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樓下有一個男人在車裏坐了一夜,那是啥車我不認識,他旁邊還有一輛別克,我剛才下樓買菜,三樓的張奶奶還問我呢,說是不是找你的?”
我走到窗前,果然看到了曾經兩次留意到的那輛別克車,而旁邊的一輛沃爾沃裏,不用猜也一定知道是許靖軒。我想那輛別克車是他之前派出找我的人,所以幾天後,許靖軒才會親自出現在了B市。
“圓圓,這小地方不比大城市,老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之前那個小夥子就夠紮眼了,現在樓下又等了兩輛車,你要是認識就讓他趕快離開,免得讓人議論!”
“嗯,我知道!”這裏民風淳樸,可是也有幾個是非之人,就愛背後嚼舌頭,我倒還好,宋大嬸在這住了20幾年了,和我走得這麽近,難免聽見心裏不痛快。我讓她替我看著孩子,換了鞋走下樓去。
許靖軒在車子裏睡著了,我輕輕地敲著車窗……
屋子裏的擺設非常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個電腦桌,一個超市裏買來布麵的簡易衣櫃,一張兩人的小沙發,最值錢的是我新買的筆記本電腦還有一個小小的液晶電視。
四壁的白牆上,還像我小時候家裏用油漆刷成了蘋果綠的圍裙;石灰地麵怕孩子摔跤,用買來的泡沫墊拚起;房間的一角,是宋大嬸拿來的一個舊風扇;旁邊堆滿了寶寶的玩具;沙發前的茶幾上,是我之前做到一半的小手工藝品。
我做夢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一家三口,會以這樣的方式再一次同在屋簷下。我和他默默地坐著,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寶寶趴在我的懷裏,睜著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看著許靖軒,而對麵沙發上的男人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沉默著,目光在我和孩子身上停留,如同道不盡的千言萬語。
“爸爸……”孩子清脆的聲音像一簇小火苗,頃刻間,滿屋陰暗的光線都明亮起來。
“他是,爸爸……”他仰著小臉對我說,然後又側過頭鄭重其事地喊著,“爸爸,爸爸……”
心裏一酸,這麽久的時間,不足以讓孩子忘記他,寶寶從我的懷裏掙開,扭著小屁股撲到了許靖軒的懷裏。
他抱起孩子,別開臉,不讓我看到他的表情,對著窗外,陰雲密布的天氣,沉默了那麽久,一個字也沒有說。我隻看到他抑製不住微微顫抖的肩膀。曾經一直給人如山般屹立不倒的背影,像是要哄然間坍塌……
“你準備讓孩子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幾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緊緊地摟抱著孩子,聲音沙啞地對我說。
我沒有說話,兩個相愛的人經過萬水千山,最終卻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對於未來,我能給孩子除了愛以外,相比較許靖軒能給孩子的,實在是太少了……
許靖軒不是一個反複羅嗦的人,相反,他往往是惜字如金。麵對現在的我,他知道沒有辦法讓我改變決定,所以他隻說孩子。而這也是我讓他上來的原因。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強勢地帶走我們,所以守在樓下,他想見孩子,這點要求,我沒有理由不答應。
他抱著孩子走到我的麵前,從身上摸出一張銀行卡:“就算你恨我,不肯原諒我,我始終是孩子的父親。”他說完這句話竟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怎麽了?”他把孩子放到地下,孩子拉著他的胳膊,小手費力地在**拍打著,嘴裏不停地說:“躺……爸爸……躺……”
我去倒了一杯水給他,許靖軒喝了幾口就放在床頭的矮幾上。好像要支撐不住一樣,自己坐在**,然後自顧躺了下來。
我心裏有些複雜,怔怔地看著他,哪知才一小會的功夫,就聽見許靖軒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睡著了?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寶寶從地上拎起他最喜歡的變形金剛,幾個小汽車,運到**,自己脫了鞋子,爬到**去,在許靖軒的身側自己玩了起來。我歎了口氣,拿起**疊好的一條薄被,蓋在他的身上。
我確定,許靖軒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這大概也是他那天沒有從酒店裏追我出來的原因吧?那一聲巨響,難道是他暈倒墜地的聲音?這麽一想竟是越來越難以安心了。
我沒有猶豫地把桌上的銀行卡收起來。沒有他的錢,我也可以把孩子養大,但是他和別人不同,他是孩子的父親,寶寶用他的錢生活得好一些,我沒有權利剝奪他這個資格。
門鈴響了,宋大嬸領著哥哥姐姐走進了,看到屋裏的情形,驚得捂住了嘴:“矮油媽啊……”
我也尷尬地皺起了眉頭,有點後悔剛才自己的一時心軟,可是生病的滋味太難受了,就算是個鄰居,我也不能當時就把他趕出去吧?我心裏給自己鼓氣。
就在這個尷尬的時候,寶寶從**站起來,對著哥哥和姐姐,趾高氣揚地炫耀說:“爸爸……我爸爸……”
許靖軒這一睡,竟是到了中午,孩子該吃飯了,我熬了米粥,炒了菜,剛端上桌子,許某人竟睜開了眼睛。
寶寶看到我擺好了飯菜,很叛徒地拉著許靖軒的手說:“爸爸,吃飯!”
