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伸手接過身側流雲準備的披風,上前覆在了尖角身上,聲色微低,“怎麽會鬧成這個樣子。”

阮煙羅心有不忍,柔聲開口勸說座上的男人,“王爺,尖角如今是重要的證人,如今她鬧得這樣狼狽,還是請人將她帶下去,換身幹爽的衣服再來吧。”

如果座上的人是楚行南,她也沒這個膽子與他討價還價,但如今既然成了心智純然的楚十四,她便有了幾分底氣。

“那怎麽行。”周晚瞳緊張起來,“若是有人威逼利誘,指使尖角構陷於我,那可如何是好?”

“周娘子......”阮煙羅望著周晚瞳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由得心寒,“尖角的臉色已經這般蒼白,能不能清醒過來還未可知,周娘子卻隻在這裏緊張她會不會構陷你,此番,周娘子未免太冷酷了些!”

“你!”周晚瞳目光如箭似的直釘向阮煙羅,阮煙羅這回也毫不怯懼地回視於她,兩相對視間,周晚瞳忽地覺著眼前的女人有幾分麵熟,似乎有什麽電光火石之間劃過她的腦海。

“稟王爺,安濟坊的郎中、崇仁坊的掌櫃皆已候在殿外。”

劍拔弩張的氣氛稍緩,阮煙羅被流雲攙著坐回到了座位上,馮執素也跪到了一旁。

楚行南威嚴之盛,堂下兩人俯首帖耳莫敢不從,最後問出來的證詞也是和周晚瞳與馮執素的都對上了,而另一邊,晴柔也帶著清柿園角門旁挖出來的木匣和錦囊回來了,案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堂上眾人一籌莫展,寄希望於神智隻有六歲的楚十四也是天方夜譚,阮煙羅目光緩緩落到了躺在一旁雙目緊闔的尖角身上。

她閉過眼在識海中呼喚係統。

【11在此,宿主有何吩咐?】

【我要用“言靈”。】阮煙羅還記得在甫入燕京時,拿著僅有的二十個經驗點不僅兌換了一本人物傳冊,還有道具“言靈”,原本她是想自保用的,可如今她既無性命之憂,用來行樁好事也未嚐不可。

【收到宿主請求,道具生效中。】

阮煙羅醞釀了一下,趁著廳中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安濟坊的郎中和崇仁坊的掌櫃身上,佯裝驚訝地輕呼,“尖角醒了!”

阮煙羅話一落地,周遭陡然升起無數個白色的細碎光點,隨著阮煙羅的話統統湧向奄奄一息的尖角身上。

然而這些光點似乎隻有阮煙羅能看見,周遭的人皆是一無所知地引頸探脖向緊闔著雙眼的尖角望去。

然而過了半瞬,尖角竟真的睫毛顫了顫,未幾悠悠轉醒。

“尖角,尖角你醒了,你快和王爺說,說你前日來漱玉閣送冷香膏的路上發生了什麽,你快說!”

周晚瞳如蒙大赦,朝著尖角叫嚷,而尖角此刻還未從大慟中回神,身子又虛弱,加之一廳的人連同王爺都將目光投向她,她晃了神,竟有半刻說不出話來。

周晚瞳見尖角發了怔,這便要起身去拽尖角,“你發什麽癔症,我在問你話呢!”

阮煙羅眼疾手快,三兩步上前攔下了周晚瞳的手,肅聲,“周娘子自重,王爺如今還在堂上呢,此事若與周娘子無關,縱是他人有千百張嘴都賴你不得,周娘子如今這番做派,反讓羅羅懷疑此事當真與你有關!”

周晚瞳一聽就奮力掙開了阮煙羅的手,“少來假惺惺,隻怕你巴不得此事與我有關吧。”

阮煙羅險些被周晚瞳這一甩帶倒,楚十四一見下意識就要起身,隨後又生生地將自己摁了下來,隻是左手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百蝠佩。

一直恭坐在一旁的師潯光餘光瞥見此狀,眸中的光愈加黯了幾分,再抬眼又帶著幾分威嚴,“好了,都別爭執,聽聽尖角怎麽說吧。”

“尖角,可能起來回話?”

師潯光麵目和善,問話出口後,阮煙羅不由得多看了師潯光一眼。

尖角費力地搖了搖頭,師潯光見狀給了身側婢子晴柔一個眼神,晴柔心領神會,上前扶著尖角在堂下跪下了。

“前日,你是否見過馮娘子身邊的婢子花雲?”

尖角目光下意識飄向跪在一側的周晚瞳,周晚瞳麵色不善,“看我做什麽,側妃問什麽,你答便是!”

尖角又慢慢地看了眼另一邊的馮執素,馮執素此時淚流滿麵地倚在花雲懷中,花雲望向她的目光裏滿是希冀。

尖角默了半晌,開口嗓音嘶啞,“回側妃的話,奴婢見過。”

“噗通”一聲,馮執素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望向花雲,花雲也慌了起來,急忙跪下磕頭,“對不起主子,對不起主子,是奴婢一時貪心。”

馮執素急忙扶起花雲,與周晚瞳氣急敗壞對待尖角的模樣不同,馮執素隻是流著淚扶起花雲,顫聲,“你好好說,好好說清楚。”

“那日奴婢在與主子出門前,曾偷偷見過尖角一麵...”花雲麵上悔恨真切,不似作假,“尖角曾誇讚奴婢的女紅精致,繡出的花鳥活靈活現,不久前尖角找到奴婢,許以重金要奴婢繡成的香囊,奴婢一時貪心犯了混,便答應前日與她偷偷相見,將香囊帶給她。”

花雲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入猩紅的絨毯中,洇開一朵朵瑰麗的花,“奴婢萬想不到含香院是存了誣陷的心思,要怪就都怪奴婢貪心,與主子無關啊王爺!”

