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將矛頭指向了磬兒,這一次,磬兒深感情況不妙!靜靜地考量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不由得渾身冰涼。為默言犧牲?皇上自然不想讓他最愛的兒子飽受被人追殺之苦,他想要的,莫不是為了季默言成功脫離皇宮的束縛,而讓磬兒自願隨了大殿下?
豈有此理?磬兒暗暗擰了眉,下定決心說道:“父皇,兒臣與三殿下相約,今生不離不棄!若說生離死別,兒臣做不到!”
“嗬!這麽淩厲的一個丫頭!你好似知道朕想要說什麽?”他的聲音一個急轉,格外嚴肅,卻又暗藏幾分淩色。可他的笑頗有深意,磬兒始終不解,不禁又垂了垂眉眼。
季默言終是忍不住了,握拳站了起來,屈膝下跪道:“父皇,不要為難磬兒!兒臣永遠不會放開磬兒,沒有她,兒臣就算離開了皇宮,還有什麽意義?”
“嗬嗬…好啊!真好!有朕當年的影子…”說著,皇上一陣輕笑,磬兒蹙眉望著他的笑,心中徒生寒意,他究竟在笑什麽?
皇後娘娘連忙走過來扶起季默言,大家的心皆是七上八下的時候,皇上再次開口了:“咳咳!朕沒想為難你們,但三皇妃,朕想聽你說句實話!令牌,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了?”
他的問話,更像是一種肯定的質問。這讓磬兒原本就冷得像冰棍一樣的身子隨之一僵,他是如何得知?這麽想著,忽而發現皇後娘娘的眼神也悠悠地望向自己,好似期待著磬兒的答話,磬兒隨即斂去自己探尋的眸色,沉聲道:“是,兒臣找到了!”
“什麽?”皇後娘娘大吃一驚,她沒想到磬兒竟能藏得這麽深。一想起來這些天的事情,她的臉上不由得神色複雜起來。
忽的,皇上一聲輕笑,他還真了解磬兒,就料到磬兒會為了季默言,為了和默言一起出宮,而對他坦白一切。如此甚好,他已經是垂危之人,有生之年,能夠為孩子做些什麽,也算他這個父親沒有白活了。哪怕他們現在還不理解,但他相信他們會明白過來的。
“當年,娘並沒有帶著令牌離開勃關,而是將它交給了皇後娘娘的嫡親兄長黎淵。”磬兒悠悠道,卻在下一秒看到皇後娘娘的身子猛然一震。
皇上本來不想說的,可看著皇後這般,他開口道:“黎淵?皇後,你從沒有說過,黎淵是你的兄長?”
皇後娘娘趕忙回到龍榻前,半跪在皇上麵前,懇切道:“皇上,當年黎淵和臣妾分別被人領養,是臣妾進宮之後才相認的。可他不願入朝為官,也不願暴露自己和臣妾的關係,臣妾這才沒有說,實在不是有意欺瞞啊…”
“也罷!”本不想把皇後也弄得這般神情悲痛,陳年往事,現在提及還有什麽意義呢?皇上揮了揮手,並不生氣,隻是幽幽地望向磬兒:“三皇妃,你接著說!”
磬兒沉聲說道:“是,兒臣輾轉找到了黎淵,這才得知他的手上不僅有令牌,那支百萬雄師已經被他重新整編過了,現在更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但臣妾可以保證,黎淵永遠不會以此逼宮…”
皇上聽著這些,心中已經有數了,口吻也比先前緩和許多:“朕還怕他逼宮不成?不過要說逼宮,倒也不失能助你們一臂之力!咳咳…默言,方才的問題,你想好了麽?”
季默言深深一拜,認真道:“這些事,兒臣早就知道了!兒臣並不貪戀這些,就算擁有黎淵的那一隻軍隊又怎樣?爭奪這些又不免傷及無辜,黎民百姓不該為我們的貪婪而犧牲的,兒臣隻想給磬兒和孩子一個安定的生活。”
良久的沉默,皇上艱難地對一旁立著的公公招了招手:“來人,把詔書取來!”
那公公很快取來一道鎏金箋的聖旨,緩步來到磬兒的身前站定,所有人皆是一愣。磬兒抬頭望向病榻上的皇上,那堅定的眼神好像就是在說,磬兒接旨。
磬兒顫著手接下,皇上悠悠張口道:“很好奇朕究竟寫了些什麽,是麽?打開看看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磬兒沒有心情細細看來,隻當是望見了“季雲寒”這三個字時,磬兒的心才終於定了定。轉而又不明白了,皇上將聖旨給磬兒,這是何意?