許靖軒抱著兒子,兩個人一起去衛生間洗手。我沒有答話,他也不同我開口,拿著勺子盛了飯,一邊自己吃一邊喂孩子。爺倆個吃得滿口香甜,獨獨把我晾在了一邊。
我悶聲吃飯,難得孩子今天這麽高興,我以為他小什麽還不知道,可是剛才對著哥哥姐姐的表情,才讓我明白,他也是想有爸爸的,看到別的小朋友們有爸爸,他也是羨慕的,還學會了向父母不在身邊的哥哥姐姐炫耀,好像有爸爸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心裏酸酸的,低下頭,一滴眼淚掉到了粥碗裏。本來說過不恨他的,可是此時此刻竟也生出來從沒有過強烈的惱意……
“錢我收下了,孩子你也見到了,這個地方你以後不要來了,我們明天就要回新港了。”
“回新港?”許靖軒猛然抬頭,眼睛裏流露出興奮的流光。
“我父親病危,無論以前發生了什麽,這個時候,我不能不回去。你最好能讓人保證我們母子的安全。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和孩子之前可以生活得更好!”最起碼,我可以不用那麽多顧慮,找工作也不用怕這怕那兒。
“以前不確定你們是不是在他們手中,現在……你放心吧……沒人能再傷害你們!”許靖軒咬牙說出這句話,臉上的表情也轉換成我熟悉的鎮定威嚴。
“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管,我隻想和孩子以後能有正常人的生活。任何人也別來打攪我們,包括你……”既然避無可避,隻能迎著頭向前走了。
“你放心回新港生活吧,我保證不會有人再能傷害到你們!”這麽久的時間,我不知道如今耀揚集團發生了什麽變化,許靖軒又從中做了什麽,時至今日,既然他和何仲康都能找到我們,那麽其他的人也是遲早的事情,他如此自信,或許我應該再相信他一次。無論他對我是什麽感情,但是對孩子總是重視的。
“這個我還沒有想過,先看看父親的情況再說!”
“新港這兩年變化很大,沿海開放,服裝設計公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成熟,在那裏你可以有更大的發展機會。”許靖軒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能回新港生活是再好不過了,那裏是我熟悉的地方,生活起來不會太困難。而且還有屬於我自己的房子,之前的貸款也早就被許靖軒付清了,現在我是真正的房主。
“明天,我送你們回去,新港……”
不用了,他話講到一半被我打斷,如今鋪天蓋地都是他和李蘭馨婚期的消息,沒有人能讓我和孩子再一次成為別人的笑柄。
“不用您親自護送了!”我態度堅決,他看著我的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冷笑說:“難道到了今天,你還想強迫我嗎?”
這句話一出口,許靖軒的臉上再次失去了血色,好像我說了什麽惡毒的咒語一般,讓他立刻無法承受。
我收拾了隨身帶的東西,告訴宋大嬸如果我不回來,屋子裏後來我買的東西,就都留給她和孩子們。
這一離開,我的心有一種枯草飽飲春雨的感覺,可也有一種莫名的心慌,不知道前麵會有什麽在等著我……
到了火車站,剛要上車,聽見身後傳來男子呼喚的聲音,竟是我在B市的名字。
“王圓圓!”這個名字很少有人知道,連我自己有時都沒法意識到人家是喊我。回過頭去,看見何仲康一臉是汗地向我跑過來。
“仲康!”我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無論怎樣不辭而別終究是不好意思的。
“你要回新港?”
“是!”
“怎麽不告訴我?你就不怕再次被人抓走?”何仲康生氣地問。
“他說不會有事的,他會暗中派人送我們!”在仲康麵前,我從不說謊。
“他保證得了嗎?”
我苦笑一下:“我沒有選擇,隻能相信他,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
“那為什麽不通知我?”何仲康臉都紅了,我知道他對許靖軒也很惱怒,尤其是看到我在B市的生活之後,提起許靖軒都是咬牙切齒的。
“仲康,你知道,我從來最怕就是給你添麻煩。你也是我的親人,是孩子的叔叔!”
