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軒

坐進車子裏,我一路狂奔到了無人的郊外,把車窗完全搖下來,河邊的夏風微涼,從車子的儲物箱裏摸出一盒香煙,挑開,叼住一隻,摸索出火機,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讓神經有了暫時的麻痹,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可是才不過幾秒鍾,腦子裏就又出現了茜茜那張帶著淚痕的小臉;夢中闔上眼睛時心酸等待的表情;睜開後對著我滿眼的控訴,滿眼的不舍……

我從來自詡敢作敢當,一諾千金,從沒怕過事情,更沒有躲過什麽事情。

可是麵對茜茜,我不止一次地想到過逃離,不敢麵對她的眼睛……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次又一次,我放棄了自己的原則,隻為了不想看到她的眼淚,一次次地妥協……

我真心地想要照顧她一生一世,讓她遠離之前命運的不公,開心地生活下去。我不是不想給她愛情,隻是連我自己根本不曾擁有的東西,注定無法給與。愛情那種東西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被我遺失在了人生的路邊,無處可尋,難以找回。

我不得不承認,遇上她是我人生最大的意外……曾經也想過或許還會是我最大的驚喜……

可當姑姑把我單獨叫到了病房,告訴我茜茜就是那個搶走姑父的女人的親生女兒時,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要轟塌了。姑姑這一生所背負的痛苦,一半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年少叛逆輕狂,就不會發生後來姑父死去的悲劇。多少年來,我一直懊悔著,十七歲的我明知道姑姑曾經為情自殺過,為什麽還要那麽衝動地把如此無恥的真相告訴她?為什麽還要讓姑姑一個人去別的城市麵對。

讓姑姑後半生幸福快樂,是我在姑父墳前許下的誓言。現在讓我該如何麵對?沒有人比我知道姑姑為了那個我沒有見過麵的女人流過多少淚水,沒有人比我知道,姑姑在憂鬱症的折磨下從一個明媚嬌豔的女人失去了昔日的美貌,直到今天依然有著她本來不該擁有的衰老。

姑父死去後,她的憂鬱症再次複發,嚴重的時候,會用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傷自己的身體,卻渾然不覺得疼痛。好幾次,我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傷害自己,不讓她再一次用極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昨天,她知道我和茜茜並沒有注冊的消息後,哭著求我離開茜茜,她對我說,她不想後半生總是對著一張噩夢中相似的臉,那樣對她太殘忍了,姑姑甚至要跪下來求我,她說:靖軒,隻要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幾乎都是可能的。既然沒有和這個女人真正地結婚,就不要再折磨姑姑……

麵對一個從小把我撫養長大,一心希望我幸福卻不得不苦苦哀求我放手的親人,我之前那些冠冕堂皇、斬釘截鐵的理由一時間都顯得那麽無力。任何一個字都沒法說出口。

我隻能對她說:姑姑,給我一點時間。

對於蘭馨,我曾經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有些責任不是你願意就可以承擔……

但是對於姑姑,對於茜茜,我生平第一次我不可控製地想要不負責任地離開……遠處鋪天蓋地的黑暗慢慢將我籠罩,我覺得此時靈魂最大的救贖就是將自己放逐到天涯,放逐到人跡罕至的荒漠之中,無論是前行還是回首都像以前一樣,隻有自己一個人,那樣才能讓我找回曾經孤寂的自己。

眼前總是交替浮現著茜茜明媚或流淚的臉龐,好像是我這麽久以來生活中唯一的一抹暖色,我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徹底地讓它黯淡消失,或者能不能消失?我想試著回到以前的生活,可不知道還可不可以?我無法麵對她,也無法麵對姑姑。

車門和所有的車窗打開,我把座位放平,身體從沒感受過的疲憊,輕輕地閉上眼睛,連續兩天沒有睡過,第一次試探著讓自己關掉手機。我對自己說,我和她在一起無關愛情,麵對姑姑的痛苦,用從小到大被爺爺灌輸“以直報怨”的做人準則告訴我自己,不能讓姑姑傷心……

