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一就差沒把自己給裹成一隻北極熊了。

她媽昨晚都說了,雪山冷,特別冷,保暖措施一定要做好。

何一一低頭扯了扯自己身上疊加套在一起的兩件毛衣,上麵還罩著她所有毛呢外套裏頭最有厚度的那件,可見是非常聽話了。

這趟通往雪山的公交尤其擁擠。

公交車上人擠人,她勉勉強強找了個落腳的地兒,可短短十幾分鍾時間內,就已經被踩了好幾腳。

何一一垂下小腦袋,盯著自己小白鞋上灰撲撲的腳印子,心裏頭鬱悶無比。

穿得跟熊一樣的她在這前後左右全是人的狹窄空間裏想要活動一下自己那笨重的身子也很艱難,更別提指望著自己身手敏捷腿腳靈活地躲開那不知道啥時候會踩下來的腳了。

公交車上空氣稀薄,氣味混雜,悶悶的燥熱感讓人不由得心生煩躁。

何一一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一時間生出無窮無盡的悔意。

為了省事兒早早地就把所有爬雪山時用來保暖的衣服一股腦兒套在身上著實不是一種明智的行為。

她騰出一隻手小幅度煽動起來,企圖以一手之力給自己稍稍降下溫。

公交車不緊不慢地滾動著車輪子一路向前。

突然間一個猛刹車,何一一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眼看著下一秒就要一頭撞上前麵的人。

她眼睜睜地感受著身體失重所帶來的跌落感,腦袋裏一片空白。

一會兒她周圍的乘客前前後後疊羅漢般摔倒一大片兒,那畫麵想想就不大美好。

就在何一一緊緊閉上雙眼,一臉視死如歸地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疼痛時,後衣領子上一股強大的力道提溜著她直起身子,穩穩地站回原地。

何一一猛地抬頭。

白昱臉上擔憂的神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在何一一盈盈的雙眼看過來之際,他臉皮子一僵,聲音淡淡道,“當心點兒。”

何一一眼神不自覺地遊移到胖帥哥那看著就很壯碩的身板上,忽而覺得其實胖點兒也挺好。

剛剛那種千鈞一發的緊急狀況下,一個高高瘦瘦身形骨感清秀得跟株翠竹似的男人根本沒法兒把她給拎起來。

何一一看著這胖帥哥順眼了不少。

她囁啜著跟白昱道謝,“白先生,剛剛的事兒,多謝你……”

她給胖帥哥備好的又一張好人卡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就給白昱聲音淡淡地打斷了,“舉手之勞而已。”

做好事兒,不留名,也不求回報。

高義高義!

白昱的形象在何一一心目中瞬間又高大威猛了一圈兒。

她嚴肅著眼神對這善良的胖帥哥投去崇高的敬意。

車子晃,何一一也跟著晃,這眼神表達得或許不夠明確,反正白昱是沒有接收到小姑娘這一波三折的眼神裏所傳達的意思。

實在看不過眼,他一把拉過何一一艱難地抓著扶手的小胖手,自然而然地環上自己的胳膊,“抓著我!我穩得住。”

白昱的手很燙,燙得何一一直羞紅了一張小臉。

不過這麽方便的人形扶手,又是自己送上門的,她有點兒舍不得放棄。

何一一正了正臉色,白胖胖的小手試探著搭上了白昱的胳膊。

她的手掌心微微發燙,緊張之下又有點兒汗濕。

一顆小心髒好似脫韁的野馬般,怦怦跳個不停。

何一一低低地垂下小腦袋,眼觀鼻鼻觀心,拙劣地掩飾著她的不自然。

白昱垂眸,對上小姑娘烏黑的發頂,感受著她微熱的掌心,眸子裏漾著愉悅的笑意,心裏一瞬間春暖花開。

總感覺,他的小姑娘,又離他近了一些呢!

公交車一路走走停停,最終穩穩地停在了雪山腳下。

何一一慌慌張張地鬆開手,也沒敢再揚起小腦袋看一眼胖帥哥,車門一開她就一溜煙兒躥了下去。

白昱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用過就丟?這小姑娘還真是好樣兒的。

他提步不緊不慢地跟在何一一後麵,臉上似笑非笑。

藍天白雲,綠樹白雪,清泉高山,相映成趣。

驚歎聲不絕於耳。

不過對於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白昱來說,這樣的美景也不曾得到他一個眼神顧盼。

他目光緊緊追隨著何一一。那眼神,說不出的癡漢。

何一一燥熱了一路的小臉總算在雪山腳下清涼的微風中降下了溫度。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不大規律的心跳似乎也恢複了正常。

呃……似乎遠離了胖帥哥,她就沒啥不正常的了。

何一一偷偷摸摸往身後一瞄,就見胖帥哥正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邊,脖子上來回甩動的黑色相機看著格外搶眼。

做人得有良心。

想到白昱一路上關照她良多,何一一繼續向前的步子就邁不下去了。

她努力克製住自己落荒而逃的衝動,定定地站在原地,等著胖帥哥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兩人之間距離越近,何一一心跳越快,呼吸越急促。

春天,還真是一個討厭的季節。

安分守己的安全度過了夏秋冬三個季節,怎麽一到春天就這般蠢蠢欲動了呢?

