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另外四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許靖軒,李蘭馨的臉色猶為難看。許靖軒鮮有的人前失控,冷著一張臉,眯起眼睛怒視著我。心裏不好受,我趕快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吃飯。

感情不是遊戲,開始和結束更不是一時的衝動。我是,許靖軒那樣冷靜沉穩的男人更是如此。如果不是真的不能繼續,他又怎麽會輕易放手。我的退出是給自己一個了斷,又何嚐不是給他一條生路……

既然已經分手,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他也見到了我留給他的那件“禮物”,明白了我的心意,接受了我的祝福,從今以後可以心無旁騖去愛李蘭馨。

我知道許先生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大男人!可是命運弄人,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往往背負的責任有太多,如果不能做得完美,那麽就隻求對得起自己心中那個最愛的人,不要讓她為你傷心,你也不要因為辜負她而一生不安。我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你,也許你並沒有意識到,但是我愛你與你無關,我不需要你對我負責……

“哦,我還以為你們以前認識呢?”林總點點頭。

我微微一笑,沒有反駁。抬起頭,不去看許靖軒,正好對上了李蘭馨一臉探究的眼睛。

林夫人熱心地邀請:“蘭馨,許先生,晚上的時候一起來參加決賽的時裝秀吧?茜茜代表我們公司參賽,無論結果怎樣,我們對她的作品和努力都非常認同。”林夫人對管理很有一套,無論真心還是客套,說出來的話總是讓員工心裏熱乎乎的。說著林夫人就從手袋裏拿出兩張入場券來。

不知道許靖軒是什麽表情,李蘭馨麵露難色,像是不好做決定,在等著許靖軒的回答。

這次大賽的入場券非常難得,評委人員都是業界的翹楚,一般人即便是有錢也不易進場。林夫人這樣邀請,按理說一般人都會覺得榮幸,不會拒絕。

李蘭馨與許靖軒意外沉默的回應讓林總夫婦有些尷尬……

很久之後見許靖軒也沒有開口,李蘭馨竟有些如釋重負的表情:“阿姨,我們晚上還有事情,謝謝您!”

我還是埋頭吃東西,又聽林夫人笑著說:“沒關心,你們自己的事情要緊。”

“嗯,靖軒這幾天來上海開會,晚上還有個要緊應酬。”李蘭馨在一旁解釋著。

我心裏明白,許靖軒的應酬,李蘭馨自然是他的女伴。我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算短,他應酬不少,隻有偶爾問過我一次半次的,那時他說他最討厭這種場合,一般都是正事說完,就早早回家。那幾次也是趕上我公司正好有事,沒有和他一起去,他也沒有堅持。看來,女伴是否重要,是否必不可少也是因人而異的。

“好啊,你們忙你們的,代我問你父母好,下次去香港再去拜訪他們。”

“好啊。”

就在李蘭馨同林氏夫婦寒暄的時候,突然耳邊想起了男人如三九嚴寒般的聲音:“謝謝林夫人,我們晚上準時到達。”

我驚訝地抬起頭,許靖軒麵如冰雕,可是動作語氣禮貌周到,再也不掃我一眼,拿起桌上的兩張入場券,如果不是相處得太久,可能連我也不能發現,他的手指和平常不太一樣,此時微微有些顫抖。

是不是他還記得,那次在纏綿過後的午夜,我躺在他的懷中,告訴他:媽媽離開後的日子裏,我告訴自己要好好學習,等到她有一天回來的時候,才不會讓她失望。從那以後,我拿過很多獎狀,得過無數次第一,可是看到那些名次在我後麵的同學,被家長歡天喜地地接走,很多天前就準備著一起慶祝。隻有我無論得到什麽榮譽,也不會有人真心地替我開心,和我一起分享……

工作以後,一直小心謹慎地做人做事,現在終於感到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我覺得老天對我很好呢,在這個時候,讓我遇到了你,讓你來鑒證我的成長,一起分享我的快樂,無論這次比賽的結果是成功和失敗,我都不再是一個人獨自麵對。”

如果他隻是因為我曾經說的這些話,真的沒有必要……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一個男人一生中能做到隻對一個女人負責,就可以算作好男人,其他的女人就算空有遺憾,也不過隻能感歎有緣無份,一場浮雲如過眼雲煙……