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關掉手機,痛苦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

昨天夜裏,姑姑吃了藥,仍在熟睡,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在病房的門沒有輕輕地響起的時候,我就有預感,好像是茜茜來了,門很快就被合上,巨大的痛苦向我襲來,我終是無法忍受坐了起來。打開房門,看見她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纖細的背影讓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再多的糾結一瞬間被她的孤獨和無助擊碎了,我似乎看到了曾經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多少次,她也是這樣在黑暗中獨自地走走停停。

如今她的痛苦,也已經成為了我的。抑製不住地衝動想要追上她,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可是一轉眼,她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知道不該讓姑姑傷心,可是我對茜茜愧疚了,愧疚得發疼……

今天中午的時候,我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折磨給她打了一個電話,有意放冷口,可是聽到她說沒有吃飯。晚上回到病房後,等到姑姑服藥睡沉了,我終於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回到了家裏。

打開大門,她蜷縮在沙發上沉睡著,雙臂抱在胸前,那是最沒有安全感的睡姿,她的眼角還猶有淚痕。這然我想起了那次酒會的場景。

蘭馨第一次主動邀我跳舞,一直無恙。可是突然之間,燈光變換,我竟然把身邊的蘭馨當成了茜茜。我以為她惡作劇似的穿了和蘭馨一樣的裙子帶著麵具捉弄我,可是沒想到,當我親手摘掉麵具的時候,竟然會弄錯了,不是茜茜,真的是蘭馨。蘭馨因為我的擁抱窘紅了臉,可我卻是心亂如麻,分不清自己對蘭馨究竟是怎樣的感覺,為什麽會突然如此的失態。

那一次回到家裏,我懲罰似的吻住熟睡中的女人,無論在酒會上我的感覺是什麽,可是清晰地把茜茜抱在懷裏時,我知道此時自己心裏想的是誰,想要吻住,狠狠揉在懷裏的女人是誰。

我像上次那樣把她抱回臥室,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房間裏是我為她布置成的宮殿。從來沒有一種這樣的想法,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都買給一個女人,隻要她眼睛瞄上的,都想要送到她的手邊。這大概就是寵愛一個人的感覺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多在這裏停留,可是當我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我必須冷靜地告訴她,我不是來看她的,而是替姑姑和自己取衣服,然後倉皇而逃……

我以為茜茜會打電話給我,雖然我並不準備接通,可是仍是一次一次地瞄著手機的屏幕,出乎我的意料,它響了很多次,卻沒有一次是那串我早就爛熟於心的號碼。

“靖軒,你辭掉工作回香港幫幫你爸爸吧,那麽多年你一個人在新港,何必呢?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姑姑的情緒穩定下來,不再激動就沒有什麽大礙,我不置可否,看著機艙外湛藍的天空,心思還在幾千裏之外。

“靖軒,當初和你通電話的時候,你告訴姑姑,隻是找個人結婚而已,現在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女人了?”

我的心中有些難受,“愛”這個字對我太過陌生,我想要保護她,想要寵著她,想要給她好的生活,這是一個丈夫對妻子的責任,我想無關於愛情。

“她的媽媽就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年輕時也和她一樣漂亮,一身清高媚骨,誰也看不出她會是一個如此現實的女人。蘇茜茜是她的女兒,骨子裏都流著一樣的血。如果她知道了我們家的真實家境,她絕對不會放開你的。

以前我希望你能幸福,無論你娶什麽樣的女人,隻要你喜歡,隻要你不再是一個人,姑姑都同意,甚是還想幫她徹底守住你的心。可是現在我看到了她的父親繼母一家人,還有那樣的生母,這樣的女孩子,碰不得。

我知道你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給她一筆她從來想象不到的錢,她會同意的。更何況,她也不是什麽冰清玉潔的女人,你更不會不知道,你也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姑姑是一個保守的人,我更是,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談過這種關於男女直白的對話,我不想任何人這樣評論茜茜,哪怕是姑姑,我也無法接受。

更何況,我也是一個有過去的人,當初不就是因為她的不幸的過去才一次又一次地接近她,認識她嗎?

