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假隻剩下不到一星期了。”淩潭懶洋洋地在陽台藤椅上曬太陽,眯起眼睛看著晨跑回來的衛重霄。
“瞧你那點出息,幾個小時都不帶挪窩的,遲早體檢過不去停飛。”衛重霄脫下汗濕的上衣,在臥室拿出換洗衣服,挎進浴室。
沒多少時間他就換好衣服擦著頭發出來了。淩潭閉著眼睛聽見動靜,頭都沒回就跟他閑聊:“你以為我真甘心當頭豬?我今天頭疼,不想跑。”
“怎麽頭疼了?”
衛重霄聞言往陽台走來,還沒走幾步就被淩潭喝止:“等等,把你前幾天買的牛肉幹順便拿過來唄。”
衛重霄哭笑不得地給這位祖宗找他的零食,帶到他老人家的專屬座椅旁,還順帶著拿了瓶酸奶。
然後他站在藤椅後麵,伸出手給他輕輕按著頭,一邊低聲抱怨:“之前說什麽來著?哦,你管這個椅子叫‘老爺椅’,現在我看這是你專座,你才是老爺,小的得好好伺候您。”
淩潭剝了個牛肉幹塞到身後那人嘴裏:“寶貝兒,我這是真頭疼,等沒事了我也伺候你。”
“你怎麽回事?昨天沒睡好?”
淩潭沒吭聲,自動默認了。
“是不是做噩夢了?”
淩潭特別敷衍地“嗯”了一聲。
衛重霄手上的動作特別輕緩,他彎下腰貼在那人耳旁低聲道:“我是得想想辦法治治你這個毛病了......”
“行......”
沒過多久,衛重霄就感覺到這人的身體愈發放鬆下來,呼吸拉長,最後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他把人輕輕扶起來,半抱半拽地搞回了臥室,放在了**。
等淩潭再醒來,睡眼惺忪地拉開門時,衛重霄已經在廚房裏忙活午飯了。
“今天周一,應該我做飯。”他揉著眼睛走進廚房,軟趴趴地從身後抱住衛重霄,打了個哈欠。
衛重霄趕他:“行了祖宗,拿好筷子出去吧,在廚房擠著不熱麽。”
淩潭走到廚房門口,回頭一看,衛重霄係著條特別沒品味的條紋圍裙,但依舊擋不住寬肩窄腰的好身材。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掛著幾滴汗珠,與周身的居家氣息相結合,這種魅力讓人沉醉。
這個優秀的、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最終選擇了再一次相信他。
在那一瞬間淩潭心頭一熱,剛睡醒的迷糊勁還沒過,直接脫口而出:“我肯定會掏心窩子對你好的。”
油煙機的聲音轟轟作響,衛重霄沒聽見他說了什麽,疑惑道:“你說什麽?”
“我說,”淩潭一笑,“這頓飯我肯定補回來。”
衛重霄輕嗤一聲,把鍋裏的菜用鍋鏟盛進盤子裏:“把這個端走,吃飯了。”
坐在飯桌上,衛重霄一邊夾著菜,一邊問他:“這幾天你有事嗎?”
“嗯,今晚我出去一趟,”淩潭往嘴裏扒著飯,“高中同學聚會。”
“哦...”衛重霄停了筷子,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高中同學聚會...樊盛也去吧?”
淩潭一口米飯差點嗆進嗓子眼兒:“噗...我以前怎麽沒覺得你醋勁這麽大啊?他就是我同學,我跟你解釋過的。”
“行吧。”衛重霄勉強接受。
“你有什麽事兒?”
“我爸媽讓我回家一趟。”
“去唄。”淩潭毫不在意地繼續扒飯。
“他們讓我帶上你。”
“噗——”淩潭這口氣真沒倒上來,被一粒米嗆著咳了半天。衛重霄皺著眉拍著他的後背,埋怨道:“你激動什麽?”
