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何一一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脖子上掛著對比起來沒啥重量但依然沉重的相機,後背上背著前天還給小偷覬覦過的貓咪背包,整個人宛如逃荒的難民一般,含胸縮背,一點兒精氣神兒都沒有。
她吭哧吭哧往門口挪動著,步子沉重而緩慢,活脫脫一隻負重的小烏龜。
何一一剛出房門,迎麵就撞上了一堵牆。
她忙忙刹住腳步,總算沒直直撞上去。
何一一訝然抬頭,入眼的是住隔壁的胖帥哥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不過這張臉眼下正發黑呢!一股濃重的黑色氣息撲麵而來,看得何一一那不爭氣的小心髒咚咚咚咚直打鼓。
大清早就跑她房間門口充當黑麵門神,這是為了專程堵她?
何一一小腦袋轉的飛快,絞盡腦汁回想著自己這兩天做了什麽得罪胖帥哥的事兒。
在記憶力搜刮了一圈兒,她最終得出了一個倆字兒的答案。
那就是——沒有!
何一一出門在外素來秉承著與人為善的處事原則,用楚楚那過於粗糙的話來說,就是夾著尾巴做人,得罪人的事兒,她不會做,得罪帥哥的事兒,她就更加不會做了。
“嗨~”何一一騰出一隻白胖胖的小手僵硬地揮了揮,臉上扯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嘴上訕訕打著招呼,“白先生,早上好!”
白昱淡淡地“嗯”了一聲,伸手拖過小姑娘手裏的行李箱,徑自轉過身抬腳往樓下走去。
何一一原地石化,愣了幾秒鍾,悻悻地收回自己僵在半空的小胖手。
她掀起眼皮,怔怔地盯著胖帥哥稍顯吃力的背影。
左手行李箱,右手行李箱,身上還背著個旅行包。
減肥君再度上線,一如既往地樂於助人。
何一一顛顛兒地跟上去,“真是太感謝你了,白先生。”
陡然間身輕如燕的她著實不大好意思。
聞言,白昱突然停下腳步,側頭,一雙黑漆漆的瞳孔深不見底,帥氣的臉上神色未明。
“麻煩你說這話之前,先把你臉上的笑收一收。”
客套的語氣,客套的笑臉。
起了個大早上趕著找虐的白昱心裏頭不爽極了。
他們連最親密的情侶裝都穿過了,現在擱這兒裝什麽熟悉的陌生人呢!
圈養他的那幾個月裏,摟摟抱抱親親摸摸舉高高也沒見少到哪裏去呀!
白昱一顆心酸酸脹脹,給何一一疏離的態度來來回回撕扯得生疼。
女人都是大豬蹄子,何一一更是大豬蹄子中的大豬蹄子。
占完便宜轉頭就不認人了。呃······準確來說,是不認貓了。
對上白昱意味不明的眼神,何一一無措地垂了垂眼瞼,整個人透出一股子無端委屈的意味兒來。
世風日下,怎麽懂禮貌開口道個謝都成為一種錯誤了?
何一一猛地把手搭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手下陡然施力,卯足了勁兒把東西往回搶。
不過,這點兒力道,對白昱來說不過猶如蚍蜉撼樹。他微微緊了緊五指,行李箱就穩穩攥在手心裏了。
何一一氣急,語氣發衝,口不擇言道,“東西還我。我減肥!”
這回,白昱笑了,笑得邪魅狷狂,笑得不可一世。
“減肥?行啊!先長成我這樣吧。”
話畢,他拎起行李箱,邁開大長腿,健步如飛,轉眼就把何一一遠遠扔在了後頭。
何一一原地怔愣了好一會兒,最後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
神經病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還好死不死恰好給她碰上了這麽一個,動不動就抽風。
何一一氣啊!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
同一趟大巴車,同樣的一雙位子,同樣的兩個人並排坐著。
如果忽略了倆人之間詭異的氣氛,一切就好像初來春城那天的場景重演了一遍。
刺眼的陽光打在白昱微微泛白的臉上,趁得他整個人更加虛弱了幾分。
胃裏同樣的翻江倒海,一如那天。
暈車暈的他欲仙欲死,簡直爽歪歪。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
白昱納悶兒:他這暈車的症狀怎麽還沒緩和些?
眼角餘光偷偷摸摸往旁邊瞟一眼,又瞟一眼,再瞟一眼。
何一一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上下眼皮緊緊粘在一塊兒,就連半點兒眼風都不給他。
剛剛招了人家記恨的白昱隻好默默忍受著胃裏的翻滾,然後默默苦逼著。
連暈車貼也不給他一個,還比不上剛來那天的待遇呢!
可見他是給小姑娘得罪狠了。
白昱眼神四下亂瞟著,企圖在這無聊的車程中給自己找點兒樂子自我娛樂一下。
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無聊!