說著花雲又狠狠磕了三個頭,起來時額頭都紅腫一片,阮煙羅看得牙酸。

“這麽說來,你不曾接手尖角的冷香膏?”師潯光有些頭疼地摁了摁額角。

“絕對沒有。周娘子平日裏有什麽好的都捂得跟寶貝似的!更何況是冷香膏這等珍奇之物!奴婢就連聽都沒聽說過啊!”

看著周晚瞳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阮煙羅用盡全力才按住了心中的笑意,她看向跪在地上失神的尖角,開口語氣溫和,“尖角,如今有王爺在堂上,若有什麽隱情,你盡管開口說出來便是,王爺會替你做主的,不必害怕。”

“阮四你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尖角說的實話於我有益便是受我脅迫徇私了不成?”周晚瞳開口語帶諷刺,“我是清流人家出身,自不會做這種陰私醃臢的勾當,枉我當日還想將冷香膏這等奇珍送與你賠罪,最後反而惹了一身官司,真是冤死好人。”

阮煙羅聽得白眼都快翻不過來了,師潯光麵上也難得出現了不耐煩的神色,“行了,都別逞什麽口舌之利......”

“再多說一句,”一直在上座沉默的楚行南忽然開口,抬眼眸光喜怒莫辨,唯有徹骨的威寒襲來,“本王拔了你的舌頭。”

堂上一時寂靜無聲,就連一直齊齊哀哀流淚的馮執素都斷了眼淚,他們順著楚行南冰箭似的眸光看向了堂下方才還盛氣淩人的周晚瞳。

周晚瞳頓在了原地,隻感覺自己渾身血液逆流,一口氣梗在了喉口卻如何都吐不出來,她急忙跪伏在地,身子微不可見地發著抖,不明白原本還坐在堂上觀望的男人為何此時冷怒攝人。

阮煙羅也有幾分惴惴,垂首眼觀鼻觀心,縮在了一旁。

“尖角,本王沒什麽耐心。”楚行南語氣中帶著疲倦,語氣多幾分漫不經心,卻字字如驚雷般鑿入堂下之人的心間,“本王再問最後一遍,他們,誰在撒謊?”

他的手指緩緩遊移在馮執素以及周晚瞳之間,“是她,還是她?”

楚行南這幅樣子,似乎是不打算徹查下去了,隻要尖角指認了其中一人,那麽事實真相到底如何便不重要了。

阮煙羅醒神,是楚行南,現在堂上的人絕對是楚行南!楚十四絕對不會有這般迫人的威壓,還有那副將來者性命視如螻蟻的漫倦,唯有楚行南這般欲/望饜足的高位者才會有,阮煙羅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秀帕,可是為什麽這次係統沒有冒出來給她布置任務?

這邊阮煙羅還在兀自心驚,另一側的尖角已經抖著蒼白的唇瓣開口了,“馮...馮娘子......”

馮執素這回真的癱軟在地了,花雲哭泣出聲,“尖角,你怎麽能為了你的主子胡亂攀扯!你這是為虎作倀!”

周晚瞳唇角微微勾起些弧度,挺直了背脊,“我周晚瞳行得正坐得直,那些陰私計倆,哪裏就能構陷到我了呢?”說著,她的目光又意有所指地望向在一側端坐著的阮煙羅,眼裏不無得意。

阮煙羅看不慣她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默默地別開了眼,不論這次倒台的是周晚瞳抑或是馮執素,於她而言都沒什麽太大的區別,隻是她與周晚瞳過節深,這回她又是抱著叫周晚瞳不得翻身的目的來的,此番竟真叫周晚瞳摘幹淨了,她心裏還是有些惋惜。

師潯光大約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但仍做出了一副秉公處理的模樣,“既然如此......”

“馮娘子是無辜的。”尖角的喉嚨劇痛無比,額間沁出了冷汗,卻仍然咬牙將話語補充完整,“是我家主子鬼迷了心竅——”

“啪!”響亮的一記掌摑將尖角帶倒在地,周晚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氣急,“尖角你在說什麽,我才是你的主子!”

尖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頭昏腦漲,原本結痂的嘴角再度流血,她捂著嘴由著晴柔扶著她,閉了眼似乎是認命了,哭得肝腸寸斷:“都是主子幹的,她支使奴婢將下了毒的冷香膏送給阮娘子,也是主子支使奴婢將假的冷香膏連同錦囊一同埋入清柿園,花雲說得沒錯,確實是奴婢蓄意接近她,好拿到她的香囊做偽證。”

“主子,不要一錯再錯了,這一次,原諒奴婢再不能助紂為虐了。”

此時的周晚瞳被幾個健碩的家丁束縛住了手腳,她氣得麵目猙獰,“好你個吃裏扒外的賤人!如今竟聯通外人來對付我,你狼心狗肺,我恨不得那個冬夜沒救你,活該你被餓狼咬死了瓜分!”

楚行南伸手揮了揮,幾個家丁便塞住了周晚瞳的嘴,將人押跪在堂下。

作者有話說:

稍微修了一下上一章,把視角放到了羅羅寶貝身上,太上帝視角就沒懸念了,白瞎我費盡心思畫的思維導圖TT。

這幾天一直在趕作業,我奉勸大家真的不要ddl死到臨頭了再去趕!!!現在本人真的陷入了薛定諤的死TT

今天還有更新誰來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