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田家溝的美在於她蘊含著建設者的汗水、智慧和心思。
田家溝是個棲息靈魂的好去處。
溝裏涓涓溪水,汩汩有聲,繞著山根流淌。剛走進溝裏不遠處有一攤浸漫在水中的蘆葦**,水鳥們在水草裏藏著呢,忽然就竄了出來,忽然又沒了蹤影。
去年在那裏我還看見過戲水的野鴨子呢,兩隻,一前一後,人靠近些,就撲棱撲棱地飛起來了。今天在蘆葦間穿行的這對,可是曾經的遇見?亦或是它們的寶貝?看見它們也是一前一後地追逐著、嬉戲著,我被相似的情景、一樣的依戀和快樂感動著。
再往深處,沿著一條蜿蜒的道路上山,不到一二百米的路程便可看見一處青磚青瓦的莊園了,這就是王家大院。每次玩累了,我總喜歡到大院裏來休憩。大院背倚王家山,懷抱峰巒水脈。站在門前的平台上放眼四望,溝底遠山,皆是密密層層的綠。
田家溝的樹真是多啊!
溝裏寬闊處有蘋果園、梨園、柿子園,據說是景區管理人員包地塊包山頭栽植的。滿溝遍山的洋槐樹、桃杏樹、鬆柏……是機關的幹部、附近的人們春秋兩季、年複一年、一株一株栽植的呢!十多年堅持下來,田家溝本來光禿的山壑梁峁就成了樹的天下、綠的海洋。我也是植樹大軍中的一員,路邊好一溜開花的樹,溝裏好幾窪鬱鬱蔥蔥的樹木都是我栽植的呢。親手栽的樹,像我的孩子。看見它們散枝開葉,從齊我肩膀高,到高過我許多,從指頭樣細弱,到胳膊般粗壯,心裏**漾著微暖。與我一同栽樹的一位老師,已經去世三年了,可我們與她一同栽植的那些樹木卻依然長得很茂盛。每次經過,遠遠地看著那一片綠,心裏總有一些懷念與感慨。
大院對麵遠山上杏花粉桃花豔,宛如朵朵祥雲。夏季裏槐花盛開時,到處潔白如雪,整條溝都是清香甜蜜的。
大院由民居改造而成,是一座典型的仿明清隴東民居風格的四合院。青磚牆壁,青瓦房舍,飛簷翹角,古樸中透著清麗。大院門樓高聳,須拾級而上方可進入院內。倆石獅頷首迎賓,祥瑞可愛。木門舊鎖,鐵釘銅環,滿是古意蘊、舊時光。大院分前院和後院兩部分,中間一牆之隔,有圓門連通。前院內設有上房和左右廂房。後院是廚房和用餐的地方。
初來王家大院,我被這裏滿是記憶和傳統的擺設激動著。
我一直想著要帶年邁的父親來這兒一趟。如果恰逢他的生日就最好不過了。我會在上房正中八仙桌上滿滿當當地擺上壽桃與米酒,攙扶著他坐在太師椅上,然後讓我的哥哥姐姐們、侄子侄女們,還有我的瞳兒、老公,在客廳裏、在院子裏歡天喜地地給老人磕頭、祝壽!
接著我會把老貧農出身的老爹按在炕桌旁,給他腰裏墊上黃綢圓枕,給他沏上熱騰騰的茶水,點上旱煙,聽他談舊事、嘮家常……
可這隻僅僅是個願望了。父親去世後,每次來到大院,我覺得有一些遺憾在縈繞。
前院裏有四株樹,坐在綠蔭裏,我每每能感受到一種用心和智慧。
靠近大門兩邊有兩棵七葉樹,一左一右。
七葉樹又叫娑羅樹,因其樹葉似手掌多為七個葉片而得名。原生長於印度,被稱為佛門聖樹。據說,古時候印度有一條名叫希拉尼耶底的河,岸邊長著一片十分高大茂盛的娑羅雙樹。釋迦牟尼八十歲時的一天,他走進希拉尼耶底河裏洗了個澡,然後上岸走到娑羅雙樹林中,在兩株較大的娑羅雙樹中間鋪了草和樹葉,並將僧伽鋪在上麵,然後頭向北,麵向西,頭枕右手,右側臥在僧伽上,涅槃升天了。
娑羅樹原產喜馬拉雅以南的丘陵山國,是熱帶植物,怎麽會在大院裏邊紮根生長呢?我疑惑地問一位年長的管理人員。他告訴我,2006年大院建成之後,院裏到底栽植什麽樹,也是頗費了心思的。因為大雲寺曾出土過佛祖舍利的緣故,大家想到了娑羅樹。在前往崆峒區索羅鄉考察了那裏生長了幾百年的一棵娑羅樹之後,大家都覺得娑羅樹是適宜在涇川生長的。隨後便通過多種渠道尋找娑羅樹苗,真是出人意料,居然在與鎮遠接壤的紅河鄉一帶找到了兩棵。樹苗運回來的時候隻有一把粗。沒想到栽植到房簷底下,不到十年工夫便有碗口粗了,長得這樣的茂盛、精神!