如果每一個都要負責到底,最後隻能都傷害。

“謝謝林總,謝謝林夫人,我吃好了,有事,先走一步。”許靖軒像是再也不想在此地多停留片刻一般,站起身,點頭致意。

李蘭馨本來吃得也很少,放下餐具已經有很久了,可是她沒有和許靖軒一樣站起來,而是對他笑著說:“靖軒,你先忙吧,我一會給你電話。”

“好!”許靖軒輕聲地答應了一下,他頭也不回,徑直地向門外走去……

我抬起頭,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裏,心還是一下子空了……

李蘭馨和林氏夫婦話著家常,我也準備離開,卻被她喊住了。

“茜茜,待會我請你和咖啡,有空嗎?”

我略一遲疑,林夫人笑著對我說:“蘭馨的父親也是我們的大客戶,茜茜你應該和蘭馨多聊聊。”

老板娘的麵子不能拒絕,半個小時後,我和李蘭馨坐在了酒店咖啡廳靠窗的一個座位上。

陽光照在李蘭馨的臉上,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沉澱了秋日的憂鬱,一縷長發垂落在肩頭,她的身上渡上一層金邊,宛如從油畫裏走出來凝思的女神。

輕輕地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她果斷幹脆地問我:“茜茜,靖軒和我說你們已經分手了!”這雖然並不是一個問句,我還是點點頭,親口給與她證實。

她抬起頭,看向窗外的街景,表情並不輕鬆:“你記不記得,上次在香港的時候,我曾經對你說過,如果靖軒生活得很快樂,我會真心地為你們送上我的祝福。”

“我記得!”那時我在全力爭取自己的愛情,是我主動走到李蘭馨的身邊,告訴她我是一個全力以赴的女人,我會非常地珍惜我和許靖軒之間的感情,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守護它、經營它。

“可是你讓我失望了。”李蘭馨表情嚴肅,用帶著幾分責備的目光看著我。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和其他人無關!”兩個人的感情永遠不應該有第三人有資格在旁邊指手畫腳。

“你知道嗎,靖軒在香港的時候一直在生病,以前我也見過他痛苦的樣子,可是這一次尤甚從前,他過得不快樂,他很痛苦,我一直照顧他。我以為他是愛你的,那時我對他說,我不再要求他為我做什麽,我隻要他幸福。可是從香港回來之後,他竟然和你分手了。靖軒的為人我很了解,他是一個非常理智冷靜的人,辦事也從不意氣用事,更不會拖泥帶水。既然和你分開了,勢必是你們無法再繼續一起生活下去。

無論你們以前的婚姻是為了什麽開始,又為了什麽結束,我用我的眼睛看到了,靖軒不快樂,他的家人也不快樂,是你們自己選擇結束的。所以,我和他開始交往了!”

“蘭馨,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用我最大的努力在爭取自己的幸福,經營我們的感情!可是我們既然分手了,我就不會再和他糾纏不清。”

“真的?”李蘭馨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是的!”

“茜茜,我不知道你們真正分手的原因,但是現在我依然能感覺到他對你深深的內疚,他是一個責任心很重的人,他現在並不快樂!但是我告訴自己,我愛他,我們已經錯過了這麽多年,現在我不能放棄我們今生的這段緣分,茜茜,我希望你能記住今天你對我說的這些話。從今以後,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愛他。有時候,我也想自己這樣做是不是錯了,可是每當我看到他不快樂時候的樣子,我就告訴自己不能放棄。

茜茜,就算沒有我,你們也是分手了對不對?所以我並沒有錯,我們本來就是有感情的,在幾年前,我還是他這一生唯一要娶的人。這些年,他覺得對不起我,我對他又何嚐不是充滿歉意。所以,我不能再讓他一個人迷茫孤獨地生活下去。”李蘭馨的話語充滿了傷感,仿佛這些年來飽受的壓抑和委屈都要向我一股腦地傾訴出來。

可是我不想聽,一點也不想聽。心像被鋸條慢慢地拉動,一下一下地變得血肉模糊……

“李小姐,我和許靖軒分手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地追求你的愛情,該爭取的時候,我全力爭取了;該放棄的時候,我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下定的決心。不是一時興起,更沒有想過欲擒故縱。我絕不做你們通往幸福之路的絆腳石。如果你們不能修成正果,那隻能說明你們緣分不夠。

我們以前不算很熟,今後也更做不了朋友。從此以後,盡量少見麵,今天謝謝你的咖啡,再見!”