“你不會..不會跟他們——”
“沒有。”
淩潭舒出一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這麽快就要麵臨修羅場了。”
“你擔心什麽,”衛重霄蹙緊了眉頭,“我爸媽也不是那麽不通情達理的人,總有一天——”
他突然住了嘴。
淩潭完全沒在意這句讓衛重霄很尷尬的話,神色自若,不經意地來了一句:“比起來我自由多了,我家早沒人了,一身輕鬆。”
衛重霄聞言猛地抬頭盯著他看了半天,卻怎麽也沒從那幽黑的眸子裏看出一絲殊色。
“他們知道了當時..迫降是你操縱的,所以隻是想見見你。”
“行,知道了。”
“明天吧,明天去。”
“嗯,好。”
見兩人都吃的差不多,淩潭把碗筷收到了廚房,刷完碗後甩著濕手往沙發上一坐,把水珠全彈到了衛重霄臉上。
衛重霄突然一反常態,抓住了他不老實的手,順帶著把人仰麵按在了沙發。
“我錯了寶貝兒。”淩潭臉上毫無悔改之意,笑的十分諂媚,湊上去就想親他。
嘴唇相碰的前一秒,衛重霄麵無表情地抬起了頭,跟沒事兒人一樣起身拿水杯接水去了。
被擺了一道,淩潭卻加深了臉上的笑容。
“何小之和裴弘還說要過來。”衛重霄遞給他一杯熱水,那杯子是淩潭在網上淘的,杯壁上畫著藍天白雲,看上去俗氣極了。
淩潭接過杯子,抿了一口:“來吧,正好趁著這幾天把所有的事都結了,然後收拾收拾上班去了。”
“是,再過幾天雲際還要開表彰會,讓你好好出次風頭,看看以後誰還敢說你閑話。”
淩潭挑眉:“喲,你還記得哪?”
“現在沒人會再背後議論你,因為你就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機長,你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
“你快別說了...”淩潭微微皺起眉,把杯子放下,“以後別再這麽說我,我不想當什麽英雄,受不起。”
果然。衛重霄心想。
他就是放不下曾經的事,就算有再多的榮譽加身,那次備降也永遠是他心裏一根拔不去的刺。
“那你想要什麽呢?”
“我想要什麽?”淩潭的眉頭皺的更緊,神情有點煩躁,“我想要物質獎勵,給我加薪、獎金,把我工資恢複機長標準。我就是這麽物質一人。”
“他們會願意給你的,”衛重霄揉了揉他的頭發,“不說這個了,現在才一點多,要不要看個電影?”
他們在家裏耗到四點多鍾,淩潭一直刷著手機,終於站起身說要走了。他走進臥室在衣櫃裏一頓翻找,衛重霄在客廳都能聽見他稀裏嘩啦的拆家聲。
最後淩潭換上了一件煙灰色襯衫,袖子挽了幾折,穿著修身的休閑西褲,襯衫下擺塞進了褲子裏,最讓衛重霄挪不開眼的是,他又戴了那對黑曜石耳釘。
這幅樣子明顯就是精心打扮過。除了之前跟自己撩騷的時候,淩潭很少捯飭自己,他嫌麻煩,又天生麗質,穿著一百塊十件的衣服也不難看。誰知道今天突然又犯病了。
衛重霄臉色很不爽:“穿成這樣你見誰去?”
“哎呀,我這都多少年沒見的同學了,他們之前都在通遠聚,我回不去,所以好久好久沒見過了。這回好不容易大家能湊到穆安來,我當然得鄭重準備一下啊,”淩潭湊到他旁邊,安撫性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乖啊Captain,你得相信我,我心裏就你一個。”
衛重霄“哼”了一聲,明顯不滿:“起碼把你那個耳釘摘了吧?”
“就不。”淩潭一個閃身就開門溜出去了,把衛重霄留在屋裏一臉嫌棄。
衛重霄自己在家吃了晚飯,然後就回屋坐在書桌前看書。一開始他還看的進去,到了八點後,就開始每隔十分鍾看一次表,到了九點後,他已經完全不知道書在講什麽了。
他撥了個電話過去,第一通沒人接,第二通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喂?淩潭?回來了嗎?”
那頭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內個,淩潭他...有點喝多了。”
衛重霄眉梢一挑,敏銳道:“樊盛?”