一個24歲的女孩子,有過交往4年的男友,或許在高中的時候也戀愛過,這些我無法忽視,可也無法責備。

有時也會想到這個問題,是因為懊悔與她相遇太晚,還是遺憾沒能得到一個完整的她?我自己也無法說清楚……

我從少年時見過的女人很多,漂亮的女人也多,茜茜的樣貌是很好,可也絕不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但她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讓我對女人不再抗拒,甚至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是會有一種異常的安心。這是我從22歲以後唯一一個女人能給我的感覺……

“姑姑,茜茜不是你說的那種女孩子,還要飛好幾個小時,你睡一會吧!”不能刺激姑姑,可是也實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可是姑姑並不願意,仍舊喋喋不休地不肯放過我:“我聽說那次的富豪相親會,你一個女孩子也沒有見,你把自己封閉得太緊了,所以才隻會對她另眼相待!”

我苦笑著閉上眼睛,其實我是想努力地讓自己回到從前一個人的生活,可是姑姑的話一次又一次地讓我陷入對茜茜的思念當中。

茜茜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那次富豪相親會就是姑姑請人替我安排的,但沒有告訴我,我去了之後才知道,很氣憤,可是誤打誤撞,又一次遇到了茜茜,才有了以後的相處……

我望向遙遠的天際,大陸幾十年奉行無神論,沒有任何的宗教信仰。我不願相信,可是又不得不去想:這個世界上有因有果,冥冥之中注定早有安排。

在香港,爺爺、姑姑,和父親一家住得都不是很近,我成年之前一直和姑姑居住,偶爾去爺爺那兒,很少回自己的家。父母忙於事業,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是空中飛人,過了期盼的年紀,就再也找不到當初被遺失的親情了。後來他們總是吵架,那個家讓我再無一絲留戀。

可是今天,我必須回去。

姑姑身體剛好,不能自己一個人住,就算有傭人我也不能放心,爺爺那裏不能去,我直接把她送到父親那兒,因為此時的我實在不能和姑姑在一起,我需要安靜,無法照顧她,隻能讓她替我操心。

仿佛在7年前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麽慌亂過。那時我做錯了,我下定決心用一生彌補,遭到拒絕,我用時間懲罰自己……可是現在,我感到無能無力,仿佛怎麽做都是錯……

家還是老樣子,上一次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記不清是什麽時候了。何嬸說隻有父親一個人在家,我把姑姑送進去,讓她先睡下。有人來叫我,說父親在書房裏等我。

書房是家裏的禁地,小的時候因為不聽話闖進來,會被他狠狠地責罰,不僅是我,連母親也不可以。現在站在這個擺滿古董字畫的房間裏,也依然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父親背對著我,歲月對他很寬容,五十幾歲的男人看上去臉上並沒有太多時間的痕跡。

“靖軒,你終於回家了?”他指著旁邊的木椅讓我坐下,輕輕地歎息著。

“姑姑身體不好,我沒時間照顧她,所以送她回來。我走後,你多關心她,畢竟她是你妹妹!”

“你是我的兒子,她是我的妹妹,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每日奔波還不是為了你們?”父親隱隱有了怒火。

我冷笑:“記得就好!”可是姑姑最痛苦的日子他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過,離婚或者再嫁,他覺得有錢都不是什麽大事。

“你這是什麽態度?你是何家的長子,也是時候回來分擔耀揚裏的事情了!”

“我沒興趣!”

“不是你有沒有興趣,這是你的責任,耀揚是你爺爺一手創建的,是他畢生的心血,這十幾年我為了它付出了多少?仲康負責海外,耀揚內部遲早要交給你。你天天給別人賣命,就不能替家裏分擔一些?”