李蘭馨沒有錯,她有權爭取自己的幸福。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可以,但是我無法真正和自己“前夫”的現任做朋友。我沒有那個心胸也沒有那個氣度,更不會偽裝自己的虛情假意,更給不出祝福。

我想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遠離,再遠離……徹底淡出他們的世界。

晚上7點的時候,我在林總夫婦的帶領下,提前步入會場,可是去了才知道很多人比我們還要早很多,更有來自不同地方的記者早就守候在了現場。

奧翔集團在諸多知名設計公司中名氣不大,得到的位置也是相對偏遠的。我遠遠地看到很多知名的設計師被記者圍繞著,而我隻是一個剛出道不久的小蝦米,能晉級決賽有機會來到這裏,見到許多我一直崇拜的偶像,能從他們的作品中學到東西,就已經是非常大的收獲了。

林夫人帶著我和幾個她熟識的媒體記者見麵,我微笑著先把奧翔集團在設計領域裏的實力先做了一下介紹,林夫人笑意更濃,我最後把自己的一些設計思路,簡單明了地概括出來。離決賽正式開幕還有很長的時間,記者幫我和林夫人在大賽的巨大標識前合影。

我的目光不停地在人流中穿梭,不受控製地還是會想起許靖軒,雖然知道他即便是來這裏,也是與李蘭馨相攜而行,可是我的心竟還是期盼著,期盼著他能來這裏看到我親手設計的衣服穿在模特的身上。

可是遲遲沒有看到許靖軒,竟然看到了一個意外的身影。而他也正向我走過來。

“茜茜,好久不見!”穆亦宸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禮服,笑容款款地站到了我的麵前。他是知名的設計師,就算不參加這次比賽,這樣的業界盛會,他也一定會參加的。林夫人和林總遇到了熟人在一旁寒暄著。

我也笑著說:“穆先生您好!”

他從上到下地打量我,嘴角笑意更深。我知道今天的自己是賞心悅目的。因為我和許靖軒的“婚禮”非常簡單,所以今天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除了婚紗以外,穿過最隆重的一件衣服,最隆重的一次打扮。而身上的衣服不是別人令我不堪負重的饋贈,而是我親手設計的作品,手上頸上帶著的珠寶雖然是林夫人借給我的,但也屬於他們包裝公司形象的一種手段。我的形象越好,對公司的益處就越大。我不僅不自卑反而更加自信從容。

“茜茜,‘三日不見刮目相看’這句話用在你的身上猶為貼切。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是一個漂亮的洋娃娃,站在我的店裏似乎都找不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年幼時父母帶著去買衣服會覺得天經地義,除此之外花別人的錢去打扮自己又怎麽會覺得理所當然呢?那時去你的店裏確實很別扭,一分鍾都不想多停留。”

穆亦宸笑出聲音來:“那以後娶到你的人可以不用費力賺錢了,要是天下的女人都和你一樣,男人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你說錯了!我不喜歡用別人的錢,但是自己老公不是‘別人’,可以共患難,更應該共富貴。如果他的經濟可以負擔得起,我也會和所有的女人一樣,絕不客氣。因為真正的夫妻本來就是一體,沒有彼此之分,在這天下間對女人來說,沒有什麽比花自己丈夫的錢更理直氣壯了。同時對丈夫而言,這也是一種榮幸。如果以後做不成夫妻,他連這個為妻子花錢的資格也沒有了。”

“蘇茜茜,你不是一個柔柔弱弱可以被人隨意擺弄的洋娃娃,你是一個可以逆風飛揚的小魔女。希望你可以遠離我的危險禁區之外,永遠做一個可以被我欣賞的女人。”

