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一個愛聽好話的國君,要如何有技巧地指出他的過錯,還能保全自己,不被懲罰?這個問題由戰國時期齊國的相國鄒忌(13)來回答最有說服力了。他的諷諫方式充分證明了他是一個美貌與智慧兼備的政治家。
談琴封相
公元前356年,齊桓公死後,齊威王即位。齊威王這個人,是個地道的公子哥兒,隻顧吃喝玩樂,不理朝政。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彈琴,沒事就一個人在後宮撫琴,自娛自樂。就這樣過了九年,朝廷官員逐漸腐化,齊國國力日漸衰敗,周邊的國家也不斷攻打齊國,從齊國搶走了許多城池。
齊國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時刻,但是身為國君的齊威王卻毫無察覺,依舊每日鑽研自己的琴藝,過得無憂無慮。
有一天,他正在後宮彈琴,經過這些年的苦練,他覺得自己的琴藝已經登峰造極(14),正自己給自己喝彩呢,突然聽見有人推門進來說道:“彈得好!真是好琴藝啊!”
若是一般人見有人誇自己,可能覺得挺好,可是齊威王是國君啊,莫名其妙進來一個人,還敢評判他的琴藝,簡直是找死。
“你是誰?竟如此無禮!”
這個人就是鄒忌。鄒忌向齊威王行禮,“我叫鄒忌,對彈琴也很有興趣,聽說大王彈琴十分了得,所以特地來聆聽。”
齊威王一聽,這是慕名而來啊,心裏一下就高興起來了,連忙讓他坐下,“你覺得我彈得怎麽樣?”
鄒忌就把齊威王剛才彈的曲子仔細地品評了一番,他原本也擅長彈琴,自然說得頭頭是道,齊威王連連點頭,“你果然懂琴啊!”
鄒忌又說道:“其實彈琴和治理國家是一樣的道理。”
齊威王一聽,怎麽彈琴說得好好的,又扯到治理國家了?
鄒忌見齊威王有點不高興了,連忙說道:“請您聽我說完,看是否有道理。”
“那你說吧,若是說得不對,我可要治你的罪!”
“我認為,彈琴和治理國家一樣,必須專心致誌。七根琴弦,好似君臣之道,大弦音似春風浩**,是國君;小弦音如山澗溪水,是群臣;應彈哪根弦就認真地去彈,不應該彈的弦就不要彈,這如同國家政令一樣,七弦配合協調,才能彈奏出美妙的樂曲,這正如君臣各盡其責,才能國富民強、政通人和。彈琴和治國的道理是一樣的!”
齊威王一聽,有道理呀,“看來先生真的懂琴,那就請你也彈一首吧!”
鄒忌來到琴桌前,雙手抬起,就像彈琴一樣在琴弦上空撥動,但是手指並沒有碰到一根琴弦。
齊威王怒了,“你要是不會彈就不要裝,你想讓我治你的欺君之罪嗎?”
鄒忌並沒有害怕,他很鎮定地說道:“若是我以彈琴為生,自然要去研究如何彈得更好。就像大王您的責任是治理國家,卻把朝政丟在一邊,跑來這裏研究琴藝,那和我擺空架子裝彈琴有什麽差別?”
齊威王這才明白鄒忌是想提醒自己要專心自己的主業,那就是治理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他覺得鄒忌說得很有道理,決定改過自新,還把鄒忌提拔為相國,讓他好好協助自己。
諷諫齊王
齊威王不再彈琴,開始專心治理國家。在他的努力治理下,齊國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齊威王有個毛病,就是不愛聽人家說他的過失。當然,是個人都不愛聽這個,但是身為國君,是很需要別人幫忙指出不足之處的,否則就會對國家、對百姓有不利的影響。
鄒忌一直在想如何改掉齊威王這個毛病,但是他始終不知道如何開口。直到有一天,他上朝之前發生了一件事情。
鄒忌是一個十分高大俊俏的美男子,這天,他上朝之前,正在鏡子前很仔細地整理自己的儀容。他覺得自己很帥,就回頭問妻子,“我和城北的徐公比起來,誰更好看一些?”這徐公也是城裏的美男子,一向被人用來和鄒忌相比較。
妻子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你好看啊!”
鄒忌不放心,又去問他的小妾,小妾很恭敬地說道:“當然是您好看。”
鄒忌還是不確定,又去問來拜訪他的客人,他的客人也說道:“自然是您好看一些。”
沒過兩天,他碰到徐公,左看右看他都覺得徐公比自己好看,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連忙跑到宮裏求見齊威王。
“大王,我今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齊威王見他那麽興奮,也很感興趣,“什麽事?”
鄒忌就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總結道:“我的妻子說我好看,是因為愛我;我的小妾說我好看,是因為怕我;我的客人說我好看,是因為有求於我。所以他們都說我比徐公好看。”
“同樣的道理,您是齊國的大王,如此廣大的領土,如此多的城池,這麽多妃子、大臣,他們有的偏愛您,有的害怕您,有的有求於您,那自然就會說很多好話給您聽。現在想來,您不知道受了多少蒙蔽呢!”
齊威王一聽,有道理,既然大家都願意說我的好話,那我就賞賜那些說我壞話的。他下了一道命令,誰敢當麵指出他的過錯,得上等賞賜;敢用書麵勸諫,得中等賞賜;敢在公共場所批評我,傳到我的耳朵裏,得下等賞賜。
一時間,齊國人都瘋狂了。每天都有人當麵來指責齊威王;寫給齊威王的勸諫書堆得比山高;公共場所到處都是說齊威王不對的人。齊威王都一一給了賞賜。幾個月後,還不時地有人偶爾來進諫;一年以後,即使有人想進諫,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燕、趙、韓、魏等國聽說了這件事,都派人到齊國來朝見齊王,還把之前從齊國奪走的土地還給了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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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威王煮阿城大夫
齊國有兩個大夫,一個管理阿城,一個管理即墨。齊王身邊的人都說阿城大夫管理得好,即墨大夫管理得差,民不聊生。齊威王本來打算懲罰即墨大夫,後來他一想,不能光聽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於是他跑去實地考察了一番。
然後他發現事實不是人們說的那樣,他很生氣,回去之後就叫人把阿城大夫抓來,當著所有人的麵煮了,同時大大賞賜了即墨大夫。他說:“你們這些人都得了阿城大夫的好處,所以才在我麵前說他的好話。即墨大夫才是真正管理得好的人,我差點被你們這些人給騙了。以後誰再敢欺上瞞下、阿諛奉承,下場就和他一樣!”
從那以後,齊國人再也不敢亂說話了,個個都老老實實地做好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