我有我的誌向,我也有我的人生目標,耀揚是爺爺的心血,危難之時我不會不管,可是現在它好好的,有父親,有仲康,我完全可以不管。

“爺爺幾天前又再次通知我,耀揚遲早是要交給你的,所以我從來沒有讓仲康參與過,可是你一再隱藏自己的身份,這些年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你是何家的長子,這又是何苦呢?

我當年對不起你的媽媽,現在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仲康也已經這麽大了,你還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你以為我是為了你私生子的事情一直不原諒你?”心裏再次感到寒涼,苦笑著說,“我隻是覺得你很失敗,做不得一個好兒子,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甚至一個好情人,就算有再成功的事業又如何?”

父親實在是我人生中最壞的榜樣,我轉身離開,他又叫住我:“那天在酒店裏的那個女孩子,你是認真的嗎?她的家庭是做什麽的?哪天……”

因為自己對父親的成見,他提起了茜茜,忍不住聲音冷下來:“我的事情你不要管,關於茜茜的事情你最好一件也不要打聽,否則我再也不會回來……”

“何靖軒,你這是什麽態度?如果她是你的女人,將來有可能是何家媳婦的人,我這個一家之主還沒死呢,怎麽能讓我不問?”

頭一下子幾個大,咬牙對他說:“不許傷害她,不許過問她!”

父親因為我的語氣愣住了,我頭也不回地徑直去找姑姑。

我進到房間裏的時候,姑姑已經醒了,她知道我要離開,臉上流露著濃濃的哀傷與不舍,僅僅幾天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年。

“靖軒,答應姑姑,和她分開吧,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麽,趁著你們相處不久,還沒有正式注冊,分開吧,姑姑實在不想見到她。你也不想以後過年過節,姑姑要因為一個不相幹的女人無法與你團聚,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空**的房子裏等死。你以後有了孩子,身上也流著仇人的血,我抱著也會覺得難受。”

喉嚨裏幹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拉住姑姑的手安慰:“姑姑,給我點時間……”

畢竟是疼愛我的姑姑,她輕輕地點點頭,眼睛濕潤了。

“姑姑,答應我不要把茜茜和她母親的事情對任何人講。她沒有錯誤,不應該再受到任何傷害。”

說這句話時,心口又是一陣巨痛。

“好,我答應你!”姑姑是一個善良的人,她和我一樣,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靖軒,不是姑姑刻薄,你還沒有愛上她,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沒有在家裏吃飯,叮囑了姑姑,叮囑了傭人,就離開了。我也沒有立刻返回新港。在我多年前常去的一家酒吧裏,要了我喜歡的雞尾酒,一個人悶飲。

曾經我不止一次地訓誡別人:不要借酒消愁。

可我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嘴裏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滋味。不是借酒消愁而是心裏像壓了一塊巨石,無力移開。我想了很多很多,從年少到昨日,一幕一幕揮之不去。

已經超過了36小時,我和蘇茜茜沒有了任何聯係。她沒有我想象中哭泣著找我,甚至我沒有聯係她,她一通電話也沒有打過來。她一個人在家裏,現在正在做什麽呢?

頭越來越昏,酒越來越淡……懷舊的酒吧裏,響起了年少時熟悉的旋律。

whenamanlovesawoman

can—tkeephismindonnothingelse

he—dtradetheworldforagoodthinghe—sfound

ifshe—sbad,hecan—tseeit

shecandoitnowrong

turnhisbackonhisbestfriend

ifheputherdown

whenamanlovesawoman

spendhisverylasttime

tryingtoholdontowhatheneeds

he—dgiveupalllover—scomforts

andsleepoutintherain

ifshesaidthat—sthewayitoughttobe

“靖軒……”我用力地甩甩頭,感覺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扶在了我的肩膀上,如丁香花一樣不算陌生的香氣,在鼻尖若隱若現。