“...對,是我,”樊盛細不可聞地輕歎一聲,“別多想,他現在有點迷糊,讓我接的電話。你過來接他嗎?我們在XX飯店。”
衛重霄抄起車鑰匙就出去了。
一刻鍾都沒到,他已經打開了那個飯店包廂的門,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看不出情緒。
淩潭的一眾老同學們幾乎同時將視線投向這個不知來意的高大男人,這人明明沒什麽表情,但看上去氣場強烈,似乎不是很高興。
“灌他酒做什麽。”衛重霄黑著臉問。
“沒人灌他,他也沒喝多少,”樊盛一愣,舉著杯子的手僵在空中。
衛重霄沒再理他,走到淩潭身邊。
“他喝多了,我來接他回去。”他指著趴在桌上那人沉聲道。
隨即他拽起淩潭的一條胳膊環在自己肩膀上,就把人帶出了包廂。
他倆剛走,包廂內的人們嘰嘰喳喳地八卦起來。
“這是誰呀?”
“我覺得他倆關係不一般。你說是不是?”
“盛兒,你知道這人誰嗎?”
樊盛苦笑一聲:“他對象。”
他話音剛落,耳邊就炸開了鍋,旁邊人說的什麽,他沒聽太清楚,他隻是覺得自己心裏怪難受的。
不過他不應該難受,淩潭很幸福,他應該為之高興。
想到這兒,他舉起手中的酒杯,揚的很高:“不說這個了,咱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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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潭喝多了不發酒瘋,不吵不鬧,隻是會話有點多。
衛重霄其實最討厭別人滿身酒氣的模樣,但對於眼前這人,他討厭不起來。
淩潭會抱著他說個不停,說出口的話雖帶有酒後的含糊,但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在告訴別人,他說的是心裏話。
上次之所以越了線,就是因為淩潭喝多了抱著他“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說個沒完,衛重霄被他撩沒了理智,沒待認真思考就滾上床去了。
後來衛重霄一度懷疑這一夜不該發生,因為醉酒後的話和用下半身控製的情感都太不可信。
現在再去細想,不管是醉酒還是情欲的渲染,淩潭那雙如一池湖水般深不見底的眼眸,卻一直帶著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清明。
衛重霄本來還有點煩,為他不接電話,為他出去喝酒還喝那麽多。但是看見副駕駛上那人的側顏,頓時就不想跟他算賬了。
淩潭的領子因為剛才被架住的動作而開了兩個扣子,領口歪斜。耳朵上的黑色耳釘更襯得他皮膚格外白皙細膩。
衛重霄看的起火,趁著一個紅燈就上手把他那耳釘摘了。
淩潭茫然地看著他,身子軟的一塌糊塗,整個人癱在車座上。
衛重霄煩躁地卡著超速線飆回了家,一路上淩潭都沒跟他說話,估計這回是真挺累了,也沒什麽好說的。
結果衛重霄剛扛著他別扭地掏出鑰匙開了門,進門時腳拌腳差點倆人一起摔個狗吃屎,得虧衛重霄撐住了門口的小桌子才得以幸免。
“別亂動!”他嗬斥道。
淩潭完全過濾了他的話,搖搖晃晃地走進屋,自然而然地打開了主臥的門,一邊咕噥著:“你過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衛重霄無奈地跟在他身後進了屋,看著他摔在**,歎了口氣給他拽起被子蓋好,然後開了空調調到28度,又出門去給他兌了杯蜂蜜水。
“你要跟我說什麽?”他坐在床頭問道。
淩潭說話還有些含糊:“我要跟你說..說說我哥。”
“......”衛重霄一愣。
淩淵。
他對那個男人隻有一張照片的印象。
“我哥他可好了。誰都喜歡他,本來我媽那麽偏..偏心他,我應該很討厭他才對,可是我根本沒法討厭他。”
“初中的時候我聽見有人說他的壞話,我放學的時候去堵了那人,把他揍的站不起來,真爽,後來我被叫了家長,我媽又把我狠狠揍了一頓,還當著全學校的麵挨了處分,當時所有人都把我當不良少年。”
淩潭的臉上洋溢著笑:“我哥那時是學生會主席,結果他直接當著所有幹部的麵說我不是什麽壞孩子,不要那麽對我。”
“你們兄弟感情很好。”衛重霄說道。
“當然好了。我給你看他照片,”淩潭撈起手機調出圖冊給衛重霄看,照片上那個青年肩上架著小提琴,身著正裝,戴著紅色領結,看上去氣度不凡。
他們兄弟倆五官的確相像,但相比之下淩淵周身的氣質更加外放開朗,也更加驕傲。
而淩潭身上有一股消極的氣息,是他再怎麽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樣子也掩蓋不住的。
“好看吧?”淩潭一臉驕傲。
“好看,你也好看。”衛重霄揉了揉他的頭發。
“扯,他比我強多了。他長得比我好看,氣質比我成熟,性格比我開朗,比我細心,比我會照顧人...”淩潭掰著手指一個個數淩淵的優點,最後大手一揮,“你要是先..先遇見他,你肯定也會喜歡他,而不是我了!”