大賽前夕就算再淡定也是緊張的,我思維太滿,一時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深意。

不太長的時間後,第九屆亞太地區設計之星大賽決賽角逐正式開始了……

一共有20位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的設計師設計的服裝相繼出場展示。模特們無可挑剔的身姿,在T台上將一件件代表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寓意的服裝,淋漓盡致地詮釋出來。炫目的色彩,誇張的搭配,不同的圖案,大膽的裁剪手法,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燈光七彩迷離,人們一張張麵孔和精心的打扮被籠罩在一片昏暗的光線裏,完全成為了陪襯,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鏡頭隻隨著舞台上幾道光柱隨著模特身上的服裝走走停停……

那種因為美而給所有人帶來的震撼,讓整個會場完全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

作為一個從小夢想成為設計師的我來說,當看到自己的設計的“大唐古韻”係列展示在八名模特的身上,從幕後一點一點闖入所有人的視線,鎖住他們的目光時,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從來沒有過的成就感湧上我的心頭。甚至我覺得我的呼吸有些困難,嘴唇微微有些發涼……當我聽到四周的掌聲,隨著八件服裝由模特們在T台最前端通過不同的造型展示給大家,光柱和鏡頭定格在人們視線中慢慢響起時,我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我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此時我的眼中,看到的不是這些美麗炫目的服裝,而是很多以前的鏡頭在我的眼前交替浮現。

學校裏要求學習盲打,家裏沒有人給我買電腦。我就用紙板自己畫了一個鍵盤,然後按照老師交給的指法位置,一遍一遍地練習……

偷偷地用蘇紫菡的電腦,被她和她的姐姐兩個人追著欺負,父親關門揚長而去……

第一次設計的作品被客戶選中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上司在設計師的欄目裏寫下她自己的名字……

半夜裏裹著棉被,拿著筆在圖紙上一遍一遍地修改設計樣稿……

空無一人的公司裏,一個人加班到深夜……

被辭退後抱著紙箱在初春的街頭獨自哭泣……

不止一次地被人嘲笑,不止一次地被人諷刺,不止一次地被人早早定義成了失敗的後半生……

獲不獲獎有什麽關係,能夠坐在這裏,所有以前的迷茫都有了最好的回答……

今天是由化妝師為我化妝的,妝很濃,禮服很性感,這樣的燈光下必定是嫵媚又妖嬈的。我之前從沒見過這樣的自己……我知道自己不能哭,那樣妝就會花掉,可是眼淚還是抑製不住地湧上眼眶,輕輕地滑落……

就在我獨自落淚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有一雙深邃悠長的目光遠遠地看著我,隔著幾排座位,我看到一對男女並肩而坐,許靖軒坐在李蘭馨的一側對上了我的視線。

他知道那是我設計的服裝嗎?真的能僅從這些圖案中就能認出我的風格嗎?

我心一下子雀躍起來,嘴角不受控製地就要浮現出笑容,可是我看到李蘭馨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也慢慢地轉過了頭,我突然一下子醒過來,臉上留下的隻有平靜的表情,把所有的一切都掩飾在心底……

所有的參賽作品演繹完畢,剩下有一段時間留給評為打分討論。記者們消息靈通,對那些作品來自哪個公司,哪個設計師竟然都已經十分清楚,我的作品剛才贏得了不少掌聲,此時林總夫婦馬上就被很多記者包圍,而想去外麵透透氣的我也馬上被幾個記者圍住。

他們問了我許多問題之後,突然有一個四十幾歲的女記者問我:“蘇小姐今天有沒有家人和你一起來呢,男朋友有沒有來?”

我麵上一紅,尷尬地搖搖頭:“我,沒……沒有男朋友……”

這樣的場合讓我很不適應,走到外麵的草坪上,遠遠地看著大上海繁華的夜景,我的心竟然有了片刻的安寧。剩下的事情對我來說都已經不太重要,剛才的掌聲就已經對我之前所有的努力給與了肯定。

晚風輕輕地吹起了我的裙裾,我坐在花圃前的白色木椅上,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江邊……

一個人影慢慢地向我移近,我的身體先於我的眼睛慢慢地感覺出了異樣的不同。抬眼望去,一個英俊如神謫的男子已經站在了我的麵前,他穿著最正式的黑色西裝,銀灰色的領帶,眉頭微蹙,瞳如墨染……