去年夏初,我有緣看見了這兩棵聖樹開花的情景。花如塔狀,又像燭台。花開之時,手掌般的葉子似托塔,似奉燭。四片淡白色的小花瓣盡情綻放,花苞內七個橘紅色的花蕊向外吐露芬芳,花瓣上泛起的黃色,使得小花更顯俏麗,而遠遠望去,整個花串又白中泛紫,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麵紗。
管理人員還告訴我,娑羅樹幹可割采龍腦香,有名的印度蚊香就是用龍腦香製造的。虔誠的佛教徒常用龍腦香油點佛燈,常用娑羅雙木材點香敬佛,會使佛堂滿屋清香。
我想,涇川佛窟眾多,佛跡遍布,被譽為“佛寶聖地”,如果沒有娑羅樹茂盛著、芳香著、神聖著,那將會是怎樣的遺憾。涇川應當是娑羅樹喜歡的沃土、紮根的家鄉才對!
上房台階前麵的綠地裏還有兩株葡萄樹,一右一左。
據說,七夕的夜晚,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凡人可以在葡萄架下聽到他們的私語呢。
看來,這兩株葡萄藤應當與織女的母親西王母有關了。
想想,王母也真是狠心,為了不讓錦衣玉食的女兒嫁給貧寒卑微的牛郎,竟做出將他們這對恩愛夫妻拆散的糊塗事來。又想想,也許是愛女心切吧,其實我們做父母的誰又願意讓自己的孩子貧困著、清苦著呢?細想想,原來王母也是位慈愛的母親,也有常人心哪!
大院裏也是個可以盡享涇川美食的地方。
黃羊肉應當算是遠近聞名的了。田家溝水草豐美,是放養羊羔的理想草場。陳師傅做羊肉的方法堪稱一絕。反複多次的冷水漂洗、沸煮火候的微妙把握、家傳調料的配方秘密,有序而神秘。飯桌上的調味更是講究了,韭菜汁、鮮蒜汁、芥末汁……香菜、蔥末、熟油辣椒一字擺開,心片、肝片、肺片碼成花型,手抓、泡湯先後登場……
黃羊肉隻有在田家溝裏吃,被薺薺菜、苜蓿菜、黃花菜、蘿卜、菠菜、小蔥,千層餅、金裹銀、罐罐蒸饃等農家菜肴和薄酒淺意嬌寵著;讓王小鳳擀麵皮、玉都老豆腐、王村手工麵、延風豆腐花、涇川火燒子陪襯著;被幽靜閑適、綠樹芳草、溪水藍天浸染著,才能品嚐到其鮮味、美味和不一樣的高貴味道來。
當黃羊肉被端出大院裏,離開了田間溝,來到豪華賓館的大餐桌上,被紅燒魚、大盤雞、帶把肘子陪伴著,便就成了一道俗菜,吃出的盡是俗味了。
原來,大院裏的美食適合存在於清新裏、簡單中,它們是有個性的。
眼看著溝裏的槐花就要開了。昨晚,我在電話裏約大丫、三丫下周末來大院裏走走,看槐花劈劈啪啪開放的樣子,聞槐花絲絲香甜的味道,品嚐槐花麥飯、槐花羹湯……
不知陳師傅肯為我們下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