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兒搖了搖頭,迎上他憤恨不解的目光,凝色道:“舅父所言,正是磬兒連日來思慮之事!而且,磬兒已經想到辦法了!不瞞您說,磬兒先前的確因為令牌在舅父的手中而開心,聽說舅父手中擁有百萬雄師,更是讓磬兒心中一熱…因為磬兒和默言能否順利出宮,還真是少不了這令牌的幫忙,少不了舅父的幫助。有了舅父的軍隊與大殿下對峙,至少磬兒和季默言離開皇宮,當是有七分勝算了!”
“七分?磬兒,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麽?放過害死你生母的皇後,放棄這麽些年的仇恨?”黎淵想要勸說,卻發現是那樣的力不從心。磬兒和當年的雅兒太像了,他知道他勸不動磬兒的決心。
可是這仇恨,他放不下!
“冤冤相報何時了?況且,皇後娘娘不也是舅父您的親妹妹麽?倘若舅父為了我娘的死而再去殺害另一個妹妹,那麽到最後,舅父您還剩下什麽呢?”磬兒凝神望他,感受著他倔強的堡壘正被一點點攻破。
“難道,這十幾年的努力,都毫無意義了麽?”黎淵的心還在掙紮,望著磬兒那酷似雅兒的麵容,就好像是在對他最寵愛的妹妹說話一般。他有些晃神,多想再回到從前,回來那個時候悠然自得的日子,沒有紛爭,沒有奪權。
磬兒抬手,攬住黎淵的胳膊,苦苦哀求道:“舅父,不要再執迷了!若是我娘能聽見,她一定不希望您整日以仇恨度日,更不希望您為了報仇而去逼宮,殺害皇後娘娘。因為,您為了我娘和我而殺了她,同時也讓季默言失去了他的母親,這讓我日後該如何麵對季默言呢?”
突然,黎淵的眼眸好似看到一抹閃耀的光線,心靈明淨了。磬兒的一番話,道中他多年來的愁苦和無措。他不是鐵石心腸之人,若非心中仇恨太深,他又豈能真的這般痛恨另一個嫡係至親?就好似十幾年的光陰虛度了,他沒有一天真正開懷笑過…
“也罷…我會重新思量的,磬兒,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舅父不會再幹涉了…”終於黎淵妥協了,緩緩起身,隻覺得渾身的力氣好似被突然間抽走,他無力地轉身落寞地走進了內堂。
磬兒和繡夫人緩緩起身,目送著他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下各種複雜。繡夫人拉起磬兒的手,悠悠一聲歎息,好似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了地,撫著磬兒的手背欣慰地說道:“磬兒,我就知道,隻有你才能勸得住他!”
聽得這話,磬兒緩緩抬頭問道:“繡夫人把我引來此,原是為了讓我勸他放棄仇恨是麽?真好!我很慶幸今日來了…因為舅父的執迷,很可能會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喪命…”
“嗯,目前我們都還不能露麵,不能護送你下山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藥要記得按時吃,我不能留在身邊照顧你,等我傷勢好轉,我就去找你!”繡夫人認真叮囑著,三個多月不見了,望著磬兒越來越圓潤的肚子,既讓人欣慰,又令人擔憂。
磬兒暗暗搖了搖頭,抬眸正顏道:“不!繡夫人不要回宮!我已經有打算了,繡夫人就留在宮外接應我們。我怕到時候場麵異常混亂,宮裏人越多就越是麻煩,我需要更多的人手留在宮外。”
“都聽你的!不過磬兒,我覺得小月這姑娘…”繡夫人的話有些吞吞吐吐,好似她知道一些事情,但是顧及磬兒的心思沒好說的太清楚。望著磬兒一臉的莫名,她搖了搖頭打算作罷:“你還是多留心一點兒吧,就當是我多心了,防人之心不可無,明白麽?”
原本不願多想的,可繡夫人的提點還是不輕不重地敲擊在磬兒的心頭。連日來,磬兒哪能沒有察覺?隻是不願相信罷了…
甩了甩混亂的腦袋,磬兒暗歎道:“知道了,您好好養傷,我走了!”說著,磬兒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開門,正見著小月一臉歡愉地把玩著小雛菊,那嬌美的笑容始終無法讓人將它和仇恨聯係在一起。慕容信羽和頤方立在不遠處的池塘邊說著什麽,一見磬兒出來,便紛紛走了過來。
告別繡夫人,磬兒她們上了馬車,以免引起更多的騷亂,她們必須趕在日落之前返回皇後娘娘的視線裏。而慕容信羽的馬車是絕對不可以載著磬兒返回勃關城下的,思量再三,磬兒還是決定讓慕容信羽將自己送回到她們離開時的那一片樹林中。
隻是,磬兒並沒能料到,一場潛在的災難正在悄然醞釀中…
馬車漸漸遠去,磬兒拉著小月在密林中靜靜地走著。磬兒想,僅僅一天而已,那兩個老宮女找不到磬兒的話,應該是不會這麽快離開這片林子的。隻要她們與皇後娘娘派來的人會合,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皇宮裏。
密林有些陰暗,還時不時自遠處傳來一聲聲恐怖的動物嚎叫。小月有些膽怯地緊緊跟著磬兒,兩人走走停停,忽然很悲哀地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們迷路了。
直到整個林子陷入完全的漆黑之中,小月又冷又害怕,磬兒更是無計可施,隻得不住地安慰小月:“沒事的!一定能走出這林子,相信我!”
