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兒的郎中跟著婢女步履匆匆地往來於漱玉閣門口。

周晚瞳身邊的尖角趁機拉下個婢子,將手裏的一塊碎銀塞入婢子手中,“好姐姐,這漱玉閣向來被側妃打理得井井有條,今日是怎麽回事?怎的亂做了一團?”

“側妃自然是井井有條,是阮娘子,是側廂的阮娘子那兒出了事。情況嚴重,先不與你說了。”

那婢子神色匆忙不似作假,待人跑遠了後,一襲水紅色新衣的周晚瞳緩緩從陰影中踱了出來,她發鬢間簪了一朵牡丹絹花,愈加襯得人比花嬌。

“她真的用了,馮氏說得沒錯,隻要點出這是官家禦賜的好寶貝,那等從窮鄉僻壤來的村姑沒見過世麵定是會用的。”周晚瞳眼裏漾著欣喜的波光,美人笑得春風得意,看得尖角都有幾分晃神。

可尖角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可是主子,阮娘子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到時候徹查下來,一定會查到我們身上的呀!”

“你急什麽?”周晚瞳慢慢地揉過自己新染了蔻丹的指甲,“那法子隱蔽,當年小娘就是用這法子讓大娘子落的胎,就連禦醫也沒能看出其中關竅,既然母親能行,那我也一定能行。”

“更何況那阮四出身卑賤,死了就死了,難不成王爺還會為了她來為難我不成?”周晚瞳說著,美豔的麵孔上乍然浮現一絲癲狂之色,“那阮四粗鄙不堪,王爺隻是因為破了她的身,又被她委屈小意的麵孔蒙蔽,這才將她收房。倘若王爺知道了我的好,便再也不會記得還有阮四這號人物了。”

“娘子......”尖角看著周晚瞳近乎偏執的模樣,開口試圖想讓她清醒些,不料周晚瞳立時轉身就要往漱玉閣趕去,“娘子,娘子不可啊,您如今禁足未解,貿然闖入側妃的院子隻會讓王爺不快啊!”

“你懂什麽?!”周晚瞳反手甩了尖角一記巴掌,直接將人帶倒在地,“側妃向來與我看不對眼,如今我成了婢妾,倘若再不抓緊機會去接近王爺,就怕是以後被師潯光壓著再無出頭之日了!”

“娘子......”尖角捂著被打破的唇角,血淚混作一道流下。

“我知道,我知道自我失勢後你便四處奔走打點其他院子的管事嬤嬤,就盼著什麽時候我徹底失勢,你好徹底另尋他主!”周晚瞳看著被她掌摑在地的婢子,心裏不無快意,“你和阮四沒什麽不同,明明身份低微卻要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見不得我好!”

——

漱玉閣正廳內,眾人分列兩側,垂首斂息,無不恐慌。

此時“楚行南”被包紮過後端坐在主位,麵色陰沉似水,一言不發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駭人。

隻有阮煙羅知道,楚十四此刻稍顯猙獰的麵色,是因為他在極力忍耐肩膀上的痛楚。

周晚瞳大步邁入漱玉閣正廳時,恰與麵色不善的“楚行南”打了個照麵,“楚行南”雖說平日裏以一副矜貴皮相引來無數閨中女子的孺慕之情,但畢竟也是久征沙場的玉修羅,此刻他濃眉蹙起,薄白的眼皮斂下,素來含情的桃花眼裏宛若冰封,似乎下一刻就會上來一槍挑掉來者的腦袋。

周晚瞳被嚇得臉色一白,進屋沒幾步就跪下了。

“周氏你來做什麽,王爺可沒解你的禁足。”師潯光坐在“楚行南”下座,見到周晚瞳的第一眼就皺著眉,語帶譴責。

周晚瞳平生最恨的便是師潯光這般偽裝聖人的惺惺作態!

她沒理師潯光,徑自朝“楚行南”磕了個頭,“王爺,奴婢自知德行有虧,這段日子原是想在含香院好好思過的,可...奴婢意外知曉了一些事情,不說,怕是良心不安......”