許靖軒,這是我們幾個月以來,隻有我們兩個人,如此地接近……

竟是恍若隔世……

時光好像定格在了這一刻,我們誰也沒有先開口,仿佛都不願打破這樣的平衡,這樣的寧靜。

造化弄人,如果在數月前,此時我一定會撲進他的懷裏,摟住他麵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大聲地呼喚。他必定會蹙眉淺笑,用堅實的臂膀摟住我,寵溺地縱容著我的瘋狂……可是現在,我隻能這樣沉默地望著他,開口都覺得有些尷尬……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剛才沒看到你們呢?”想了很久,覺得這樣開口應該還算合適。

他認真地看著我,好久才輕輕地點頭,沉著冷靜得再也看不出一絲表情,隻是聲音有些幹澀:“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你呢?”我故作輕鬆,衝他微笑。

“……”

“……”

沉默中我竟是再也無話可說,他像是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眉頭越皺越緊,突然側過頭,不再讓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這個動作我太熟悉了,在他公寓的最後那個晚上,他也是這樣側過頭去;那個分手的清晨,在他最後擁抱我離去前的時刻,也是突然把頭側過去。

我的單肩禮服意料很薄,此時一陣陣晚風吹來,**著的肌膚深深地感到了陣陣的涼意。一件西裝從身後裹住我,男人熟悉的味道立刻把我籠罩住,心頭不可抑止地湧起一陣陣悸動……

“進去吧,這裏風大,小心感冒……”

他按住我肩頭的雙手,不知不覺地就用了力,我想把衣服還給他,卻被他止住……

我的心砰砰地跳動起來,他的表情突然不可控製的生動起來,一側的嘴角深抿,丟了剛才的冷靜,沒了方才的沉著,聲音也變得有些激動,難得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臉突然就湊近我,扳住我的肩頭輕聲地問:“不是有禮物送給我嗎,放在哪裏了?”我沒有看錯,他說完這句話後嘴唇還在輕顫。

我的心一下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痛不能持,不連貫地回答:“在……在小臥室的衣櫥裏……”

很多刻意遺忘的畫麵又被從記憶深處挖出來,華麗的臥室、水晶邊框的梳妝台、垂著流蘇的美人塌……那個華麗如童話的世界最終並不屬於我,所以我的禮物,我的東西,就如最早借宿在他那裏的時候一樣,放在那間屬於客人的小臥室裏……

可是他竟然沒有看到嗎?

他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力道之大讓我感到了疼痛……

“茜茜……”

有人喊我的名字,順著聲音看去,我突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到了何仲康從天而降,向我走了過來。

感覺到許靖軒的手突然一顫,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拂開他的手站起來,許靖軒為我披上的西裝卻掉在了地上。

剛意識到這樣的禮服彎腰可能會很難堪,何仲康已經漫不經心地走到了我的麵前,把西裝撿起遞給了許靖軒:“許先生,您的西裝……”

然後回過頭來對我說:“茜茜,進去吧,我剛才到你的名字了。”我心一立刻收緊,我真的有機會獲獎嗎?

拋下兩個男人向會場走去,可是一股外力襲來,又有一件西裝已經裹到了我的身上,何仲康戲虐地笑著說:“很冷了,別感冒。”

“何仲康,你放開她!”許靖軒因為何仲康的這個動作勃然大怒,表情十分駭人……

“許先生,蘇茜茜小姐是我的朋友,好朋友,以後也許還會成為某種意義上‘最親密的朋友’,我關心她、照顧她,義不容辭!你,又是她什麽人?

你女朋友在會場裏等著你呢,剛才還跟我失了魂魄一樣打聽你,你還是快進去,別在這替別人操心了。”

“何仲康,別人我不管,你這個隻會胡鬧的花花公子給我離茜茜遠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怎麽又想教訓我?本少爺我隨時奉陪!”

“何仲康!”

拉著我的這個男人根本不再理會盛怒中的許靖軒,似乎還想更狠地把他激怒才好。我不免有點生氣,奮力地掙脫他的手:“你別這麽幼稚行嗎?你覺得我和他分手了,有個優秀的男人和我扮演情侶好好刺激許靖軒我才會開心?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無聊!”

