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來得猝不及防。
就在宋珩精神為之一振,開始暗暗琢磨那雙嬌柔小手是不是真有什麽魔力時,利器破空聲乍然響徹耳畔。
程初芍正在車裏尋摸著打發時間的玩意,就被宋珩一把摜倒!
她耳力雖比常人好些,但到底還比不上習武之人,並沒聽到遠處傳來的動靜。故而,她一不留神就想歪了,熱意快速蔓延上臉龐、甚至都連脖頸都成了熏人的淡粉色。
她羞澀地閉上了眼,然而,她沒能等到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細縫,卻發現,宋珩雖然緊貼著她趴伏著,但壓根沒看著她,而是神色嚴肅地盯著車外某個方向,毫無想象中的旖旎之態。
更嚇人的是,他手上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匕首,出鞘寒刃在午後暖陽下閃爍著冷冷的光,一副蓄勢待發的架勢。
原本平穩前進的馬車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大大放慢了速度,馬兒在不安地呼哧著。
程初芍嚇了一跳,終於回想起來,方才自己倒下之際似乎隱約聽到車外有些細微喧囂,卻沒往心裏去,還當是他們聽出了車內動靜在偷偷笑話她呢。
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車外便有人驚呼出聲,七嘴八舌,顯得十分混亂。
“將軍小心!”
“主子當心——”
話音未落,車外便有鏗鏘之聲響起,同時,七八道烏光咻地飛入車中。
其中兩道釘在車壁上,其餘的竟直接穿透車壁,留下一個個指頭大小的圓洞,可見其力道之強勁!
程初芍倒抽一口冷氣!
這烏光來路前後左右都有,是巴掌長的粗短箭矢,通體漆黑,箭頭還帶著倒鉤。如果方才宋珩沒有帶著她趴下,隻怕她要被釘成篩子了!
與此同時,車外響動愈發大了,原本還算輕微的鏗鏘之聲現在已被刀劍相撞的錚鳴聲徹底代替!
“公子,您和少夫人沒事吧?”十五帶著哭腔的顫音響起。
宋珩沉聲道:“沒事,護著你自己便是。”
許是猜出了他們避開冷箭的法子,車外仍有烏光斷斷續續射向車中,卻都巧妙地改變了方向,不再平平射入,而是挑高角度,由上至下地斜斜攻來!
程初芍暗道不妙,隻覺自己終究是擺脫不了當篩子的命運。
就在她以最快速度從手邊暗格裏扒拉尋找防身物件時,叮叮當當幾聲,第二批冷箭竟都變得乖馴起來,老老實實一頭栽下,來了個天女散花。
程初芍動作一滯,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身邊的男人。
後者已悄無聲息換了個姿勢,原本是低低伏在她身上,此刻卻整個翻轉過來,手中不大的匕首如遊龍般,在方才那短短一瞬間不知扭轉變幻了多少次,將所有暗箭打落!
期間,他一直用自己的身體好好地護住了她,幾乎沒有給暗中伏擊的人留機會,除非他們潛入車底從下方攻擊。
即便將她護得這樣密不透風,但他仍有意識地一手反向撐地,努力不壓著她……
程初芍眼中一熱。
如果說方才還因為這種程度上的親密接觸而感到難為情,現在的她卻隻有滿心的感動和酸澀。
要不是情況危急,她怕是要控製不住自己蠢蠢欲動、想要伸出去一把抱住那人的“魔爪”了。
“別怕,不會有事的。”他微微側頭,安撫的聲音低低傳來,就像寒冬臘月裏送來的一爐暖炭。
她輕輕嗯了一聲。
“有你在,我當然不會怕。”
宋珩心中一**。
可惜,敵人沒有給他分神的機會,第三批冷箭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襲。
這次更加刁鑽,竟有過半是直接從車頂射入的!
宋珩當機立斷,回身摟住程初芍,以最快速度往邊上滾去。
然而,似乎是料定他們會這般躲避,那裏竟刺啦一聲鑽進來一柄雪亮長劍,淬著寒光。
黑衣人像鬼魅一樣從山路兩旁林間接連竄出,來勢洶洶,仿佛要來收割人命的閻羅王。
原本好好的馬車早已被四麵八方襲來的箭矢變成了個漏風的篩子,連馬兒都中了兩箭,吃痛倒地,連帶著馬車也翻了個身。
車外諸人大多都是軍中好手,十五也會點粗陋拳腳功夫,唯有兩個婢女手無縛雞之力,早就嚇得腿軟,隻能縮在倒地馬兒和車子接連處的角落瑟瑟發抖。
她們平生第一次經曆這樣凶險的刺殺場麵,壓根反應不過來,隻能在心裏暗暗發急,求諸天神佛保佑。
雖然她們還沒有那種義無反顧為主子獻身的大無畏精神,卻也不妨礙她們在祈禱之際替車內兩位主子多求幾句。畢竟,兩位主子若是出了什麽事,就算她們能活著回去,恐怕也落不了什麽好下場。
然而,老天爺似乎沒聽到她們的祈禱。
先是不遠處一個侍衛被黑衣人當胸貫入一劍,睜大了眼睛倒地。
緊接著,她們左側車壁又發出哧的一聲,像是刀劍刺入皮肉的沉悶響聲。
夢秋被眼前突然出現的雪亮長劍、眼神陰寒的黑衣人嚇得連呼吸都忘了。
更令她恐懼的不是這把劍的主人抽劍向她刺來,而是,此人從車壁抽出的劍身上的斑斑血跡,還在滴答滴答往地下掉!
甜兒還在哆哆嗦嗦地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好像是主子在喊咱們……”
二婢徒勞地往後縮,餘光都在對方麵上看到了相似的絕望。
車外跟黑衣人纏鬥的侍衛們更是渾身一震,眼睛都紅了!
短短一瞬間的失神,他們身上就多了幾處傷口,但他們反應過來後,攻勢更加淩厲,一連挑倒兩個黑衣人,包括趁著空隙靠近車旁攻擊的這人。
混戰間,車壁上更是不斷遭襲,震動聲響清清楚楚傳至二婢身上。
黑衣人且戰且退,就連那個原本要順手殺了車底二婢的黑衣人都跟著跑了。
二婢死裏逃生,一臉迷茫地爬出來,便見著其他人神色沉重,十五更是嗚哇大哭著撲向翻到在地靜悄悄的馬車。
隻見車壁早已變得千瘡百孔,還染上了幾道可怖的殷紅!
甜兒差點沒暈過去。
“主子,主子真出事了?不可能,我不信……”
然而,那醒目的血色卻在冷酷地提醒著她們,出了這麽多的血,車內之人隻怕是凶多吉少。
否則,那些黑衣人又怎麽會齊刷刷撤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