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告訴她今晚是最後一決,由於慕名而來的客人實在是太多,所以萬花樓不得不想出采用色牌這種絕招。除了紅色之外,持有其他色牌的客人都是前兩輪敗在蘇素姑娘手下的。第二輪勝出者共有三名,所持色牌的顏色便是紅色,而他便是其一,若是今晚最終的勝出者是他,那麽他便可以與那花魁共度春宵。

其實說白了,就是換個花樣為姑娘**罷了。

不過,能引出這樣的場麵,還是得要花魁才貌雙全才行。

自進入二樓的雅室,美仁便開始佯裝一名風流倜儻的浪**子,不停地占著兩把“名琴”的便宜,引得兩把“名琴”輪流尖叫著跳到景承的懷裏,對著景承嬌嗔:“三公子壞死了,帶來的向公子更壞。”

美仁望著繞梁、綠綺兩把“名琴”,目光在兩人胸前被她弄開的衣襟之處來回逗留,一邊壞壞地笑著,一邊輕啜著口中的好茶。

收回目光,透過雅室的窗欄,她又瞟了一眼對麵樓梯的出口處,那位蘇素姑娘應該會從那裏出來吧。

這回,換了號鍾與焦尾坐在她的左右側,她在兩把“名琴”的盛情邀請下又開始玩起行酒令。幾番下來,卻一直是兩把“名琴”在罰酒,兩位美人兒的臉頰微微泛著紅,煞是好看。

算了,兩位美人陪玩了半天,也挺辛苦的,當是給她們麵子,她輸一次好了。她微笑著端起麵前的酒盅輕啜一小口,然後分別在兩個美人的臉頰之上輕啄一口,引得兩位美人嬌嗔不已。

從一進這雅室開始,景承便一直盯著美仁與四位姑娘尋歡作樂。眼前的情形讓他困惑,這小子一點兒都不像是第一次上花樓,反倒像是一個常常流連於這種場所的浪**子。他微微眯了眯眼,一邊啜著茶,一邊若有所思地審視著她。

美仁在對上他探究的目光之後,回以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這時,樓下嘈雜的**靡調笑聲戛然而止,突然人群中爆出一個激動的聲音:“快看!蘇素姑娘出來了!蘇素姑娘終於出來了!”

緊接著,人群之中傳來了異樣的驚呼聲。

抬眸,美仁望向對麵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女子。在看清她的容貌之後,驟然間,美仁握著酒盅的手微微一顫,笑容僵在了臉上,麵色暗了下來。

怎麽會是她?!

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

似乎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說法來形容眼下的她了。

一張嫵媚精致的臉龐豔若桃李,發髻高聳,露出雪白細嫩的脖子,嫩滑的肌膚白裏透紅。一襲月牙白的衣裝,將曼妙的身姿展露無遺,胸前如兀峰聳立,細腰盈盈,不堪一握。

一陣輕盈悅耳的鈴鐺聲隨著她的輕盈蓮步,悠悠****,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美妙和魅惑。皓腕輕搖著綢扇,帶出陣陣襲人的馨香,讓人迷醉。淡覷眾人一眼,那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風情一笑,要將在場所有男人的魂魄都給攝了去。

隻見她緩緩欠身,向眾客作了揖,紅唇輕啟,含嬌細語:“蘇素讓各位久等了。”

眾客猶如失去心智一般,臉上滿是傾慕之色,爭先恐後地嚷著:“無礙,無礙。”

“蘇素願為各位輕彈一曲以表歉意。”說罷,她便坐於之前四絕美人所奏的琴前,皓腕微動,手指輕撫,琴聲緩緩流動。初始如溪水潺潺,琴音高處如幽泉出山,低回又如水波靜止。

聆聽著悅耳怡人的曲子,美仁起身走向麵對大堂的窗欄前,看向樓下。大堂中央,那位人稱絕色的花魁“蘇素”姑娘正邊撫琴邊衝著眾人不停地微笑。

美仁抿了抿唇,一口仰盡杯中酒,垂手之際,恨不能將手中的杯盞捏碎。再見到她,美仁仿佛又見著十年前她初見的悅姨,那個妖豔絕倫的悅姨。

“三公子,你看向少公子,蘇素姑娘一出現,他便忘了我們姐妹幾個的存在,真是叫人好生心寒哪。”綠綺的聲音柔媚酥骨。

美仁聞言回轉身,走至綠綺的身旁,輕捏著她的下頷,笑道:“這麽快就吃醋了?花魁可不會這般吃醋。乖!我的美人,來喝一口酒,解解氣。”

美仁順手倒了一杯酒,攬過綠綺,便要喂她。綠綺不依,推開美仁的手,嬌嗔:“哼,向少公子最壞了,又欺負人家。”