她莫不是——思春?

何一一給這個念頭雷的外焦裏嫩,找不著東西南北。

這……不能夠吧?

白昱走到何一一麵前站定,默默打量著她驚疑不定的神色。

他手指微微屈起,忍了又忍,好半晌才克製住伸手敲敲小姑娘腦袋瓜子的衝動。

就是不知道這小腦袋裏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白先生。”何一一暗自握拳,鼓足了勇氣方才開口邀請道,“一起爬雪山吧!”

導遊之前就說過,到了雪山就各玩各的,到時候山腳下集合一塊兒回程就行。

旅遊團裏年齡段各不相同,男女老少皆有。一些老大爺老太太不大適合登頂,也就在山腳下轉悠轉悠看看風景。

若是身邊沒個人兒陪同著,何一一真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迷失在了這茫茫的雪山之上。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她同樣貪戀胖帥哥的顏值還有貼心。

春天真的到了啊!她這一顆萌動的春心似乎有點兒活躍過頭了。

白昱訝然抬頭,隨後特別爽快地點了頭,“好。”

他心裏頭說不出的激動。

他的小姑娘總算主動了一次。

白昱頓時心花朵朵開,一朵一朵盡數開在了這片白雪皚皚空氣微涼的雪山上。

他伸手,一把拽下何一一背上的貓咪背包,緊接著輕車熟路得背到身後。

“爬山很累的,你不宜負重過多。”白昱激動得舌頭都捋不直了,說出的話也沒有先過過腦子。

何一一無語地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再感受感受一點兒重量也沒有的肩膀。

所以,她現在隻需要兩隻肩膀上架著個腦袋就行了?

而且,這人是不是對爬山有什麽誤解啊!

何一一仰起腦袋盯著高高懸在半空中的纜車。

白昱順著何一一的視線看過去,同樣瞅到了高高懸起的纜車,臉皮一時間僵了又僵。

他心裏為自己默哀了三秒鍾,暗暗祈禱著小姑娘不要因此對自己的智商有什麽誤解。

何一一看向白昱的眼神有點兒一言難盡,不過顧慮到胖帥哥的麵子問題,她難得好心地沒有嘲笑出聲,隻是默默地率先挪著步子往搭乘纜車的地方走去。

白昱憋屈地跟在後麵。他覺得自己一定給小姑娘在心裏頭悄悄嘲笑了。

當纜車高高飛起的時候,何一一好奇地四下張望著。

天空很高很藍,風很輕很柔。

地麵上行走的人從這裏遙遙望下去,小小的好像螞蟻一般。

雪山上覆著皚皚白雪,白雪上麵還冒出蔥鬱的綠色。

江城有藍天,有清風,亦有綠樹。

隻是一年到頭幾乎見不到雪。

這會兒,何一一對這滿目的純白稀罕得不得了。

她一雙黑烏烏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給風吹的微紅的小臉上寫滿了興奮。

“白先生。這裏是不是很美呀?”何一一聲音輕鬆而愉悅。

白昱持著相機拍照的手微微一頓,眸子定定地落在小姑娘瓷白如玉的小臉上,怔怔地看了好半晌方才開口道,“很美。”

美人眼中有美景,而他眼中——有美人。

隨著海拔的節節高升,氣溫也越來越低。

何一一抖抖胳膊抖抖腿,整個人仿佛患有多動症一般,為自己人工取暖。

不得不說,她媽真的很有先見之明。

她都把自己給裹成熊了還是冷到不行,若是再穿得輕薄點兒,還不定凍成啥樣呢。

看了許久的美景,為避免審美疲勞,她打算欣賞欣賞帥哥,緩衝一下。

視線落在白昱依舊淡定如初的俊臉上,何一一打心底裏生起對這人綿綿不絕的敬佩之情。

這樣的心情大概可以如同這片雪山一樣,綿延個好幾千裏吧。

帥哥穿得很單薄,一身黑色的休閑服看起來沒多少厚度,也帶不來什麽溫度。

何一一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胖帥哥似乎對黑色情有獨鍾。她印象裏,一連好幾天,每每見他都是一身黑。

當然,這胖帥哥似乎也挺抗凍,因為他那些黑色衣服看著都不厚。

“白先生,你冷嗎?”何一一多嘴問了一句。

白昱搖搖頭。

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阿嚏——”

下一秒,一聲石破天驚的噴嚏聲驚得何一一瞪大了眼睛。

她尷尬地轉了轉眼珠子。

原來,不是不怕冷,隻是比較能忍啊。

何一一心裏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