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也隻有我能把磬兒推到你身邊,你不信我,還能信誰?不信就算了,告辭!”說著,小月作勢要走,突然冒出兩個紅衣侍衛,不知從哪個方向飛身而下,落在小月的身前生生攔住了她。

隨即是季雲寒一聲陰森的冷笑,厲顏道:“我不管你是何目的,但我提醒你!一步走錯,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小月沒再說話,季雲寒幽幽瞥了一眼,不去看她:“回去吧,日後自然會去找你!”猶如重獲新生,小月二話不說,憤恨地握緊雙拳大步出了永寧宮的後門。

小月走後,李浩宇閃身走了過來:“大殿下,奴才覺得這丫頭很可能已經知道她爹娘的事情。”

“難道,我還怕她一個小奴婢刺殺不成?”季雲寒目光一轉,不屑地瞥向小月離去的方向。

“可是殿下,這丫頭若是一個人定不敢這般大膽地與殿下對峙,想必她的身後是有人支撐的!”李浩宇凝神望著主子一臉的不屑,不禁暗自擔憂著提醒道。

季雲寒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隻是眼眸中的傷痕隱隱透著寒光:“有她做我們的內應,也未必是件壞事。況且,隻要能留住磬兒,我甘願冒這個險!”

四下一片安靜,偶爾能夠聽見草叢間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季雲寒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讓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李浩宇垂首,聲音盡量地低沉回道:“回大殿下,宮內的部署已經齊備,就等著時機成熟,大殿下一聲令下,皇後娘娘的暗士便可以一網打盡!她斷了左右手,怕是無暇顧及其它了。隻是…”

對於李浩宇的辦事能力,季雲寒從來都沒有擔心過。但是今日,他也覺得詫異:“隻是什麽?”

李浩宇躬身一拜,深感慚愧道:“奴才該死!隻是宮外的動靜,最近異常活躍。除了蕭國玉安插的眼線之外,似乎還有一股力量在皇城腳下蔓延開來,奴才隻怕他們來勢洶湧…而且他們隱藏至深,他們的底細,奴才至今還未查清楚…”

“哦?怎麽會突然冒出這樣的一群人…”季雲寒不由得擰了眉宇,他實在想不出來還會有誰能把持這樣大的一股勢力,敢直搗皇城,若是再壯大起來,怕對自己會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李浩宇知道主子的擔憂,為了永絕後患替主子分憂,他再次堅定道:“奴才會派人盯緊那邊的動靜!”

季雲寒倒也不再揪心,畢竟現在想再多都為時尚早。而且,他還有更加迫切的事情要做,於是認真叮囑道:“嗯!還要給我盯住三殿下那邊,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拉攏官員,想必是要擴大他的勢力與我對峙了。”

“是。”李浩宇應聲,於是兩人便再次沉默了。靜靜地立在水月之間,何其的清冷。

宮中的日子異常枯燥,磬兒每日僅僅是落座於花草間看看書、品品茶,或是在寢宮裏做做刺繡、養養胎,在外人眼裏是那樣的悠閑,隻有磬兒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麽的複雜、糾葛…

這日,小月沉著眸色進了永和殿,她以為磬兒在花園裏,卻沒料到磬兒竟是斜倚在軟榻上悠悠地看書。不由得身子一顫,趕忙隱去臉麵上的憤惱之色,在磬兒抬起頭望向她的時候,扯起唇角笑道:“磬兒姐姐,你今兒沒去花園坐麽?陽光這麽好,姐姐該多出去走走的,對小寶寶也好啊!”

磬兒並沒有說話,而是尋著小月的眼光一直看進去,深深地看進去。

小月被這樣的眼神嚇得連連躲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慌亂地以手拂麵,假意羞澀道:“小月臉上有什麽怪東西麽?磬兒姐,怎的這般望著小月呢?”

良久,磬兒將書本放在軟榻上,起身下榻,緩步走到八仙桌前,拉著小月一起坐了下來。這個時候,蕊兒端著磬兒換洗衣物正要進門,感受到屋子裏這般凝重的氣氛,傻傻地愣在了門前。竟有些不知該轉身離開呢,還是進去接著忙自己的事情…

“把東西放下就先出去吧,我有事想跟小月聊聊!”磬兒側眸對蕊兒溫和一笑,聲音也是那樣輕柔,好像沒有一絲怒意。這讓小月那一顆懸起的心也稍稍落定,垂眸等著磬兒姐姐發話。

