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何家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早餐是何媽一大早起來做的。有香甜軟糯的紅棗銀耳湯,有白白胖胖的肉餡兒小籠包,還有一碟何媽自製的鹹菜,口味很重,不過也是真好吃。

這一桌豐盛的早餐沒兩個小時是搞不定的。感念於自家親媽的勞苦功高,何一一顛顛兒地給何媽往碗裏戳了幾個小籠包聊表心意之後就自顧自趴在餐桌前頭呼哧呼哧地胡吃海塞去了。

其間,她甚至還為最後一個小籠包該進誰的嘴這個問題與自家絲毫沒有父女愛的親親老爸以筷子大戰三百回合,最後以壓倒性勝利一口吞下了自己的戰利品。

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何媽的偏頗。

何爸恨恨地瞪著自家閨女把最後一個小籠包吞咽下肚,正準備埋下頭去繼續喝湯呢,就給自家劉女士擰著胳膊上的肉轉了一溜圈兒,“你都多大個人了,就不知道讓著點兒一一麽?”

何爸頓時給疼得齜牙咧嘴的。

他發誓,剛剛搶奪小籠包時這話他就聽自家媳婦兒說了不下三遍了。

小籠包都給閨女吞下肚了,他還不夠讓著她嘛!

何爸一時間給自家偏心偏到太平洋的劉女士說得啞口無言。

偏生他家閨女還躲在一旁幸災樂禍,時不時把小腦袋從碗裏抬起來遞給他一個奸佞的無恥笑容。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何爸心有戚戚焉。當即決定吃完早餐就去找老李頭在棋盤上大殺個三百回合,把這一畝三分地兒留給眼中沒別人兒的母女倆相親相愛去。

“媽~”何一一嘴裏邊塞得鼓鼓囊囊的,卻還要不甘寂寞地跟劉女士說話,含混不清道,“我小時候是不是有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阿婆呀?”

她昨天晚上做了一整夜的夢,可大早上起來就給忘得差不多了,到現在腦子裏還是漿糊一樣攪成一團。

埋頭苦吃的何一一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家劉女士一瞬間扭曲到變形的臉色。

何媽深吸一口氣,臉上掛著勉勉強強的笑,溫柔著聲音啐道,“傻丫頭!你奶奶外婆去的早,哪兒來的對你很好很好的阿婆?怕不是做夢呢吧!”

何一一忙著祭拜自己的五髒廟,隨口應了一聲,便不再糾結。

那個夢模模糊糊的,她記得也不大真切。

許是報複剛剛被自己搶了小籠包的仇,何爸一聽這話,頓時笑得誇張,“閨女呀,你這是又自我代入到哪本小說裏頭去了?腦補要不得!切記切記哈!”

何一一沒好氣地白了自家老爸一眼,嘟嘟囔囔道,“怎麽還不出去找李大爺下棋去?”

早飯吃完了,他是專程留下來等著嘲笑自己的嗎?

何爸嘴邊的笑容還沒落下去,聲音裏洋溢著歡脫,“我今天不出去。”而後他轉向劉女士繼續道,“快!今天有哪些衣服要洗的,進房間裏給我找找。”

說完他就拉著自家媳婦兒回了臥室。

何一一奇奇怪怪地看了他們一眼,複又埋下腦袋繼續喝湯。

頗喜歡甜食的何一一對自家老媽煮的銀耳湯愛得深沉。

甜甜膩膩,軟軟糯糯,再符合她的口味不過了。

喝完一碗,她又自己跑去廚房裏盛了第二碗,一直喝得見了底,肚子也鼓鼓的撐了起來,她才意猶未盡地擱下勺子。

這時,何爸抱著滿滿一懷抱的衣服從臥室裏出來了。

衣服堆得很高,都快要沒過他那顆染的漆黑地方都快支援不上中央的腦袋。

高高的衣服擋住了他的視線,何爸艱難地摸索著往洗衣機那兒走去。

這些日子三小隻和何爸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情誼。這會兒它們剛剛吃完貓糧,看見何爸就齊齊圍了過去,企圖可以蹭點兒零嘴吃。

倒黴悲催的,零嘴沒蹭到,何爸試探著向前的腳倒是與小黃肉乎乎的小身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一腳力道不大,小黃也沒感覺到疼。

不過總得給點兒補償不是?

聰明的貓,怎麽著都不會白挨一腳的。

小黃縱身一躍,企圖在眾多衣服裏搶占何爸懷抱的一角,喵喵叫上兩聲,哭哭疼賣賣慘,或許中午就可以喝到一碗熱騰騰的排骨湯。

想法是真的很美好,不過實施途中卻出了點兒意外。

小黃一爪子踩空了,沒能精準地落到何爸懷裏去,倒是把那一摞高高的衣服盡數扒拉下來反而給自己埋在了衣服堆裏。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何爸愣了。

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腆肚皮的何一一也愣了。

小黃掙紮著從衣服堆裏露出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一抬眼就對上兩雙極力忍笑的眼睛。

不帶這麽玩貓的!

