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平陽伯夫人,程初芍按照原計劃去拜訪李郡王妃。
李郡王妃的夫君是個閑王,她本人端莊得體,很是與人為善,不過怕皇帝忌憚,平時也不大四處結交,像月屛郡主那種是萬萬不敢學的,時常往來的手帕交也就那麽不多幾個。
經過福寧長公主引見,再加上年前治療期間的接觸,程初芍和她關係漸漸密切起來,從最開始的客套話演變到也能說上幾句私房話的地步了。
今日,郡王府上並不十分熱鬧,但來客也不止有程初芍一人。
她來得比預定時間早一點,等了一盞茶時間,其他人也都陸續來了,幾乎都是熟麵孔,隻少了福寧長公主一人。
程初芍一看就有點想笑,這好端端的女眷聚會都快變成她的移動科室了。
果不其然,眾女眷笑得如沐春風,跟她打過招呼見過禮,說了兩句年節如何熱鬧累人,誇了同伴衣衫首飾,非心腹的下人們就都被揮退了。
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這些女眷身份各有高低,性子有潑辣的也有溫婉的,但對著程初芍這麽個名聲複雜、如今又沒誥命在身的小輩並無半點倨傲鄙夷,至多隻是不那麽熱情罷了,也沒人會失了禮數。
更重要的是,沒有人跳出來指著程初芍鼻子大罵,說她作為女子不安分守己在家服侍夫君公婆,反而自甘下賤學這等微末技藝。
沒受到冷待的程初芍自然樂得禮尚往來,幫她們解決一些問題。
說起來,這年頭醫療條件不高,又有男女大防的禮法規矩在,很多婦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點不好對普通大夫說的小毛病,福寧長公主就是典型例子。這問題可大可小,有權有勢的人家有大夫調理、有補品養著還好,尋常人家恐怕就隻能苦熬了,不然平均壽命也不會那麽低。
程初芍給這幾位夫人複診過,毫不意外地發現,大部分人都有明顯好轉。
尤其是李郡王妃,年前時她腳掌上那層醜陋暗黃老皮已經在藥膏作用下徹底褪去,隻是還有些斑駁不平,程初芍當時給她另調了一種油膏每日塗抹,過完年,那該死的牛皮廯也沒再複發,腳底板光潔如新,甚至比過去還白嫩幾分。
要不是患處在腳底而不是其他部位,不好大喇喇給人看,李郡王妃怕是恨不得展示出來,嘴上對程初芍的誇讚也是不停。
甄夫人是康複速度最慢的那個,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乳岩之症本就不可能靠吃藥治愈,艾灸也隻是能稍微緩解而已。
她對程初芍沒有半點怨言,甚至聽了其他人的講述,更加慶幸自己年前就被說服,不然拖上一個月,要治愈就要更長時間了,說不定這段時間病情還會加重,導致年也過不好。
程初芍照著個人脈象,又分別開出新的醫囑,有的是鞏固的藥方,有的已經不必吃藥塗藥,隻需要注意平時的飲食起居罷了。
甄夫人和李郡王妃十分熟稔,索性還借了一間屋子,讓程初芍替她針灸了一回。
針灸結束後,甄夫人謝過程初芍妙手仁心,然後,貌似無意地提了一句上元節的燈會十分好看,問程初芍有沒有去看,又說自己家的幾個姑娘結伴出去看燈,差點被人群衝散回不了家。
程初芍心裏咯噔一下,懷疑甄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小心謹慎答了。
為了甄夫人的臉麵,針灸時屋裏不留下人,此刻也隻有她們二人在。
甄夫人笑了笑,低聲道:“芍娘,你心思單純,沒有雜念,一心替我排憂解難,這些我都記在心裏。有些話,別人跟你說不如我跟你說……”
走出郡王府,程初芍麵無表情揉了揉太陽穴。
萬萬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夜,程初柳被拐跑的事就已經不是秘密了!
“你是說,昨夜之事端王已經知曉?”宋珩也跟著皺起眉頭。
程初芍一臉沉重地點頭,“甄夫人家裏的幾個姑娘昨夜去看燈,其中一人落單,偶然見到端王糾纏一個少年,後來有人出麵分開二人,她走近了才發現那少年是程初柳。可巧,那姑娘的哥哥——也就是甄夫人的小兒子——正好是守城的校尉,昨晚的事恐怕他們已經猜出七八分了。據甄夫人說,昨夜他們乘馬車出城時有人鬼鬼祟祟跟著,也不知是不是端王不死心派來的人。”
昨晚應該是晏子安借故哄了程初柳出門,平陽伯夫人管束得那麽嚴還能讓她偷跑成功,也不知是不是四皇子在伯府安插了眼線,亦或是那個暗衛的功勞。
端王本就心儀程初柳的美色和才華,難得偶遇不免要糾纏一番,後來出麵的人可能是晏子安,也沒準是四皇子,前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畢竟,今天一早,北齊質子突然失蹤的事已經傳遍京城。如果昨晚見到的是晏子安和程初柳在一起,後麵跟蹤程初柳到城門的人也是端王的,他肯定能想到這是怎麽一回事。
平陽伯府上回拒婚已經惹惱了端王,這次程初柳“跟人跑了”,可以說是端王打擊報複的絕佳機會,隻要找皇帝告上一狀即可。
“今天一早端王就進了宮……”宋珩緩緩吐出一句,揚聲喚十五進來,匆匆帶人出門了。
他雖不說,程初芍也猜得到,他多半是找太子去了。
程初芍無可奈何倒在榻上,抱著小雪揉捏了一通,心頭那股悶氣始終縈繞不散。
攤上這麽個娘家真夠頭疼的,也是苦了平陽伯夫人了。
她提心吊膽地等著宋珩的訊息,書也看不進去,隻能避著人搗鼓那些搜集來的易容道具,調製了一些能改變皮膚顏色、又十分自然的藥水。
玩著玩著,心緒漸漸沉靜下來,結果,宋珩還沒回來,十五就一臉為難地小跑著回來送信。
“大少夫人,不好了!陛下突然下旨,要把平陽伯府四姑娘封為和樂郡主,送往北齊和親,嫁給北齊太子!”
程初芍神色木然,手中玉杵啪嗒一聲掉下,摔了個粉碎。
得,端王還真是個狠人,自己得不到就要瘋狂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