妄。”唐瓷聲音柔柔的,“我害怕,你牽著我。”
陸妄沒說話,大手穩穩攥住唐瓷的。
後者低著的小臉偷笑一下,於是兩人看起來越發像一對璧人。
陸妄的出現,讓在場的一水公子哥黯然失色。
哪怕燈光昏暗,也絲毫減不去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那種氣勢。他像是從天而降的神明,又像是唯我獨尊的帝王。那張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在擁擠的酒吧竟浮現出幾分生人勿近的意思。
他的眼睛很長很好看,眼神所到之處,女人一個個興奮到渾身顫抖,男人一個個無法比較地別開頭,或者是對這種權勢下意識臣服。
唐瓷走到陸妄身側,麵上是小白花一朵,眸底……早就是一片驚濤駭浪般的炫耀。
他們二人被經理點頭哈腰帶到最上麵的卡座,這裏的視角足以俯瞰一切。
見到陸妄,有公子哥兒已經開始奉承,“咱們陸少來了,都把最中間的位置讓一讓,給咱們陸少坐!”
也有眼神活絡的,從唐瓷身上下手,“唐瓷妹妹今天這一身真是出水芙蓉,讓人眼前一亮呀。”
唐瓷右手捂嘴,笑的搖搖晃晃,她眸含羞怯,耳朵也跟著紅起來。
唐瓷小心拽了拽陸妄,“阿妄,我們去裏麵坐?”
陸妄淡淡掃一眼讓出來的最中間的位置,他一言不發坐到外側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在這兒吧。”
他不喜歡這種場麵,也不喜歡被人諂媚地奉為中心。
今天來這裏,是因為他的好兄弟秦子墨回國,也是因為唐瓷有意無意透露出想來。
眾人見狀,忙開口打哈哈,“咱們陸少就是天生的帝王,往哪一坐,哪就是王位。”
秦子墨邊擠到陸妄身側,邊揮手道,“大家喝酒,喝酒,今天全場消費我買單,不醉不歸!”
“好!”“少爺大氣!”“來來來,喝酒!”
場子重新熱起來,大家都很有眼力見地沒再招惹陸妄。
秦子墨手肘搗了下陸妄,嬉皮笑臉道,“夠兄弟,還真來給我鎮場子了。我天天在外麵說咱倆關係最好,你不來的話,我很沒麵子的。”
忽地,秦子墨想起什麽似的,“對了,我聽他們說,你之前很喜歡去旁邊那個娛樂會所?叫什麽來著?下次咱們去那。”
“我很久不去了。”
陸妄不是一個喜歡混在這種場合的人,他也不知道當初自己為什麽那麽頻繁光臨,或許是想看看昔日大小姐淪為陪酒女的樣子。
自商稚被他帶走後,他很久沒去過了。
眼神逐漸遊移,陸妄忽然一頓。
視線盡頭,曾經跪坐在矮桌旁倒酒的女人,此時正花枝招展地坐在那裏。
她一側——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