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熟?莫非,你見過此人不成?”

宋珩頓時緊張起來。

短短一瞬間就想了很多,如,刺殺暗害自己的人如果跟平陽伯府有關,她將來該如何自處,他又該如何護她,等等。

程初芍絲毫沒察覺到他的擔憂,皺著眉冥思苦想,終於記了起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程初柳的備胎之一,忠犬侍衛小辰星!

辰星本是孤兒,唯一親人的爹爹在他六歲時病死,他插了根草跪在街上賣身葬父,卻因太過瘦小、渾身髒兮兮的沒人肯買。

當時程初柳路過,大發善心,就把手上的銀鐲子褪下來送了他,讓他拿去當鋪換錢買棺材。辰星本想埋了爹爹就去找程初柳,給她當奴仆還債,不料卻又遇到四皇子,被他看中帶了回去,培養成暗衛。

在書裏,辰星差不多也是個工具人,一方麵被四皇子利用去刺探情報或暗殺,另一方麵則因為青梅竹馬、單方麵暗戀的設定為程初柳、傅文瑄二人添堵。

因為根骨清奇、武藝高強,辰星替四皇子幹過不少髒活。這事程初柳本不知道,後來被傅文瑄暗戳戳揭破,兩人終於決裂。

但跟鍾離曄的決裂不同,鍾離曄走向黑化,朝大反派楚王靠攏;而辰星卻是被程初柳當頭棒喝罵醒,最後選擇了自斷右手的代價脫離四皇子控製,回到家鄉真正隱居,當了個山裏獵戶,終身不娶。

程初芍看著手裏的畫像,暗暗歎氣。

“怎麽會是他呢?居然……”

這結果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畢竟,四皇子這個最終的利益既得者本就是她心裏的最大嫌疑對象。

她言簡意賅將辰星身份說了一通。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兩年前,他來府裏一次,還打扮成了伯府的家丁模樣,被那個‘我’瞧見了。第二天,就聽見有人說,有個家丁赤條條昏倒在某處,回去之後還鬧了許多日風寒,程初柳似乎還叫人給那家丁送了銀子抓藥。如今看到這張畫像就都清楚了,那次他應該是來尋程初柳的。這人劍法不錯,孟大夫喉嚨上那傷……”

宋珩的怪夢裏並沒有辰星這個名字的出現,因為他是通過自己的視角去看的整個世界。像辰星這種暗衛永遠隱藏在暗處,基本上沒有見天日的機會,跟他更是幾乎毫無交集。

要不是程初芍指認,他還不敢確定此人果真就是四皇子的人,還懷疑他會不會是楚王或三皇子的死士。

宋珩也跟著歎了口氣:“那麽,孟大夫之死恐怕也是他所為了。先前我就有些懷疑,如今已有七八成把握。”

“所以,之前那幾樁無頭公案算是鬧明白了?”程初芍勾起大拇指,比了個四字。

宋珩卻道:“孟大夫撂挑子之後,不是還有小琴麽?即便是小琴之前,那兩樁也未必都是同一批人做的。”

他神色變得有些意興闌珊,“反正左不過是那麽幾人。”

“鍾離曄突然請辭,估計是不想摻和到這種事裏。可四皇子既然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次找上他無果,今後未必會死心。府裏還是要提高警戒才行,尤其是咱們院子……”

宋珩眼裏多了點笑意。

“好,你說了算就是。”

“天天被人惦記著下手,你倒是還笑得出來!”程初芍沒好氣拿帕子抽他。

“隻要我一日不死,他們都難以善罷甘休。”

宋珩眸底掠過一絲陰冷,程初芍聽著不順耳,又抽他一記。

“什麽死不死的,不準胡說八道!我,我現在可不想做寡婦了!”

宋珩心頭一暖,眼疾手快捉住絹帕,連帶著將那隻作怪的小手也攥到手心裏。

軟軟的,暖暖的,熨帖了心頭的那一絲涼。

“今日他那針法似乎和往日大相徑庭,你都記下沒有?”

程初芍頓時唉聲歎氣起來。

她本來還以為偷師大計進行得很順利呢,結果,也不知鍾離曄是有心還是無意,竟弄了這麽一手防著!

如果鍾離曄方才沒有說謊(她也覺得他不像是在說謊),那麽,這套不二針法很可能真的是變幻莫測,有無數種手法可變,而前些日子她辛辛苦苦偷師,最多隻偷到了其中一種!

今日臨別,鍾離曄一口氣炫出了更多的針技,看得她目不暇接,至多隻能記個囫圇,想要過目不忘複盤恐怕難得很。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趕緊把剛剛的要點記下,否則,過一會我更不記得了。”

治病比追查真凶更重要,兩人馬上拋開那些,頭對頭做起筆記來。

程初芍負責在穴位圖上勾點,在部分穴位上做特殊備注,宋珩就給她查漏補缺。

不多時,初一來求見,第一句話就是:“李大夫出城了,有人跟著他。”

程初芍眉頭微皺,“他們該不會想殺人滅口吧?”

原書裏鍾離曄估計沒遇上過這一茬,畢竟他也沒來衛國公府給宋珩治過病。要是因為她的“算計”害了他性命,她隻怕下半輩子都睡不了安樂覺。

宋珩問:“我們的人跟著了?”

“是。兩個小子一左一右跟著,可需要增加人手?”

修長指節無意識敲了兩下扶手,發出清脆的篤篤聲。

“暫時不必。先跟著吧,敵不動我不動。那位李大夫不是尋常人,不可小覷。”

果然,一個時辰過後,派出去跟蹤的兩人回了一個。

這人灰溜溜地來告罪,道是那李衷突然不見了,馬車裏竟換了個身形樣貌都不同的人,跟著他的那人也沒了蹤影。

“屬下有罪,請將軍責罰!”

宋珩不怒反笑,輕哼一聲:“果然是在京城這富貴窩裏待久了,你們愈發不濟事了,連跟個人都能跟丟!”

那人麵色訕訕,正要自己去前院領罰,就見初一大步流星進來。

“主子,那人沒回鍾離家的宅子,先前的小院也沒去,多半是藏匿在城裏某處。我們還要不要繼續追查?”

“當然要追,不過不是追他。你們去查查畫像上那個黑衣少年,再查當日他們密會的宅子主人背景。我就不信,他們手腳那麽幹淨,一點痕跡沒留下。”

“是!”

二人正要離開,宋珩若無其事補了句。

“是了,這少年曾經在平陽伯府附近出現過,你們可以多留意下那一帶。隻是記住,務必不得驚動伯府!若鬧出什麽誤會來,叫你們好看!”

二人心中正疑雲翻騰,聽得最後一句,忙道不敢,低頭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