又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小月累得實在走不動了,其實磬兒也快撐不住了,真想就此坐下來。可是不行,倘若磬兒也慌了手腳的話,小月就更沒有主心骨了!夜晚的樹林實在太危險,磬兒拉著小月隻得一點點摸索著前進。
兩人越來越無力,幾個人影卻突然竄到了磬兒的身前,擋住了兩人的去路。行動之快,磬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退路,她們被團團圍住了。
“喲!看看我們抓到誰了呢?”這聲音太過熟悉,在身後的火把光亮漸漸逼近的時候,磬兒回身正對上慕容可欣好整以暇的得意神情,她的身後還有七八個手持大刀長劍的硬漢,正虎視眈眈地盯住磬兒。
“可欣?倒是比我想象中來得遲了些呢…”磬兒穩住心神,不緊不慢地與她們交涉道。盡管磬兒並不知道慕容可欣會發現自己的行動,但越是這樣沒有支撐和退路的時候,越是不能讓他們看穿自己的弱點。
慕容可欣悵然一笑,而後一臉陰鬱道:“那麽,民女該是要多謝三皇妃娘娘的謬讚嘍?要怪的話,就隻能怪皇後娘娘她老人家身邊的狗嘴巴不夠嚴實!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昨夜我們趕到之前就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將你劫了去。我很好奇那人是誰?或者說,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對麽?”
磬兒聽得越發心顫,隻暗暗地將小月攬在身後,緊緊地用身體護住她。盯住麵目猙獰的慕容可欣,看著她得意地一步步逼近自己,嘴巴更是不饒人地咒念道:“那麽三皇妃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啊?出宮一趟,居然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看來一定是去見很重要的人物吧,是誰呢?”
慕容可欣一直朝磬兒走過來,逼得磬兒連連後退:“可欣,如果你恨我,我覺得我們還有其它的方式來解決我和你之間的矛盾,沒必要傷及無辜的…”
“你覺得我們之間,僅僅是矛盾這麽簡單麽?”她陰冷的目光直射向磬兒,恨意襲遍全身,一手握著鋥亮的匕首,在磬兒麵前晃來晃去。這樣的慕容可欣,又仿佛回到了淥城時候的模樣。看來她在皇宮裏生活,壓抑的很是辛苦!
“既然如此,那就恕我無禮了!”磬兒話鋒一轉,趁著慕容可欣愣神之際,磬兒反手擎住她的手臂,擋開她手中的匕首。將她一個旋身背對自己,一手勒住她的脖頸做威脅狀,對身後的小月推上一把,沉聲道:“快跑!”
在所有人將注意力都放在慕容可欣身上的時候,小月轉身拔腿就跑。磬兒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走不掉了,隻得先讓小月逃脫。如果足夠幸運的話,小月還能通風報信、搬來救兵。可誰知,一道黑影由磬兒的頭頂飛掠而過,不及磬兒阻攔之時,小月的脖頸就已然被那人緊緊掐住。
仿佛所有的空氣都被瞬間抽走,小月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痛苦絕望地瞪著毫無表情的那男子,雙手死死掐入那人的手臂。那人對小月的反抗渾然不覺,反倒望向磬兒這邊,厲聲道:“放了她!不然,這丫頭會死!”
小月的生死迫在眉睫,磬兒勒住可欣的手不由得暗暗發抖。他們太可惡了!磬兒震怒,使出渾身力氣將慕容可欣甩向那男子。許是沒料到磬兒會有此一舉,不禁一慌,連忙去接住慕容可欣跌落的身子,掐住小月的手臂也鬆開來。
小月迷迷糊糊地癱軟下來,磬兒大喊一聲:“小月快跑!”
這才讓那丫頭回神,趕忙爬起來,趁著混亂繞進了附近的小樹叢裏。下一秒,磬兒被人團團圍住。望著小月竄進陰暗的樹林裏,磬兒不知道可欣的人究竟有沒有追上去,隻希望她能逃脫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