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這回沒打算和娜珠爾當麵鑼對麵鼓地唱大戲,她現在渾身上下黏糊糊的,難受的緊,可不是和娜珠爾糾纏的時候。

楚行南這廝剛開始倒是老老實實地教她騎馬,可後麵越騎越偏,他竟然就那樣動起手來…真是…不知羞恥!

而楚行南似乎是感覺到了阮煙羅心裏頭的暗罵,又想到她在馬上被他折騰得不輕,也歇下了逗她的心思,“長廊走到底,左轉右手邊第二間就是你的臥房,水已經放好了,好好歇歇吧。”

阮煙羅精神稍有恍惚的模樣實在可人憐愛得緊,楚行南心下熱乎,可無奈馬場人多,他不好沒了分寸,到時候平白又讓那群花白胡子的諫官找到話頭在他請封側妃時攻擊阮煙羅。

阮煙羅聽了後不做他想,轉身就朝長廊走去。

“王爺,人都走遠了,別看了。”娜珠爾強忍心中的酸澀,走上前去捏著嗓子撒嬌。

楚行南收回了目光,聽到娜珠爾的話時長眉下意識微蹙,眸光淡淡地在娜珠爾身上掃了一圈,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楚行南陪著娜珠爾草草賽過兩圈後便結束了,娜珠爾還想請楚行南去她房裏用晚膳,楚行南思忖片刻原想拒絕,然而思及娜珠爾之後也不會再回王府,興許這也是他同娜珠爾的最後一頓晚膳了。

故人之誼難得,楚行南還是應下了。

——

阮煙羅進房時,小腿肚子還直抽抽,她也顧不得其他,進了房門就直往裏間的浴桶而去。

等到衣衫盡褪,撥霧入水時,阮煙羅才感覺自己找回了些魂靈。

溫熱的水流緩緩流淌過身子的每一處,阮煙羅反靠著浴桶輕輕喟歎了聲。

阮煙羅這澡泡得久,前後換了三回水,待楚行南進門時,阮煙羅仍舊懶懶地倚在木桶邊緣。

“這麽愛泡澡,也不知是不是髒死鬼投胎。”楚行南忍不住打趣兒她。

連眼皮子都懶得掀開,嬌倦道:“人家很幹淨的,別人不知,王爺難道還不知道人家幹不幹淨嗎?”

楚行南聽了耳畔直冒熱度,方才在郊野中的一幕幕劃過他的腦海,然而倏然間,又一幕**的畫麵闖入他的識海當中。

紅被纏綿,身著霞帔的女子肩頭雪白,被兩隻大手似是剝荔枝一般從繁複的衣衫當中抱出,女人抹著口脂的唇瓣如同薔薇一般嬌豔欲滴,同她哀哀吟哦時的模樣一樣攝人心魄。

她像是掌控人穀欠望的妖魅,泛起晶瑩柔光的指尖隻消輕輕一撥,任是敵手壘垛再高的理智也頃刻間崩塌。

她平素漂亮動人的鳳眼被他的發帶蒙起,即便她是那樣乖順、那樣無助地接受他的采擷,可楚行南依舊覺得,這一場荒唐悖逆的情/事當中,占據主導權的是她。

即便他不斷地告誡自己要保持理智,然而還是不住地一再沉溺在那溫軟、緊致的幻夢裏。

她穿著大紅嫁袍,頭上的鳳冠在方才的倉皇間已經滾落在地,糾纏在一道的珠簾一如床榻之上的人。

可榻上的另一人卻是一身玄青勁裝,連同蒙住女子雙眼的發帶也是金絲繡雲紋的玄色發帶。

很顯然,嬌豔萬方的女人是新娘,可他卻不是新郎。

楚行南的腦袋再度疼痛起來,他揉著腦仁緩緩在方桌旁坐下了。

又是這樣,楚行南垂眸,漂亮的丹鳳眼裏沒什麽神采——最近他越來越頻繁地夢到上輩子的事,尤其是與阮煙羅有關的事。

許多他以為已經快要塵封在暗無天日角落裏、晦澀難以回望的記憶,就這樣被猝不及防地被翻出來。

方才記憶當中,身著大紅嫁衣的女人也是阮煙羅。

上輩子她被阮孟傑安排嫁入承安王府,成了承安王那老**棍的續弦,那日他原是想趁承安王大婚,趁亂混入後院去尋阮孟傑與承安王勾結的證據。

誰料偏偏叫她撞了個正著。

那時的她被迫喝下了藥,眾人退下後,她跌跌撞撞地跑跪在他麵前,求他救她。

被送入承安王府的女子活不過三日——他們都知道的。

她鳳眼噙淚,整個身子都輕輕地顫著,看起來害怕、無助極了。

——可是,這與他本無幹係。

她不過是個,身份卑賤、運氣不好、被家人拿來政治聯姻的工具罷了,是死是活,本也與他無關。

可他,竟第一次起了那樣大逆不道卻又卑劣的心思。

被下了藥的女人就是一灘水,即便他再如何動作,她也隻會咬著唇承受,不敢有一點點的反抗。

於是他將被打暈的老承安王放在了美人榻上,然後在原本屬於老承安王的榻上,卑劣、縱情地竊取著這塊原不屬於他的溫香軟玉。

他會替她處理好這一切——老承安王會以為木已成舟,而明日來驗身的嬤嬤也會滿意地發現她已經被破了身。

至於是被誰破的…隻要這位嬌貴的嫂嫂不說,沒人會知道。

而當時的楚行南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被他一時心軟救下的女人,會在不久的以後手握盛烈權柄,然後,親手將他設計殺害在那場必勝無疑的戰役裏。