周晚瞳看起來欲言又止的模樣,怯怯地望了眼“楚行南”,隨後又低下了頭。

“你在含香院整日禁足,能聽到些什麽?如今王爺被奸人所害,我們整個漱玉閣都忙翻了,你就別來幫倒忙了。”鑒於周晚瞳的前科,師潯光想當然地以為這又是周晚瞳想出來邀寵的法子,書香門第出身的師潯光說著,臉上不免帶上了幾分鄙夷。

周晚瞳麵上飛快閃過一絲慌張,受傷的人竟然是王爺?!

抬眼掃視,周晚瞳發現阮煙羅正端端坐在角落,麵上神情自若,絲毫沒有受傷,察覺到周晚瞳的目光,她甚至還有閑心笑眯眯地朝她點了點頭。

怎麽會這樣?設計謀害王爺,這可不是她想法子構陷殺害一個賤婢一樣簡單的事情啊!

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周晚瞳雙手抓地,指尖微微發著顫,“是,側妃教訓的是,奴婢這就回自己的含香院去閉門思過。”

“周娘子方才不是還有話要說嗎?”阮煙羅輕軟的聲音傳來,周晚瞳起身的動作霎時頓住,見狀阮煙羅也來到周晚瞳身邊跪下了,“周娘子今日既敢冒著惹怒王爺的風險來到漱玉閣,想必定是有什麽嚴峻的事情不得不告訴王爺。”

“我沒有...”周晚瞳剛想開口反駁,就聽得阮煙羅話接話截去了她的話頭,繼續道:“否則...周娘子不就真成了那等為了邀寵毫無下限的賤籍女子了?周娘子出身高貴,是清流世家,想必定是不會這麽做的。是以羅羅還請王爺聽周娘子一言。”

楚十四原本心情懨懨,聽阮煙羅開口了,他自然順著阮煙羅的話接口,“既如此,周氏,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奴婢......”

阮煙羅麵上做出一副安慰模樣,拍了拍周晚瞳的肩,“是啊,周娘子放心,如今有王爺為你做主,郎中們也已經在排查藥膏的問題了。你慢慢說,王爺現在有大把的時間聽你述情。”

阮煙羅將“藥膏”二字別有深意地撚磨過唇舌,果不其然見周晚瞳呼吸急促了半分,“奴...奴婢......”

周晚瞳支支吾吾地開口,然而座上“楚行南”的神色已經滿是不耐,“周氏,本王沒什麽耐心看你在這裏...”

“馮執素,是馮執素!”高亢的女聲驟然截斷了楚十四的話,周晚瞳狠狠地剜了眼在側座的馮執素,旋即重重磕了個頭,“王爺,奴婢認識到那日言行有失,自知對不住阮妹妹,前日差身邊的婢子尖角為阮妹妹送來一盒冷香膏賠罪,可,可這冷香膏因為奴婢的一時疏忽,竟被那馮氏掉了包,換成了普通香膏不說,竟還被下了毒!”

阮煙羅乖順地垂首斂目,然而暗裏黛眉一挑,暗喜這後頭竟是有兩條大魚,真是...好極了。

周晚瞳再抬頭時一雙剪水秋瞳中已經蓄滿了淚意,“王爺,奴婢一知曉此事便不顧其他衝出了含香院,實是心係阮妹妹安慰,事急從權啊!”

周晚瞳話一落地,馮執素的臉“刷”地白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隨著周晚瞳這句話都落到了馮執素身上,馮執素急忙也離座跪下了,神色惶惶,“王爺,周姐姐說的什麽奴婢一概不知,奴婢醉心琵琶,日日隻知在自己的清柿園中聊彈琵琶以自/慰,除此之外概事不知,此事與奴婢無關啊!”