冷不防一口鍋從天而降,衛重霄哭笑不得,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淨說胡話。”
“淩淵就是那麽好..那麽好...”淩潭一把抓住他要撤回的手,臉上的表情突然就變了,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可是他走了,他才三十一歲!他事業穩定,有了未婚妻...甚至定好年底要結婚了!”
那股醉態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清醒的痛苦絕望,淩潭死死抓著頭發:“他要成家了,他本來可以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他會有個可愛的寶寶,我也可以當小叔了...都是因為我!”
“都是因為我!他什麽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麽臉去見他未婚妻,我又憑什麽能好好地活在這裏,跟沒事人一樣成家立業,我憑什麽啊?!”
衛重霄心裏一陣抽痛,死死地抱住他的頭,迫切地安慰道:“不是你的錯,淩潭,這不是你的錯!”
然而在這種時候淩潭完全聽不進去任何話,他的麵容有些扭曲,情緒繃到了極限。
衛重霄直接一個翻身跨在了他身上,掰著他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你看著我,淩潭,想想我,我會讓你開心嗎?”
淩潭的眼神終於聚焦在他身上,他深深望進這個男人眼裏,試圖從那眼眸中尋找到能拉自己出這深淵的力量,半晌,他低聲道:“你會。”
衛重霄湊在他耳邊低低道:“那你之前卻什麽都不告訴我。你不相信我。”
他想起分手那天,淩潭給他留下的那個瀟灑的背影,眉梢眼角滿是輕佻,毫不在乎地告訴他“你的北方太冷了”。
那時候他心裏有多痛呢?他不敢想。
“我才沒有,”淩潭望向他,眼裏是遮掩不住的愛意,“我可稀罕你了,稀罕的要死。”
衛重霄略有些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誒!唔...”被壓製的人下意識上手想推,但是醉酒的思緒還沒緩過來,隻能被他親的暈暈乎乎。
在衛重霄三十多年的人生裏,他一直以自己的理智冷靜為傲,現在卻覺得渾身冒火,燒的腦子裏那根弦都要斷掉。
去他的慢慢來,他們明明互相愛慕。
他的動作已經先於思考,伸出手把淩潭塞進褲腰裏的襯衫拽出來,下一秒手就順著襯衫下擺摸上了那人的腰線。
下手的地方光滑細膩,帶著灼熱的溫度,衛重霄覺得自己已經控製不住再進一步的欲望了。
他喘著粗氣把頭埋在那人頸窩裏,另一隻手作勢就要解淩潭的皮帶。
淩潭猛地睜大了眼睛,一把推開了眼前的人,從**蹦了起來。衛重霄一個沒注意直接被他推下了床,在地板上摔了個結結實實。
“???”
淩潭站在床邊,瞪著圓圓的眼和躺在地上的人對視,一個滿臉驚恐茫然,一個眉梢眼角都透露著懵逼。
“你說要跟我好好在一起!一切慢慢來!”說完他就抱著被子從主臥跑出去了。
衛重霄望著他離去的身影,腦海中緩緩地冒出一個問號。他索性躺在地板上思考了一會兒人生。
良久,他站起身到浴室衝了個澡,然後繼續躺在**望著天花板發呆,隻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公元前的賢者。
他重重歎出一口氣,想拉起被子埋頭睡覺,誰知道卻拉了個空。
“?”
他打開床頭燈,發現自己的**空空如也。
衛重霄在心裏緩緩罵出一句“操”。
那混蛋把他的被子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