冗長的回憶結束,楚行南蝶翼般的睫毛輕輕斂起,看起來似乎很是疲憊。

他正身伸手想為自己倒杯水,卻發現桌上正有一本話本模樣的書靜靜放著。

楚行南想當然以為是阮煙羅帶來的,心說這話本究竟有什麽稀奇之處,竟讓她連出來玩都帶著。

他搖了搖頭,不斷說服自己,這輩子的阮煙羅和上輩子已然不同了,她不會是那個工於心計、佛口蛇心的毒婦,從前種種,皆成過往。

現在隻等他將娜珠爾送回東括,再將南疆那群不安分的處理掉,他便辭官歸隱,帶著阮煙羅重新拜堂,結發為夫妻,然後…去哪裏都好。

隻要她在他身邊。那麽從前種種,他都可以不在乎。

楚行南這樣想著,冷峻的麵龐上難得出現了一絲柔和的笑意。

在裏頭泡澡泡得迷迷瞪瞪的阮煙羅幾乎快睡過去了,然而屏障外楚行南的聲音忽然響起,“這麽愛看話本子,不如本王讀給你聽?畢竟到了晚上…你可沒什麽時間看這話本了。”

阮煙羅原本昏昏欲睡,聽了楚行南這話,她的腦袋混混沌沌,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話本?

她哪有讀過什麽話本?

要說她房裏的話本,不就隻有——阮煙羅頓時清醒——隻有那本記載著楚行南上輩子經曆的書!

可那本書她一直小心謹慎地放在床頭的屜籠當中,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阮煙羅心中惴惴,忍不住出聲喚了一聲,“王爺?”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

可她分明透過屏障的光影間,模糊地辨認出了他的身影。

電光火石之間,阮煙羅忽然想起白日裏莫名出現在馬車上的那個行蹤詭譎的男人。

他說他給她帶了份禮物…莫不是……

如果那個四當家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潛入她的馬車,甚至連楚行南都不曾發覺,那麽要潛入王府拿走她的話本實在是太容易了,這無異於探囊取物。

浴水的溫度不斷地下降,不知過了多久,阮煙羅忽然打了個冷顫,可她此刻隻覺得心底比肌膚更冷。

”嘩啦啦——”出水聲響起,阮煙羅將黑亮半濕的長發攬至一邊,露出纖細雪白的脖頸,她穿上單薄的紗衣,赤著腳走了出去。

——終究是要麵對的。

繞過屏障後,她就見楚行南沉默地坐在方桌旁,阮煙羅不由得又走近了兩步,這回她看清楚了,楚行南手裏拿著的,正是係統11兌換給她的話本。

阮煙羅的腦袋一瞬間陷入了空白,她隻覺得耳畔有無數轟鳴聲呼嘯而過,轉眼間又是駭人的靜,如此循環往複,直到她打了個冷顫。

“為什麽發抖。”楚行南這話是個問句,可語氣冷靜、冷漠,像是暴風雨前最後一點點平靜。

阮煙羅咬著唇,沒回答,身上的水流順著肌膚“滴滴答答”地涓流在地。

她的雙腳也站在玄色的地磚上,又硬又冷,寒氣不斷透過腳心往她身上鑽。

可這回楚行南卻沒有將她打橫抱起,愛惜地捏過她小巧玲瓏的足,然後將她放到榻上,仔細地替她絞幹頭發。

他沉默地坐在原處,甚至連長眉的弧度都沒動過。

“問你話,為什麽不回答。”他終於抬起了眼皮,然而那雙漂亮含情的桃花眼裏此刻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沒有,望著她,就好似望著一個陌生人。聲色平靜。

阮煙羅微微垂下頭,鳳眸半斂,輕輕道,“有,有點冷。”

她的雙腿因為寒冷而無意識的並起,瘦削單薄的肩微微收著,那件紗衣披在她身上,將她襯得非凡物。

確實不是凡物。楚行南想,他是死過一回,從戰場上爬著回來的,或許他自己也算不上是個真正的“人”,那她呢?也是從晦暗難忍的上輩子來的嗎?

可隨即他打消了自己心中這可笑的念頭——她上輩子過得可比這輩子好多了。

上輩子他幫她**躲過老承安王的魔爪後,未幾日老承安王便薨了,世子楚玦又是個流連花街柳巷、整日不著急的,是以她也得以掌控吞吃下整個承安王府,成為當之無愧的“當家主母”。

她不僅將承安王的部曲盡數收編,愈加膨脹的野心也讓她的手伸到了王軍當中。

除卻王室,後來的她幾乎是整個大楚最尊貴的女人。

那樣尊貴的她,後來就連楚行南見她也要跪下,甚至隻能在殿外遙遙一見。

那樣尊貴的她,死前還會有什麽不甘嗎?楚行南實在是想不出來。

作者有話說:

好吧,在此刻,至少此時此刻,小狗是願意放下從前的一切,然後帶著羅羅開始新的生活的。

但是偏偏那樣快他就發現羅羅一直在騙他了嗚嗚嗚,他甚至還沒有釋然一分鍾。

難過的想死,一時之間說不上是該心疼羅羅還是心疼小狗!!

——

ps:十九萬字了,想完結的心誰懂!每次都是這樣完結的不舍和劇情的難過讓我emo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