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程初芍的想法,老夫人又氣又笑,哼了一聲。

“我還當你是有什麽妙招呢,原來是打著從我這兒撬牆角的主意!真是好不知羞!”

現在,程初芍也漸漸摸對老夫人的脈了。

這就是個老小孩,喜歡直來直往。心裏跟你疏遠,麵上就會格外客氣,卻也冷淡。等她什麽時候對你“口出狂言”了,才算是真的待你親近了。

如今看來,老夫人對她那點莫名其妙的敵意該是散得差不多了

於是,程初芍不以為忤,笑眯眯道:“這怎麽能叫撬牆角呢?隻是,近來大公子狀況愈發好轉,府裏頭也一直風平浪靜,那等宵小之徒不敢再跳出來作祟。我瞧著,餘姑娘在府裏待得頗為憋屈,沒多少事可做,還心心念念著她家裏的藥園子。與其這樣,不如讓她身兼二職,每天早上去我那藥鋪看診,下午再回來坐鎮春暉院。您覺得如何?”

“你連時間都安排好了,我還能反對嗎?要是今日說了不,恐怕又要有人跟我老婆子鬧了。”老夫人酸溜溜道。

宋瑗等人在旁掩嘴偷笑,程初芍卻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老夫人說的是宋珩。

她臉上難得浮上些許熱意,強作鎮定道:“咳,自然是要請示您意見的。此事本也隻是在心裏頭想想,並沒跟餘姑娘和其他人提過。今日倒是因為九姑娘,話趕話就想起來了,順帶跟您求個情。不知老夫人肯不肯借人呢?”

老夫人撇撇嘴,不說話。

桂嬤嬤道:“恕老奴多嘴,咱們院裏不還有個白鷺麽?雖然不如餘姑娘厲害,但也能分辨些藥理。若餘姑娘願意去藥鋪幫忙,春暉院那邊看顧不過來,倒是可以將白鷺調去幫襯一二。”

白鷺就是府裏接二連三鬧出毒害事件後老夫人緊急又托人尋的新婢女,近來也是管著榮安堂的小廚房以及外來入口之物。

程初芍一聽,忙道:“這可不敢。白鷺服侍您慣了,就讓她陪著您吧。左右,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回頭我問了餘姑娘,看她如何作答再行定奪,不知可否?”

老夫人這才勉為其難點了點頭,無意識看向外頭逐漸暗沉的天色。

宋瑗心頭一個激靈,忙道:“天色晚了,不如咱們就在祖母這兒討頓飯吃?”

因為住得近,她是經常在這兒蹭飯的,老夫人也不以為怪。

“你這丫頭,也就是在我跟前這樣,要是去了別人家可別這麽急吼吼地自己開口,不然要被人笑沒臉沒皮了。你若無事,也留下吧。反正珩兒這會兒多半也睡了,你回去也是自己一個人吃,不如都陪我老婆子用點。”

程初芍心裏怪怪的,但還是很快應下。

老夫人又說要請餘連翹過來一起吃,程初芍忙解釋說餘連翹已經回家去了,明兒早上才回來。

眾女不免又欣羨一番春暉院的家丁婢女,老夫人便也裝出無奈模樣,最後發話,伺候完晚膳就放她們出去鬆快,隻留二三個人在裏頭伺候便可。

年輕婢女們歡呼著出去互通消息,老夫人卻悄悄對程初芍說了一句話。

“你待下人寬慈,這是你的心。可,咱們家不比尋常人家,珩兒先前那些事你是最清楚的,可不能叫人鑽了空子去。”

程初芍忙道:“老夫人放心,我都省得。今兒過來,我把小魚和清兒都留下了,就是讓她們多盯著院裏的動靜呢。還有春意、小吉在,應該出不了什麽事。至於出府的那些人,我也有準備……”

得知程初芍特地提前去平陽伯府搬救兵,此刻已守在衛國公府外,準備一對一地盯人時,老夫人既震驚又欣慰,還帶著點不悅,但也很快煙消雲散。

她是覺得程初芍跟她乃至整個衛國公府都不親近,遇到事隻會想著回娘家搬救兵。但轉念一想,國公府裏大大小小幾百號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派出去盯人沒準很快就被認出,反而打草驚蛇,還不如用府外的人手更為合適。

“你是個心細的。既做了回善事,還能順手設下這麽個陷阱,倒是一舉兩得,不錯。若有什麽異樣動靜,務必第一時間報過來這邊。”

程初芍點頭稱是。

祖孫三人難得和諧地用了頓晚膳,過後甚至還興致勃勃要組織不出府的婢女們來玩乞巧遊戲。

程初芍自己第一次參加這種民俗活動,也覺得有趣,十分配合。

宋瑗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她絞盡腦汁想了許久,終於找到個合適的借口。

“咳,祖母,剛才您不是說,今夜春暉院大半人手都走了嗎?萬一真有人想做點什麽,嫂子又不在,恐怕不好。再者,春意姐姐她們為了照顧兄長,也不敢離府玩鬧。乞巧在哪兒都一樣,嫂子不如回去陪一陪她們,也算是主仆同樂?”

程初芍心裏那種怪異感更濃了。

若不是知道小丫頭心思純正,她真的會懷疑宋瑗今天是不是在配合哪個反派再給她下套。

“小九說得也有道理。你在我這兒消磨了大半日,也該回去了。去吧,你們幾個送她回去。都警醒著點,回去時別抄小道,別叫那些不長眼的衝撞了你們大少夫人。”

這就是對程初芍之前莽撞出城舉動的隱晦表示不滿了,但也僅此而已。隻有提醒,沒有明晃晃的指責,也已經夠了。

程初芍噎了噎,卻也不敢辯解,帶人去了。

人一走,老夫人才似笑非笑走到一旁,問宋瑗:“九丫頭,你今天一整天神神秘秘的,究竟在搗鼓什麽?這會兒人都走了,你總該說實話了吧?”

星夜之下,程初芍也若有所思地思索著同一個問題。

跟她出來的小婢女跟她不算太親近,被老夫人臨時點來送她的更不熟,一路上也沒多少話說,就這麽沉默著走回去。

到了離春暉院不遠的某一處,小婢女突然小聲驚呼。

“呀!前頭那不是咱們院嗎?怎麽竟比平時亮堂這麽多?莫不是我看花眼了?”

其他幾人也都紛紛附和。

程初芍抬頭望去,果然見著一片燈火輝煌。

分明是住了小半年的院落,一磚一瓦都十分熟悉,可此刻看過去,竟有種自己走錯地的錯覺。

那股怪異的違和感愈發強烈起來。

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