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歡喜得以為自己在做夢,顫巍巍撲到孫兒身上,從頭摸了一遍,並下狠手把孫兒掐得臉色扭曲,這才確定是真的,不是夢。
老夫人開心了一瞬間,理智回籠,立馬反應過來。
方才,孫兒好像把下人都攆了下去,還一再叮囑她不能激動嚷嚷出聲,莫非……
“不錯。為防萬一,這事孫兒還不打算告知外人。不過,大年下的,也想給祖母添幾分喜氣。”宋珩微笑著說。
雖說衛國公又立了功,可,做武將的人永遠都把頭別在褲腰帶上,一日沒安全回京老夫人就一日放不下心來。上門賀喜的人雖多,但她其實不怎麽高興得起來。
如今正值年下,又到了闔家團圓的日子,她正為老夫君感到憂慮,整個人也有點蔫蔫的,長孫奇跡般康複的消息儼然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
得知外頭有十五等人把守,老夫人忙喚宋珩來回走給她看,果然腿腳利索了,走得十分流暢,壓根想不到這會兒神采奕奕的他就是前幾日還窩在輪椅上病懨懨的那人!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縱使是厚積薄發,可治病這事向來都是一點點慢慢來,哪有先前毫無動靜,而後一夜之間突然全好了的?
“臭小子!你到底什麽時候好的?故意瞞著祖母?恩?”
宋珩麵不改色地扯謊:“就是前不久,老神醫開始為孫兒紮針之後,才漸漸有了起色,能勉強動彈一二。隻是,如今外頭形勢您也是知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孫兒索性誰都沒說,就想著等好全了再給您一個驚喜。”
程初芍很配合地在旁附和:“是啊,就連我都沒發現,咱們大公子可真不愧是做過幾日斥候探子的,偽裝功力一流。要不是我昨晚偶然發現,他還準備等能小跑上馬才告訴您呢。”
“還小跑上馬?你能瞞著人行走一時,難不成還能長長久久地瞞下去?更何況……罷了,懶得說你,反正你既然有主意,祖母替你打點安排,配合你就是了。隻是萬事都要小心為上……”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叮嚀。
宋珩滿口應下。
得益於程初芍的推拿手藝,再加上日日塗抹的特製藥膏,雖然病了近一年,但宋珩的腿部肌肉並沒有萎縮,一如既往的強健,隻是淤血壓迫神經,導致無力動彈罷了。
如今淤血散盡,壓在神經上的沉重大山推翻了,原本的力量也就順其自然能施展出來了,隻是久不練武,稍有些生疏罷了。若非擔心被人察覺此事,他刻苦練上個把月,定然能恢複巔峰狀態。
“要不,你們小兩口過完年去莊子上住幾日?就是你生母留下的陪嫁產業,裏頭不是有個小莊子麽,離京城有些距離,倒也算是清淨。”老夫人猶豫著開口。
程初芍無可無不可,看向宋珩,後者想了想,答應了。
老夫人無聲一歎,已然猜出長孫的打算。
她向來都知道,這個孫子跟她的三個兒子都不同,沒什麽爭權奪勢的野心,隻因為一顆心都撲在了戍邊守關上。如今身體康複,他多半還是想回邊關的。
若他不回,衛國公恐怕真的隻能老死邊關,但若他去了,她或許還能在閉眼前見夫君一麵。
一邊是數十年風風雨雨的夫君,一邊是最疼愛器重的長孫,老夫人隻猶豫了片刻,就釋懷了。長孫都成家立業了,自有自己的心思,她總不能按著自己的想法逼他做事。
衛國公府這個年過得很是熱鬧,大年初一,二房的新媳婦陳氏還診出了喜脈。一時間,二房上下喜氣洋洋,羅氏眼神幸災樂禍,就差沒上程初芍麵前來顯擺了。
老夫人雖然對宋琢這個二孫子有點失望,但還是盼著抱曾孫的,當即從私房裏挑了不少好東西賞給陳氏,讓她好生養胎。
陳氏得了賞,得意不已,言語間對程初芍這個大嫂越來越不客氣,甚至還在私底下跟娘家人笑程初芍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雖然平陽伯府依舊半死不活,並沒什麽可值得忌憚的,但陳家人還是不欲明著得罪衛國公府長房,沒敢在外人麵前嚷嚷,隻是自家人關起門來時提了一嘴。
陳侍郎偶然聽到,大為光火,暗罵女兒小肚雞腸,反過來還被夫人指責許久。
泄露試題的事他不好跟家人提起,沒法站在道德高地,憋屈得不行,轉頭偷偷約了宋珩出去道歉,替陳氏這個蠢女兒說了許多好話。
宋珩吃過這頓酒,回程時就浮出個念想來。
後天是初五,他要帶程初芍去莊子上小住一段時間,或許,他們可以……
他越琢磨越是心潮澎湃,並難得地麵紅耳赤起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樂極生悲,還沒等他開心一會,希望就破滅了。
老神醫的傷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卻沒急著走,隻說開春後就滾蛋,還要求宋珩把那不爭氣徒弟給他打包帶上。
宋珩對此自然沒有意見,甚至樂得他老人家多留些日子,繼續欲拒還迎地教程初芍多點東西。
老頭兒不願破例收徒,不過,從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來看,其實程初芍也能算是他的半個徒弟了,宋珩當然不吝於對老爺子好一些。
為了不讓老爺子一個人孤零零過年,宋珩還讓人把鍾離曄弄了過來陪他守歲,並在大年初一當天和程初芍一道過來拜年,給足了老爺子麵子。
宋珩想著,老爺子若是不嫌棄,倒可以順便捎上他,一道去莊子上住住。那邊不如京城人多眼雜,老爺子也能鬆快一二,還能直接從莊子離開去外地。
於是,他這日過來就是想問問老爺子,若是沒問題,他今日就讓手下喬裝護著老爺子先行出京。
老爺子對他的安排倒是沒意見,隻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後,一本正經地上來替他把脈,然後言之鑿鑿地告訴他一件事。
宋珩來時火熱的心瞬間被潑了一大盆冷水,一直回到衛國公府都沒恢複過來。
尤其是,老夫人年節裏聽親戚委婉提及長房子嗣問題太多遍,忍不住又拉著他嘮叨幾句,催他早點要個孩子,還點了幾個親戚的名,都是有意把閨女送過來做偏房的。
宋珩臉色一沉,本來打算瞞著祖母這事,如今隻能據實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