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無趣!
座位上或假寐或聽歌或談天說地或誇誇其談的乘客,沒意思!
白昱這一娛樂,一雙不安分的滴溜溜四下亂轉的眼珠子就娛樂到身邊小姑娘那張白嫩嫩的小臉上,然後一不小心看癡了,好半天都沒摳下來。
何一一小臉白皙,肌膚透亮,微微泛著淡淡的粉色,看得他心生癢癢,一雙鹹豬爪蠢蠢欲動。
又長又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美好的弧度,宛如一把細細密密的小扇子,眨巴眨巴兩下也許還能扇出微微的涼風來。
一雙眼睛緊緊地閉起來,讓人覷不見分毫。可白昱知道,那雙眸子睜開時,裏麵滿載著怎樣璀璨的星輝。
他目光遊弋,來到何一一紅潤又不失飽滿的櫻唇上。那是他肖想了好久好久的風水寶地,做貓時不過微微碰了一下,那溫軟的觸感就讓他心神搖曳了許久。
白昱暗自感慨:他心愛的姑娘啊!還真是無處不美好。
何一一並沒有睡著。
她不過是閉目養神而已,順帶對旁邊那位嘴巴有點兒壞猝不及防就噴毒液的胖帥哥眼不見心不煩。
可她又不是死人,怎麽會對白昱那火辣辣的視線毫無所覺。
不過何一一還是寄希望於胖帥哥的良知,盼著他好歹收斂些。
可惜天不遂人願,胖帥哥亦不遂她願。
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那人自覺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反而有越來越過火的趨勢。
大概也許可能……胖帥哥的良知今天離家出走了?
何一一小臉越來越燥熱,耳根子悄悄染上了胭脂色。
倏地,她睜開雙眼,直直對上胖帥哥還沒收回去的眼神。
猝不及防被抓包!
白昱從中品出了幾分憤怒的味道。
他狼狽地轉開臉,臉上閃過極其不自然的神色,耳根子更是熱得他心慌慌。
何一一狠狠地瞪他一眼。
“好看嗎?”惡狠狠的語氣流露出小姑娘憤怒的情緒,她遞給白昱一個凶光畢露的眼神。
對於這個簡簡單單的隻有三個字的問題,白昱倒是認認真真地杵著腦袋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方才動了動嘴巴,慢吞吞地吐出倆字兒,“好看!”
他這是真心話。
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這話還真不假。
在白昱眼裏,何一一怎麽著都好看。
隻是何一一卻把這兩字兒當成了胖帥哥對自己的挑釁,頓時怒氣衝衝,差點兒咆哮出口。
不過考慮到一車的乘客,她還是忍了又忍,最終不得已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白先生你更好看呢!怎麽不見你自己攬鏡自照上個十年八年的呢!”
白昱無辜地摸摸鼻子,在何一一瀕臨爆發之際識趣地住了嘴,把眼睛轉向了車窗外。
一路無言。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何一一心中的憋悶感還沒全消,看身邊的胖帥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可就在何一一搖搖晃晃地順著幾個台階下大巴時,她脖子突然失了重量,僵硬的脖頸頓時輕鬆下來。
她掀起眼皮,就見白昱正強盜似的搶過相機往他脖子上掛呢。
何一一張了張嘴,正要說點兒什麽,就聽見白昱無恥的卻依然很磁性的聲音不由分說地闖進她耳朵裏,“我要加大負重量,這樣肉掉的快一些。”
接下來,何一一就眼睜睜地看著胖帥哥給東西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前相機,後背包,左右兩隻行李箱。
這人減肥這麽拚啊!
何一一氣悶地跟在白昱後麵往客棧走去。
聽導遊提前透露說,他們這回住的是一家以浪漫為主題的客棧,還有一個更加浪漫的名兒,叫彼岸花。
何一一覺著吧,這世界對單身狗太不友好了。住個店還要被血虐一把。
不過在她看到客棧不遠處那威嚴肅穆的派出所時,登時樂不可支。
這地方,地理位置絕佳啊!挨著派出所,起碼安全無憂防火防盜不是?
何一一小腦袋一抽,伸出白胖胖的小手不懷好意地拽了拽白昱的衣角。
在胖帥哥看過來的時候,她胖乎乎的小指頭往那兒一指,洋洋得意道,“白先生,你強占他人財務,咱們去那兒走一遭找警察說道說道吧。”
白昱看到派出所,劍眉一挑,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語氣淡定,懶洋洋地出聲,“好啊!咱們過去坐坐。經過上次的事兒,他們還欠我一個‘十佳好公民’的獎呢。不過,何一一,你這麽公然浪費警力,莫不是生活太安逸了,想找個由頭去局子裏蹲兩天?”
何一一忙忙甩著腦袋,動作大開大合,唯恐白昱看不到她的拒絕。
不!她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