好香的一壺茶。阮煙羅不由得輕覦了身側的馮執素一眼,茶香四溢,看來是同道中人。

但在這個王府後院裏頭,茶裏茶氣的女人隻能有一個。阮煙羅心裏暗自為自己打氣。

“你如何知曉那冷香膏是為馮氏所掉包?”“楚行南”身子往前仰去,屈起胳膊靠在大腿上,桃花眼一眯,壓迫感鋪天蓋地而來。

周晚瞳又狠狠磕了個頭,腦中飛快地編寫著說辭,“是奴婢的婢子尖角事後所言,她說那日往漱玉閣送冷香膏的路上,遇到了馮執素身邊的婢子花雲,是花雲攔住了她的去路,硬纏著她說要看上一眼這禦賜的稀罕物什才肯罷休,尖角強不過她,就給花雲看了一眼。後來尖角送完冷香膏,從漱玉閣出來後發現自己的手上竟有木屑。”

“那冷香膏是禦賜之物,連同木匣也是精貴非常,奴婢又時時小心保管,怎可能會出現木屑,尖角覺得蹊蹺便悄悄去到清柿園悄悄跟了花雲一段路,這便讓她看見了...”周晚瞳說到這裏頓上一頓,目光越過阮煙羅直直瞪向馮執素,“花雲竟將真正的冷香膏,連同一個香囊一道埋入了王府西南處的角門旁。”

“奴婢的婢女尖角一向膽小怕事,奴婢也不想為了一些誤會傷了姐妹和氣,是以奴婢遣尖角去安濟坊請郎中鑒定了那香囊裏存放的確為致人毀容的毒粉後,才敢站出來,揭露馮氏的醜惡嘴臉!”

周晚瞳說到這裏,似乎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了,聲音陡然高昂起來,語調也有底氣了許多,阮煙羅覺著此時若不是她跪在兩人中間攔著,周晚瞳能直接撲過去把馮執素活活咬死。

“王爺冤枉啊。”馮執素也啜泣起來,眸中噙淚,看起來好不可憐,“前日奴婢與花雲一道去了崇仁坊調琴換弦,直至日暮方回王府,是以周娘子說尖角見過奴婢身邊的花雲,純屬無稽之談。”

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阮煙羅下意識地揪起自己束在腰間的絲絛流蘇,心說要是她大權在握,幹脆把他們全抓了算了。

“既然如此。”師潯光從容不迫地開口,“晴柔,你便領人去王府巽門處挖上一挖,看看是否有周氏口中所說的證物。”

“還有尖角。”“楚行南”此時的麵色依舊不好,但還是分出些精神來思考了這件事,“叫人把周氏身邊的侍婢也帶來,安濟坊的郎中、崇仁坊的掌櫃,一並請來當麵對質,孰是孰非一聽便知。”

——

尖角被人抬上正廳時,全身濕漉漉的,衣衫緊貼在她的身軀之上,源源不斷地汲取著她的熱量,唇瓣幾乎沒了血色。

“稟王爺,奴才發現尖角時她正徘徊在湖邊,見奴才上前她竟直接投了湖。”

內侍這番話一說,更加坐實了尖角是個關鍵證人的事。

“尖角來了。”在地上跪得太久,周晚瞳起身時一個趔趄徑直撲到了尖角身前,然而見了自己貼身侍婢這幅慘狀,她開口第一句卻是,“快醒醒,別裝死。”

作者有話說:

四十八歲離異帶倆娃,因為勤奮更新被讀者誇好寶寶,來日可期。

說點題外話。

1、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會結芬,綠茶也應該會在下周二入v(沒選在假期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的真實收藏應該還沒到三百,赫赫,擁有較為清晰的自我認知.jpg);如果出了意外的話,那我就把這段話複製一下然後順延,嗯!

2、綠茶是我的大女鵝,是我在晉江的第一本書,所以就算成績不理想我也會把它好好寫完,因為焦慮數據就砍綱完結不是公主作風(叉腰)!放心吧大家,愛我必贏。

3、很感謝一路陪我走到這裏的讀者,我其實很讀寶女,但是因為網上寫文總會遇到一些差評,前段時間因為隔壁那本原配的差評所以有點玻璃心,就沒有很及時地回大家評論真是抱歉!但是我覺得各位老師真的是有點妙語連珠在身上的,有時候評論的都好搞笑哈哈哈哈。

4、沒啥了,謝謝大家喜歡我的故事,親親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