小黃悲憤了,氣呼呼地背過身子,隻留給這父女倆一個毛絨絨的小屁股,一根長長的貓尾巴有氣無力地耷拉著。

就在何爸蹲下身子去撿衣服順帶想摸摸小黃安慰安慰這小貓崽時,它一個跳躍,而後背影蕭蕭往陽台上狂奔而去。

何爸繼續撿衣服……

何一一繼續懶洋洋地仰躺著……

何媽端著一張就差給笑成秋日裏那盛放的**的臉走出臥室,樂嗬嗬地往何一一旁邊一坐。

何一一不屑地撇撇嘴。

不就給她爸找個衣服,至於樂成這樣嘛!

一分鍾過去……

兩分鍾過去……

三分鍾過去……

何媽臉上的笑容依然不曾落下去,反而有越來越燦爛的趨勢。

何一一伸手在自家老媽眼前使勁兒晃了晃,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媽,你中獎啦?開心成這樣!”

何媽嗬嗬笑著,“公司抽獎,我中了二等獎。”她一副飄飄然又有點兒難以置信的表情。

何一一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她隻是隨口一說啊!

“媽,獎項是啥呀?”何一一樂嗬嗬的,心裏止不住地開心。

她家劉女士運氣可真好呀。

“價值一萬元的跟團遊!”何媽語氣裏難掩激動,“我們公司就是財大氣粗。”

何一一失望地撇撇嘴,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可以折合成人民幣不?”

她家劉女士對外出旅遊根本就沒多大興趣,這次機會十有八·九會給浪費掉。

誰成想何媽這回竟然沒好氣的戳了戳自家閨女的大腦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這孩子,鑽錢眼裏去了?這麽好的機會,出去放放風,散散心,看看大好河山,陶冶陶冶情操,多好哇!”

何一一言不由衷地點點頭,對自家劉女士真誠地祝福道,“玩得開心!”

何媽伸手把躺得沒個正形兒的閨女拉起來坐好,嚴肅道,“我沒時間!這次旅行為期十天,明天就開始,你媽不上班的啊~”

何一一無奈地攤了攤手,給劉女士出了一個不大靠譜兒主意,“要不,你請假?”

難得她媽想出去玩,這沒機會也得創造機會,現在機會已經有了,沒時間也得擠出時間來!

何媽眼神幽幽地對上自家閨女的眼睛,無語道,“你是想讓我失業嗎?”

是哦!沒有哪個公司動輒就給員工批個十天的大長假,還是為著這麽個不靠譜的理由。

何一一縮著腦袋不說話。

所以說,她媽公司的抽獎是拿著員工開涮嗎?不會人人都中了二等獎吧!

中獎又不能兌現,公司老總大概也就圖個樂子。

半晌,何媽拍板決定道,“你去!”

何一一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對上自家劉女士堅定的眼神,使勁兒晃著小腦袋,推脫道,“我不去!我還要碼字。”

何媽一副“這事兒沒得商量”的語氣,“咱家就你一個閑人。”

那邊正在往洗衣機裏頭塞衣服的何爸亦是不甘寂寞地出聲兒幫腔,“碼什麽字?一一,我可看見了,你的讀者都要給你寄刀片了。”

說著嗤笑一聲,繼續道,“你再不出去找找靈感,趕明兒那刀片就真寄到咱家來了。”

何一一大囧。

何爸雖說動不動就嘴上喊著“閨女,出去找份兒正式工作吧”,可其實,他對於自家閨女的事業,在行動上予以了大力支持。

突出表現在,他偽裝成一個小小的書粉,把自家閨女小說下麵那些正麵的評論通通點讚,偶爾遇上誌同道合的書友還能彼此商業互捧上兩句。

事實上,作為一個中年老大叔,何爸對於閨女寫的小女生讀物一個字兒都沒看過。

他隻是,幾年如一日地專注於評論。

因此,何一一近期新開的那本據說虐得死去活來的新書,何爸還是略有耳聞的。

當然,類似於寄刀片的評論,他也看到過,並且還曾在下麵跟樓,“我想寄一包甜到齁的大白兔奶糖,多吃糖,就虐不起來了。”

結果後麵就歪樓歪到一眾書友在線爭論童年時吃的哪種糖最甜最好吃了。

當何爸何媽統一了戰線,何一一瞬間就失去了話語權。

在何爸何媽一波接一波的言語攻勢下,何一一很快就舉白旗投降,不情不願地接受了這次意外的旅遊出行。

何爸甚至還大方地把自己寶貝的不得了的相機從房間裏拖出來友情貢獻給自家閨女,“多拍拍風景,回來了給我和你媽看照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