他的眸中一暗,勾著嘴角說:“不想給我添麻煩?就過得好一點!”然後他接過我的行禮,把孩子也抱過來,自己上了火車。
何仲康和我一起去了醫院,他抱著孩子等在車裏,我一個人去看爸爸,不確定父親的情況,我怕他像以前那樣再對我發泄,嚇壞了寶寶!
到了病房的門口時,看到了那一對姐妹,蘇紫菡看到我,最先走過來:“你可真能圖清靜啊,給人家當情婦,樂不思蜀了,你老爸病了這麽久,光靠我媽一個人伺候,他撒手閉眼了,我媽也白搭進去半條命。”
“他不也是你爸嗎?”我氣得直哆嗦,這麽多年,她們應該問問自己的良心。
“所以我這個時候才站在這。你呢,平時連個電話也沒有,那可是生你養你的親爹,早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狐狸精。我告訴你,房子是我媽的,沒你半毛的份!”
我這才知道她火氣這麽大是為了什麽,難道怕父親一直等著我回來,是說房子的事情?虧她們說得出口,我連想都沒想過。
走到病房裏麵,看到紅姨抹著眼淚,那麽胖的一個女人,瘦得脫了相,父親躺在病**雪白的被子蓋著,看上去隻有10幾歲的孩子那麽大……
“爸!”血緣關係是沒有原因的,我的眼淚一瞬間就湧了上來,撲到了床邊。
父親微微睜開了眼睛,枯幹的手微微揚起,在我的頭頂上摸了一下。小時候他也總是喜歡這麽摸我的頭頂,然後把我抱在腿上。
“茜茜,茜茜?”父親的聲音微弱得像樹葉脆裂般。
“爸,是我……”
紅姨在一旁抹了兩把眼淚:“你爸天天都念叨你,你總算回來了。你是他唯一的孩子,跟他再說說話吧!”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一度痛恨過的女人,輕輕地說:“紅姨,謝謝你!”
至少她對父親這個半路丈夫是有感情的,她舍不得他死,以前的恩恩怨怨在看到她消瘦的麵容,為父親落下的眼淚時,都一筆勾銷了。
“茜茜!”紅姨驚訝地抬起頭,嘴角顫動著,淚流滿麵,“我是個苦命人,兩個丈夫都沒等終老就病死了,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我大概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就算我和這個家早就脫離,可畢竟是他法律上親生的女兒。
“你放心吧,爸爸身後的一切,我都不要……”
“真的?”
“紅姨,這麽多年,我什麽時候說話沒有兌現過!你是爸爸法律上的妻子!”
“茜茜,紅姨以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千萬別往心裏去。你爸爸就算不在了,我這依舊是你的娘家!”我沉默不語,心裏苦笑,轉過頭去看爸爸。
他的表情像是有話要問,可是卻遲遲說不出來,難受痛苦著。過了好久他好像放棄了,艱難地再次開口:“孩子……看看……孩子……”
“孩子帶來了嗎?你爸聽徐斌說你有了孩子那天,自己喝了一晚上的酒,我知道他嘴上不說,心裏也是高興的。他想見孩子,又跟你開不了口,一直等到今天,快不行了,他也想自己當一天外公!”
“孩子在樓下呢,我去抱他上來!”人到了這個時候,我不能拒絕。
父親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眸中,閃出一絲光亮:“孩子,孫子……”
“爸,你等著!”
“快……快……”
我轉過身飛快地跑下樓去。何仲康陪著我上來,蘇紫涵一看到他,驚訝地尖叫起來:“何二少,原來你在這,盧曉倩她……”
何仲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對我說:“我和你一起進去吧!”
可是話音剛落,從病房裏就傳來了紅姨撕心裂肺的哭叫聲:“老蘇,你再等等啊……老蘇……”我抱著孩子再跑進去的時候,爸爸已經聽不見了,一雙眼睛睜得很大,手臂張著,像是要抓住空氣裏的虛無。我的眼淚潮水一樣流下來,孩子看到我的模樣也哭了。
“別傷心了,是他沒有這個福氣,你能來看他已經不錯了!”
紅姨犯了心髒病,哭死過去,一直曬在外麵的一對姐妹這才飛快地衝進來,一個人扶起母親,一個人去找大夫。我的父親孤零零地躺在病**。
“我帶孩子先下去了,這裏他不能久呆,一會我安排人來料理你父親的後事。”
“仲康,謝謝你!”
“你看你還不讓我跟著,要是隻有你一個人該怎麽辦?”