這麽一想,竟是真帶了三分真氣。

何仲康“嘖嘖”了兩聲,一臉無辜:“我有那麽無聊嗎?其實我隻是覺得,”這位少爺無奈地接過我決然遞給他的西裝,重新穿好:“小姐,我隻是看到你的肩膀啊、胳膊啊這麽露在外麵,就恨不得馬上給你遮起來,打扮這麽漂亮幹什麽?就想找個麻袋給你裝起來,以前覺得女人漂亮性感地站在我身邊,我會特有麵子。可是看見你這個樣子,我怎麽突然就恨不得讓你變醜點才好呢?”他一本正經表情糾結著。我被他亂七八糟的邏輯氣笑了。

“行啦,小姐,我剛才真的聽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快進去吧。”

會場裏鴉雀無聲,當司儀宣布本次大賽獲得第三名的三位設計師中有我的名字時,林夫人一下子拉起了我的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我緩緩地走上獎台,和其一男一女兩名設計師並排站在一起,一束光柱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右側整麵液晶屏上,顯示一個連我都陌生的自己。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很漂亮,可是也忍不住質疑,此時屏幕中的女人真的是我嗎?一條水藍色的晚禮服溝絡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長發自然地披散在肩頭,渾身散發著奪人的自信。

我收回目光,向台下望去,看到林總夫婦笑著向我揮手,而在我最近的地方,一個男人正專注地看著我,許靖軒似乎像我剛才一樣對台上的這個蘇茜茜感到陌生……

這個時候我覺得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情緒,此時此刻他在台下,我很高興,我對他燦爛地一笑,眼前一陣閃亮,無數閃光燈投向台上的三個人,馬上要宣布下一個獎項,我們在鏡頭交疊中退場……

又有一群記者奔著我們三個人擁過來,感覺到身後有人撞了我一下,我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撲到在地,腳下是十厘米左右的細跟鞋子,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我感覺到一陣巨痛襲來,額頭上離開冒出了冷汗……

那次受傷後疏於護理,韌帶也有了慣性,我知道一定是崴腳了。想要站起來,可是實際情況卻比我要想象得嚴重,試了幾次根本無法站起來,那種巨痛卻越來越鑽心裂肺……

就在混亂之中,突然有人撥開人群,衝到了我的麵前,熟悉的氣息再一次將我包圍。

“茜茜……”一張英俊的臉在我的麵前放大,他緊張地喊著我的名字,一遍一遍,喊得我心疼……

身體一輕,許靖軒把我攔腰抱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有一道光束又投在了我們的身上。我突然感覺到一陣耳鳴,似乎周圍所有的聲音已經消失,所有的人已經不見,隻有我們兩個人像是在夢境中行走。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許靖軒帶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台上正在頒布下一個獎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把我放到椅子上,半跪在地麵上,輕輕褪去我的鞋子,把我的腳捧在手心,柔聲地問:“疼嗎?”

“沒事,歇一會就好了!”這樣突來的親昵讓我無所適從,他卻渾然不覺,仍舊是小心地檢查著,突然就生氣了:“你怎麽總是不好好照顧自己,這樣子讓我怎麽放心?”

“小事情,別大驚小怪的!”

“已經腫成這樣,還說小事?”許靖軒惱怒地歎息著……

就在這個時候,何仲康已經站在了我的身旁,一把推開許靖軒:“許先生,這裏就不麻煩你了!茜茜的事情,有我照顧,實在不行她還有公司的老總在外麵,您就別擔心了!”

許靖軒表情一下子沉靜,如平靜的海麵,讓人根本再也看不到沉入水底的駭浪。

他再一次我把攔腰抱起,直接無視何仲康的存在,大步向會場的出口走去……

“許靖軒,你放我下來。”我堅決地對他說。

“閉嘴!”他依舊是麵無表情,口中冷冷地拋給我兩個字,似乎是臨界於忍耐的極限……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穆亦宸攔住了許靖軒的腳步,他掃了我一眼,對許靖軒說:“蘭馨不舒服,在衛生間吐得很厲害她這個老毛病,你不會忘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