蕊兒將衣物放在軟榻上,轉身出門去了。磬兒拉著小月的手,細細摩搓著,看著上麵斑斑淤血的痕跡,還有一道道龜裂的小口子,磬兒實在心疼。這雙手,甚至比在淥城繡織坊做繡娘的時候,顯得更加滄桑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究竟做了些什麽,竟將自己的雙手殘害成這幅樣子?磬兒不敢將她的衣袖撩上去,因為害怕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痕跡。為了報仇,小月啊,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秀美的女娃娃了…

磬兒很心酸,甚至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麽要答應帶她來勃關呢?讓她在仇恨中獨自承受著,卻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磬兒的生活起居,還要隱瞞著自己的心痛,天天對著她的磬兒姐姐笑…雖然小月為磬兒做的事皆是再小不過,卻已經足夠令磬兒感激不盡了。

磬兒抬眸望著小月一臉的莫名和隱隱的擔憂之色,聲音有些哽咽了:“小月啊,姐姐有沒有對你說過,姐姐有多心疼你、有多在乎你…姐姐多希望你能開心、幸福地過好每一天!希望能夠有一天,看著你奔跑在山野間,像一隻自由的小兔子永遠那樣單純可愛…姐姐有沒有對你說過,這輩子姐姐認識了你,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

“姐姐?”小月一頭霧水,聽著磬兒肉麻又揪心的話,小月的嗓子也像卡了一塊很大的石頭,連呼吸都困難了。

磬兒抬手,輕輕地撫摸著小月烏黑的秀發道:“這些日子,姐姐看到很多、也想了很多…這世上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誰對誰錯,又該從何評判呢?隻是小月,姐姐還是想問你一句,如果姐姐現在想聽你的故事,你願意和我說麽?”

下一秒,小月突然就沉默了,良久沒有回話。

“若你不想說,姐姐不會勉強。”磬兒微微一歎,她究竟是不能放下心結對磬兒坦白她的仇恨,還是她情竇初開,真的已經愛上了她的殺父仇人?

無論是哪一種答案,都不是磬兒樂見的。

“不,磬兒姐!”小月一聲急喚,仿佛做出了很大的決定,深呼吸而後喃喃道:“我知道爹爹和娘都已經死了…那天在別院,你和王嬸在屋裏的談話,我都聽見了…”

她的聲音是那樣的低沉而細微,悲傷盡露,全身散發著濃濃的恨意。磬兒著實一愣,原來小月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了這一切,她居然將心事藏了這麽久!

盡管對這一結果早有預料,但還是被小月眼眸中的淩厲驚住。是她隱藏的太好,還是被她天真無邪的外表所欺?磬兒已經無力再去驗證這些,隻剩下無盡的心酸和惋惜:“是姐姐對不起你,是姐姐害你變成了今天的樣子…你該是山野間自由的孩子,不應該被我卷進這樣一場廝殺中來。”

“磬兒姐,我從來就沒有怨過你!能夠認識姐姐,也是小月這輩子最大的幸事…隻是,這仇恨小月割舍不下,此仇不報,小月怕日後在酒泉之下見到爹娘,會抬不起頭!”小月眼眸中的傷痛,著實像一把尖刀刺進磬兒的心窩。

輕歎一聲,磬兒將小月摟在懷裏:“這件事,交給姐姐來處理好麽?姐姐保證,一定會讓大殿下為此付出代價的!小月,不要想著報仇而活,姐姐想要你幸福。讓姐姐來做這些,好麽?”

“不!小月要手刃仇人!”小月暮然仰頭盯著磬兒,眼淚早已奪眶而出,狠狠道。說著,她從懷裏掏出一把銀妝刀,錚錚發亮,正是磬兒當初買給小月的那一把。

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滿眼的仇恨好像已經醞釀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那握住銀妝刀的手滄桑的就像老者,血痕滿布,更是青筋突起,辛苦地等待著最後一擊…

這一幕,怕是磬兒永生難忘的!

這才恍然大悟,小月的手之所以傷成這樣,她一定是日日苦練以匕首刺傷人的招數。怨不得終日不見她的身影,而她的目光卻一天比一天堅毅、淩厲。

還能說什麽呢?感受著小月那勢不可擋的氣勢,磬兒隻剩下歎息,默默祈禱上天的垂簾,讓這可憐的孩子少瘦一些磨難吧…

聽聞邊境要打仗了,這是默言近日裏最煩心的事情。由邊疆送回朝廷的奏折越來越多,而皇上總將默言叫去乾清宮,甚至是成宿成宿地探討、批閱這些像小山一樣高的奏折。

皇上很煩躁,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聽說前兩天皇上咳血了,這讓整個乾清宮一時間慌亂不堪。盡管,磬兒隻是在冊封大殿上見過皇上一麵,如今也能想象的到,那時候就已經疲憊不堪的龍體,現在許是已經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