何仲康眉宇間的坦**讓我慚愧,這麽好的男人,我何德何能讓他為我做了這麽多事情。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不見,我看到總外麵走進一個人,手裏拿著一個用紅布裹著的大包裹,竟是徐斌。
“茜茜,你回來了?”
“你怎麽來了?”他手裏的包裹我看清了,竟是一套壽衣。
他尷尬地抿著嘴唇:“這幾天我都在這兒!”這時從外麵走進來的蘇紫萱說:“多虧了徐斌,這醫院的大夫也是他給我們找的人,他說你要是知道爸的情況,無論以前有多大的仇也不會不管,他替你盡點心。”
很快大了(liao)來了,替父親穿衣,說了一些辦事的規矩和事宜。紅姨難受得什麽也管不了。蘇紫萱姐妹有任何事情都讓人來找我。
我告訴何仲康不用再找人來,徐斌已經替我付了錢,再把人請走,不合適。我把7000塊錢從提款機上取出來給徐斌,他說什麽也不要。
“這是我爸,跟你有什麽關係?這錢你掏得著嗎?”我有些沒好氣地問他。
“茜茜,無論你怎麽討厭我,我都認了。我本來差幾個月就能管叔叔喊‘嶽父’了,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可是這些年,他對你不好,對我還是有麵子的,曾經也幫過我,讓我替你做點事吧?”徐斌歎息著和我商量。
“徐斌,你沒有必要這樣,這個錢你出得沒有道理,你要是不拿著,我就直接送到你女朋友那裏去。”
他撓撓頭,看著我的臉沉默了一會:“我現在是自己一個人,女朋友幾個月以前就分手了。她們喜歡的都是我的錢,沒人願意陪我吃盒飯,沒人願意跟我一起坐公車!”
我驚訝地看著他:“你有病吧,你現在好歹也是個小老板,和人家姑娘約會吃盒飯,擠公車,你確實是神經!”
徐斌慘然一笑:“她們都不是你,所以遲早也是要分。”
“徐斌,忘了過去吧,找個好姑娘,好好過日子,你爸媽年紀也不小了,他們那時就想抱孫子,你做了那麽多孽,也該好好孝順他們了。”
“茜茜,有時我常想,要是我們那時候結婚了,現在孩子也應該上幼兒園了。我爸明年也退休了,正好可以接送孩子。”
“徐斌!”我們的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柔柔怯怯的聲音,雖然久違,卻並不陌生,回過頭去,看見多時不見的盧美人站在我們的身後,又是那種柔情似水的目光。
徐斌冷笑一聲,指了指樓下的寶馬:“何二公子在寶馬車裏呢,小姐你喊錯認了!”
“徐斌,我是來找你的,我想和你單獨談兩句,行嗎?”盧曉倩聽到徐斌冷漠嘲諷的聲音,委屈得要哭出來。
“蘇茜茜,何家兩個少爺都跟你糾纏不清,你又來纏著徐斌做什麽?連李蘭馨那樣嫻靜的女子都承認你是個工於心計,不知廉恥的女人,你真不要臉。”
我還沒有開口,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了盧曉倩的臉上,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五個紅紅的指印,她受了刺激一般,狂怒哀嚎:“徐斌,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打我了,上次是我不對,可是現在你竟然為了這個女人?”
“盧曉倩,你自己去照照鏡子,我當初是鬼迷心竅才會為了你傷害茜茜。你無恥地給我戴了那麽一頂綠帽子,我現在看見你就想抽你。滾,馬上滾,以後再出在我的麵前,見一次我抽你一次!”
徐斌臉都漲紅了,他的自尊心最強也最脆弱,盧曉倩哭著喊著追著何仲康說懷了他的孩子,徐斌那時就已經瘋狂了。這個女人竟然還來自取其辱。
我無心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鬧劇,剛要轉身,卻聽見盧曉倩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用手死死地抱著徐斌的大腿:“徐斌,女兒是你的,我給你生了女兒,你去看看她好不好?她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好可憐……”
我再一次止住了腳步,扭過身去,盧曉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徐斌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動容:“哦?何二公子不肯認,你就又來說是我的種?你們盧家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孩子,我勸你還是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徐斌,真的是你的,不信我們一起去做親子鑒定,你相信我……”
“滾吧,你這麽肯定?剛生完孩子時怎麽不來找我,現在都這麽久過去了,你又說孩子是我的,你們就覺得我是個好騙的烏龜王八蛋?”徐斌氣得罵自己,一抬腿,踢在了盧曉倩的身上,“你他媽的還說你是處女呢,見鬼的狗屁親子鑒定,你和你那一對混蛋父母的話,我再也不會相信!”
