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剛回到衛國公府不久,還沒還得及歇會兒,就得了宮裏的信。

是太子妃命人過來傳的話。

“什麽?陛下有意要讓平陽伯府出個二皇子妃?這……”老夫人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來人道:“老夫人勿急,殿下並未答應,隻說選妃茲事體大,不可倉促,最好還是要慢慢尋訪個溫良恭儉的好姑娘,出身高低倒不是關鍵。”

老夫人撫著胸口,舒出一口長氣。

“那就好,那就好。殿下說的極是,皇家選媳向來隻看身家清白、品性端方,出身都是其次。”

畢竟,整個大盛還有哪個家族敢在皇家麵前說自己出身高貴,那不是找抽麽?

來人頓了頓,猶疑道:“不過,陛下還是讓太子多多費心,要替二皇子尋個會照顧人、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還說,說太子妃年紀輕,難免看走眼,要讓老夫人您幫著太子妃相看。”

老夫人才呼出的那口氣差點沒梗在半路,上不去下不來的,格外難受。

好不容易到了宋珩清醒的點,她就忙忙讓婢女過去找人了。

宋珩拉著程初芍一起過來,老夫人看了就有點不樂意。

宋珩隻當沒看到,主動揮退眾人,問:“祖母喚孫兒何事?孫兒依稀聽說,宮裏方才又來了人?可有什麽急事?”

老夫人默默看了程初芍一眼,後者直覺就要退避,宋珩卻拉著她的衣袖不放。

程初芍輕咳一聲,給了他一個安慰眼神,就施施然下去喝茶了。

等人走了,宋珩神色無奈道:“祖母,您這是何必?您就這般信不過初芍麽?”

“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才認得她多久?桂嬤嬤跟了我幾十年,這些話我可也不打算跟她說!”

宋珩有點不悅,卻沒法真的跟祖母生氣。

不過,這能是一碼事麽,程初芍又不是婢女……

“行,您說吧,宮裏到底說的什麽,讓您這麽如臨大敵?”

老夫人便將來人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末了總結。

“恐怕陛下還是忌憚著咱們,才會說那些話試探殿下。二殿下是萬萬不能再與平陽伯府結親的,隻是,陛下硬要咱們摻和到選妃一事裏,這可真是叫人為難。”

“有什麽為難的?二嬸近來不是在給宋琢相看姑娘麽,您也是挑過幾次兒媳婦的人,怎麽就為難起來了?”

“你小子還跟我打馬虎眼?哼!相看姑娘是小事,姑娘背後的家族勢力才是大事!如今朝中暗流湧動,咱們要是一個不慎,踩著哪個雷,最後恐怕吃力討不了好,還惹得一身腥,連累殿下遭埋怨。”

老夫人唉聲歎氣著,又忍不住小聲抱怨。

“還不是宮中那位不盡心!二皇子老大不小,可連個婚約都沒有。早些年隻一味地拖,說大了人也許能聰明些,也更好說親事些。可如今呢?連三皇子都成婚了,這不,過幾日側妃就要從湯家抬進府了,二皇子的親事還是沒個著落。這可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宋珩想了想,認真道:“祖母不必憂慮。如今雖然形勢緊張,但也有不少大員保持中立,尤其是清流之家。您不如多看看那些人家的姑娘,沒準能選到合適的呢?”

老夫人瞪他一眼,“我看著合適,也得人家姑娘和家裏看著合適啊。二皇子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個孩子似的,娶了媳婦過去怕就是個玩伴,還不一定能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呢。尋常人家能讓閨女過去受這個罪,就為著個華而不實的空名頭?那些願意送閨女過去受罪的,我還要擔心日後他們鬧幺蛾子、牽連殿下呢!”

宋珩歎了口氣。

二皇子的親事確實是個老大難問題,不然也不會一直拖到今天。

二皇子打出生就有些呆傻,餓了不知道哭,拉了也像是沒感覺到似的,四五歲了才學會說話。年紀跟宋珩差不多,可現在還是一團孩子氣,整日裏就是吃睡玩,連《三字經》都沒學完,據說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這樣的尊貴出身,卻是個傻子,確實沒什麽人願意做這個二皇子妃。

聽說,前幾年皇帝為這事還大大生過氣,氣的是自己一放出風聲要給二兒子挑媳婦,整個京城但凡有女兒的人家都連夜開始說親,上至一品大員,下至販夫走卒,無一例外。

倒也有願意賣女兒換榮華富貴的,可不會是腦筋清醒的朝廷大員。

低等小官的女兒大多目不識丁、舉止粗野,皇帝還真有點看不上,覺得委屈了自家兒子,將來出席什麽宴席也怕丟了皇家臉麵。

二皇子母妃雖說是已逝宋皇後的陪嫁婢女,可到底出身寒微,沒個強大的外家依靠。要靠太子吧,現在太子都像是自身難保呢。

若要賣女兒換富貴,與其賣給癡呆二皇子,不如賣給三皇子!

就是四皇子、五皇子之流都比二皇子好得多,人家好歹是個健全人,沒準還能在太子和三皇子的暗鬥中撿到漏呢!

宋珩誠懇道:“祖母,此事孫兒恐怕幫不上什麽忙。”

畢竟,京中閨秀烏泱泱的一大群,他可不認識幾個。

老夫人也知道他不可能幫自己相看閨秀,找他過來無非隻是為了定定心。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倒是說說,陛下此舉究竟意圖何為。咱們到底是該盡心盡力去找呢,還是慢慢地找,先拖上一陣?”

宋珩沉吟道:“東宮來人傳話時,可有叮囑咱們不要張揚之類的話?”

老夫人忙道:“有!怎麽了?”

“殿下既說了這話,多半就是要咱們動真格的意思,不可借故拖延。”

老夫人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也對,要是走漏了消息,恐怕接下來又該家家嫁女娶媳婦了。”

如果皇帝隻是借此事試探衛國公府的野心,或是趁勢敲打他們,太子多半不會特地叮囑這麽一句。

搞懂了宮裏的意思,老夫人還是愁容不展。

“唉,這好姑娘輪不到咱挑揀,上趕著來的宮裏又看不上。這差事,可真是難啊!”

她又沒好氣地抱怨了幾句鄭氏和宋修德,言下之意就是長子和媳婦都不靠譜,不能幫她分憂,害得她不能安享晚年,還要操持這些繁瑣雜事。

宋珩趁機道:“祖母,此事不如再找個人幫您操辦一二?這件事辦好了,對咱們府裏都有好處,總不能隻叫您一人受累不是?隻是,母親和二位嬸母平時都各有各忙,倒是初芍還有些閑暇——”

對上老夫人的白眼,他依舊英勇無畏地把後半截話說完。

“——初芍出閣前也認得不少閨秀,沒準裏頭就有合適的呢。您是做長輩的,雖說火眼金睛,但平日宴席去的少,來咱們府裏的小姑娘您也沒多少接觸機會,最多說兩句話。這樣隻能看到表麵,焉知其人本性如何?小九也是大姑娘了,倒不如叫初芍和她替您多留意著?”

老夫人涼涼一笑。

這一口一個初芍的,叫得倒是親熱,可人家心裏還整天想著和離出府呢。

都說女生外向,可到了她家怎麽就顛倒過來了?

真是個蠢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