“三皇妃接旨!”皇上撐著身子,拚盡全力厲聲道。
磬兒不敢怠慢,屈膝下跪,高舉聖旨道:“兒臣接旨…”
“朕,今日對三皇妃下達最後一道口諭!咳咳…朕駕崩之後,要你親自宣讀這封詔書!”皇上的諭令不容置疑,那口吻和神情更是堅定不移。
“父皇的意思是…”磬兒話出一半,心下一想,忽的恍然大悟,定定地愣在了那裏。
皇上果然聖明!他給了磬兒最有利的令箭…
見磬兒好似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他蒼白的臉上終於展現了慈愛的笑容,悠悠道:“三皇妃很有雅兒當年的風範,你該知道怎麽做的!朕命不久矣,今後的路隻能靠自己了!朕不想看到你們亡命天涯的結局,這一切該是有個了斷的…”
磬兒抬眸,深深地望進皇上的眉眼,那一刻,磬兒百感交集。看著他終於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無力地癱軟在龍榻之上。磬兒盈盈一拜,沉聲道:“兒臣遵旨!”
“去吧!咳咳…下去準備,雲寒馬上要來了…”皇上虛弱地吩咐道,皇後娘娘滿臉淚痕地抱著皇上的身子,對磬兒和季默言暗暗點頭,看著他們叩拜後,轉身出了殿門。
在殿門關上的瞬間,磬兒回身相望,終於,隻剩下他們二人的世界,皇後強忍住悲痛的淚珠,微笑著望著皇上殷切的眉眼。那一幕磬兒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頤方走了過來,季默言和磬兒相視點頭,季默言將頤方拉到一邊,暗暗吩咐道:“迅速出宮告知黎淵,宮中有變,速來救援!”說著,季默言將自己的令箭交給頤方,他趕緊收好,躬身一拜,一刻也不敢耽誤便轉身出去了。
望著頤方消失在夜幕之中,這幽暗的天際實在令人心寒。季默言將微微愣神的磬兒攬在懷裏,悠悠道:“磬兒,不管發生什麽,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磬兒將聖旨攬在胸口,感覺它就像一把火,燒灼著自己的身子很疼很疼:“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死傷是不可避免的!磬兒,不要再自責了…”一個輕柔的吻落在磬兒的額角,磬兒眨眨眼,更向那個懷抱蹭了蹭。兩人靜靜地在外殿等候著,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皇上…”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正是出自皇後娘娘之口。磬兒和季默言走之內殿門前,並沒打算進去,屈膝下拜深深地行了大禮,隨後所有的宮女、侍衛跟著跪拜。瞬間,猶如天塌地陷一般,到處充滿盈盈哭泣之聲。
就在這個時候,宮門外一陣火光饒天,磬兒知道大隊的人馬已經朝養心殿這邊開進。隨之,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黑靄靄雲迷白日,鬧嚷嚷殺氣遮天;槍刀劍戟冒征煙,闊斧猶如閃電。磬兒不敢想象緊閉的大殿門外究竟是怎樣的血腥場麵。等候著,靜靜地立在那裏,就等著大殿下一舉攻入園內…
整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當門外越來越安靜的時候,磬兒知道季雲寒的人已經將養心殿團團包圍。磬兒手心冒著冷汗,此時她也沒有幾分把握能夠讓這殿內之人全身而退,隻盼著黎淵帶著他的人馬能夠及時趕到吧…
“開門!”磬兒一聲令下,養心殿的公公、婢女們齊齊走到沉重的殿門口擺好陣仗,為季默言和磬兒讓開一條大道。四個公公緩緩拉開木門,那嗡嗡的聲音讓這空氣刹那間冷卻掉!磬兒甚至能夠感覺到園子裏森森襲來的寒意,還有那雙冷峻嗜血的眸子。
雙手托起聖旨,磬兒和季默言並肩而上,隨著殿門打開緩緩步出大殿。立在養心殿外高高的台階之上,俯覽階下密密麻麻的盔甲士兵,還有領頭之人那微微有些驚異的目光。
台下眾人麵麵相覷,他們皆是看到了磬兒手中那份明黃色的聖旨,這樣的局麵實在是意料之外!
“大殿下,那女人手中的詔書一定是假的!不要相信他們…”季雲寒身旁的一個侍衛大聲吼道,指著磬兒的方向,朝他身後的眾兵將們灌輸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磬兒手中的詔書一定是寫著讓三殿下即位。
懂得溜須拍馬的人立即就隨聲附和著,接著越來越多的侍衛揮舞著刀槍劍器喊道:“對,殺了他們!”
磬兒定定地望了那侍衛一眼,又是他!那個拿箭射向磬兒的人,也是殺害小月的真正凶手!再望一眼季雲寒,他至始至終沒有一絲反應,隻是靜靜地望著磬兒,深深地、無比複雜的眼神定定地抓牢磬兒的臉龐。
算了算時辰,想著頤方去了這麽久,倘若消息已經送到,那黎淵該是很快就來了,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磬兒高舉著聖旨鄭重地上前一步,肅顏道:“大皇子季雲寒,接旨!”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這聖旨究竟寫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