“徐斌……”
父親在單位也算是老教師,平時老實憨厚,人緣很好。靈棚裏很多人來吊唁。
李美旭已經和顧為民起訴離婚了。她現在住在娘家,婆婆來鬧了好幾次想把孫子搶走,李美旭的父母報警都有三回。吵吵鬧鬧,那些人沒有得逞,可是孩子卻有些抑鬱了,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和小朋友們一起玩,每天自己一個人發呆,李美旭愁得沒辦法,見到寶寶很開心,小哥倆在一起玩得高興,我就索性讓李美旭白天幫我帶著孩子,我來忙活父親的喪事。
徐斌裏裏外外地忙活著,我轟也轟不走,最可氣的是,他和姐夫還有蘇紫萱姐妹,關係處得很不錯。有什麽事,那三個人也樂得圖清靜。而何仲康,則陪在我的身邊,好像他一不留神,我又會遇到壞人似的。
紅姨強打著精神出來應酬,還有住了這麽久的街坊鄰裏,也來隨錢行禮。
“紫妍她媽,到底誰是老蘇的親女婿啊?這怎麽一起來了倆?那個戴眼鏡的像是主事的,可是陪在閨女身邊,又是個更年輕的?”我皺起眉頭,看著身邊的何仲康。然後走過去,對那閑聊的老人說:“這兩個都是我的朋友,您別瞎猜了!”
“朋友?那不是徐斌嗎?以前老蘇的女婿!”像是越描越黑一樣,我尷尬地看著趕不走的徐斌在靈棚裏迎來送往。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幾個人抬著一個巨大的花籃送了進來。把周圍所有的擺設都比了下去,即便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我也看到了上麵的幾個大字:孝女蘇茜茜/孝女婿許靖軒敬上。
登時全場嘩然,所有的人呆在那,緊接著就是竊竊私語。
“誰啊,這麽大派頭,你看一個花籃就把場麵給鎮住了。”
“不知道啊,三女婿,到底哪個是正主啊?”
“人哪?光見花籃,人在哪了?”
我的臉猛然通紅,不知道許靖軒這是做什麽!他沒有第一時間出現,現在又用這個大花籃向所有人擺明自己的身份,他到底想置我於何地,又想置李蘭馨於何地?他難道還嫌給我造成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我的怒火順著腳底引爆,感覺連頭發都燒著了。我看到所有的人都扭著脖子,翹首張望著,可是那個男人竟然還沒有出現。很久之後,在千呼萬喚的等待下,看見人群突然分成了兩排,許靖軒一身黑衣,俊美的容顏因為表情的肅穆更顯得剛毅,衣角在微風中輕輕抖動,深邃的眼眸更像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潭。
我怒視著他,可是他目光隻在我的身上蜻蜓點水地掠過,我的一記重拳,徒然間像打在了棉花上,骨架散開渾身變得無力。
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走到父親的牌位前,身體一矮,竟然跪下了……
司儀也被震撼了,看著麵前這個一身貴氣的男人,口裏的號子,竟然喊道一半,忘了詞。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渾身都在顫抖,轉眼之間他已經禮畢起身,然後竟是再也沒有看我一眼,大步地向小區的入口走去。
“茜茜……”聽到身旁何仲康的輕喚,我才回過神來,看著許靖軒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皺眉,向他追了過去。
我想問問,他究竟要做什麽?何仲康已經告訴我,耀揚集團現在並沒有完全脫離李蘭馨父親的控製,他與李蘭馨的婚訊前幾天,何家的二老還在記者麵前談起,雖然我們家不過是一個新港小市民的家庭,可是這樣被李家知道,一定更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走得很快,以前許靖軒隻要是生氣了,在路上,我一溜小跑有時也難以追趕上他的步伐。累得氣喘籲籲,可走到小區外麵的公路上,眼看就要追到他時,一輛車子在路邊戛然停止。從裏麵走出來兩個女人,一個是我之前不久才見到的盧曉倩,而她的身邊……竟是李蘭馨。
“靖軒,你為什麽還要和這個女人糾纏不清?你忘記了你之前和我說的什麽了嗎?”李蘭馨看到我和許靖軒一前一後,激動得不能自己,我雖然恨她,但是也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她現在是全世界都承認的許靖軒的未婚妻,何家即將入主的大少奶奶。許靖軒今天的舉動,對她簡直就是天大的侮辱,屆時如果傳出去,一定會讓她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
許靖軒沒有回頭,我聽見他輕笑了一聲:“為什麽?想知道嗎?那先上車,我慢慢告訴你!”
自始至終這個男人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我被點成了化石,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子在我眼前開走,路邊隻留下和一樣我呆若木雞的盧曉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