我抬起頭,眼前一陣恍惚,認真地看了又看,心裏微微歎息著:“蘭馨……”

“我前天回香港的,父親讓人找我回來,我下午和父親一起去了你家,聽說姑姑病了。”

我點點頭,坐好,讓服務生點了一杯紅粉佳人給她。

“這麽多年,你還記得我喜歡這個?”她微微地笑著,在迷蒙的燭光下,眼睛格外的黑亮。

“一晃那麽多年都過去了,我記得有一次我和父親吵了架,拉著你來喝酒,你不同意,我一個人跑來這裏,後來你還是找來了,本來想把我追回家去,可是最後看著我難受的樣子,也沒再強迫我,依著我的心意看著我一杯一杯地喝完,最後把我送回家去。那時我才隻有18歲,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

這樣的情形,這樣的蘭馨,要想不想起以前,確實很難……

我曾經以為這一生如果要結婚,妻子一定會是麵前的這個女人,可是造化弄人……我們在酒吧裏坐了一會,她開車過來的,沒有說什麽直接就把我送到了住處……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夏風吹在臉上,酒意更濃,我身體還是可控的,但是我知道,我幾乎是醉了。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能喝酒,果然很有道理。

“靖軒,我有話想和你說……”蘭馨一雙眼睛淒淒地看著我,讓我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也同樣是在這間公寓裏,想起自己對蘭馨說過的那些話。

“剛才為什麽不說?”我故作輕鬆地問。

“靖軒,你在緊張嗎?這不是你的自己的作風,你變了,變了很多很多……”

“蘭馨,你想說什麽?”

“我在這裏說不出來,我隻有到公寓裏麵,想著曾經的一切,才有勇氣說出來,靖軒,不可以嗎?”

“蘭馨!”

我越是這樣,她越是難以放棄,她是一個驕傲的女孩子。我欠她那麽多。

門打開了,打開門口的開關,眼前一片明亮,吧台、紅酒、放在**的那件白色的襯衣……我的心被無形的東西纏了又纏,想要找到出口擺脫……

蘭馨坐在了吧台的對麵,我打開一桶礦泉水,給她到了一杯,自己的那杯裏放了很多冰塊。

“靖軒,你記得嗎?你說隻要我願意,你會等著我,等到我願意嫁你為妻……”

我把水喝下去,冰塊咬在牙齒間咯咯作響。我怎麽會忘記,我永遠也忘不了,我那時找了蘭馨很久,終於找到她,把她帶到這裏,鄭重地告訴她,我願意用一生一世去贖罪,隻要她接受。

她拒絕了,一直再拒絕,一年,兩年,直到我們三年前鮮有聯絡,一晃7年過去了……

“我沒忘!”所以,我才會把茜茜帶到這裏,想著我的人生徹底重新開始……

“靖軒,如果沒有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情,我想我早就已經嫁給了你,你知道嗎,嫁給你是我一直的夢想,可是……”

她哭了,眼淚不停地滑落,我手裏的杯子掉在了桌子上,年少時我們之間有過超出一般朋友的感情,我們接吻過,擁抱過,一起有過快樂的時光,可是我從不知道,她曾經一直想過嫁給我……畢竟快樂的時間那麽短,還沒有來得及沉澱,就被我徹底摧毀了……

“靖軒,我後悔了,我承受不了你和另一個女人的婚姻。尤其,當我發現你不快樂,我再也騙不了自己……”

“蘭馨……”

“靖軒,你騙不了我,你從來不會借酒消愁,你從來不會放任讓自己喝醉……你不快樂,對嗎?如果我想告訴你,我想要你重新拾起當初對我的承諾,我願意讓你對我負責,我想嫁給你為妻,還可以嗎?我不想再壓抑自己的感情了,再也不想了……

靖軒,是我不好,拒絕了你7年,每一次讓你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甚至自己交了幾個男朋友故意要忘記你,帶著男朋友出現在你的麵前,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