美仁沒由地打了個寒戰,隻覺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曾經在倚笑樓裏待了那麽多年,她也從未這樣汗毛豎立。

“那,綠綺姐姐想怎麽樣?莫非是想我下去贏了那個花魁,替你出一口氣?”美仁誘引地問綠綺。

在見到“蘇素”姑娘的那一刹,美仁便明白悅姨何以給了她“萬花樓”三個字。要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看來她今晚必須得使出渾身解數,會一會這個花魁,若是讓其他男人勝出,無疑是扇了她一記耳光,她更是有負於悅姨的重托。

怡素,悅姨唯一的女兒。

要說她怡符衣是怡家的一個異類,那麽怡素便是怡家的另一個異類。

“向公子這麽說,還不是垂涎蘇素姑娘的美貌。”綠綺不依。

美仁調笑著回應:“哪有?”

這一句“哪有”,卻引來其他三把“名琴”同時責怪的嬌嗔。

忽然,許久未曾開口說話的景承從懷中掏出一麵紅色木牌放在桌上,對著美仁邪佞地一笑,道:“你喜歡她?好,我成全你。不過能不能與她共度春宵,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也讓我開開眼界,你小子究竟有何本事。”

他也開始對這小子好奇起來。

論武功,這小子的武功,不弱;論調戲女人的本領,這小子的手段很高明。

號鍾與焦尾在行酒令上很少輸給客人,今晚她二人竟連著輸給這小子,竟然被灌到有些醉意。這一連串的舉動,讓景承越來越注目,這小子不似那種第一次進入青樓的客人,反倒像是久經煙花之地的浪**子。

那位蘇素姑娘的確是人間不可多得的絕色,之前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勝了前兩輪,得以進入這最終一決,無疑也是想征服這位高傲的花魁。

不過,眼下他對這小子的興趣卻更甚於對那蘇素姑娘。既然這小子對她有興趣,他可以割愛,能帶這小子來這裏,就是為了讓他將視線從二哥的身上轉移,割愛一次又何妨?

從桌上拿起那塊木牌,美仁仔細看了看,紅色印記之下刻著一個“素”字,和倚笑樓的色牌一樣,不過倚笑樓的色牌之上會刻一個“笑”字。

這時,剛巧蘇素姑娘一曲奏罷,樓下眾人的掌聲、讚歎之聲響徹整個大堂。

蘇素姑娘向眾人緩緩欠身,便退至長案之旁。接著老鴇金媽媽雙掌相擊,高聲宣布,今夜最終一決開始,台下的客人眼巴巴地看著兩名持有紅色木牌的男子快步登上高台。

景承瞟了樓下一眼,目光便落回看似猶豫的美仁身上,道:“怎麽,不敢?下麵的人可都在等著呢,你若不去,這機會可就浪費了。”

美仁握緊手中的木牌,笑道:“承哥哥可真是大方。若我真的贏了,你可不要後悔哦。”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景承輕鬆笑應。

“好。誰後悔誰是小狗。”說罷,美仁倏然轉身,快步走向窗欄,翻身越過窗欄,施展一招“飛花逐月”,雙足輕點,便從二樓雅室飛身飄然躍向那高台正中,身子平平飛渡,宛如蜻蜓點水一般。在要接近高台之際,輕踏一位客人肩頭,順手從其身旁花娘的手中奪走一枝牡丹含在口中,衣袂飄揚,無聲無息,人已然站在蘇素姑娘的身前。

一直守著門的龜奴正欲關起大門,麵對最後進來的一位客人啞然,這人竟是讓京城各商家聞之色變的明家二公子。

景升立在屏風之側,進來之時正好瞧見美仁身如行雲,從二樓飛身躍下的一幕。

龜奴不敢多耽擱,見著明家二公子眉頭輕皺,連忙恭敬地道了一聲:“二公子,這邊請。”說完領著他由樓梯上了二樓的雅室。

美仁飛下去之後,景承便等著看熱鬧,忽然見到景升出現在雅室裏,不由得驚詫:“二哥?你怎麽來了?”

景升沉著臉坐下。

與此同時,萬花樓最不起眼的角落裏,向昕的手中正捏著一塊藍色木牌,癡癡地望著高台之上的美仁。

為了她,為了進入這聲色之地,他擊暈了前來此地的一位嫖客,奪了人家的木牌,才混進這裏。自見到她之後,他的一切都亂了,當初忍著不與她聯絡,是因為人命關天,他不能感情用事,亂了自己的判斷。

然而這一見,他還是亂了。

眾人的目光全數落在高台之上。另一側圓桌前,同樣坐著兩位來曆不尋常的客人,其中一位嘴角噙著絲絲笑意,品著杯中茗茶,注視著高台之上的美仁與蘇素。

兩位別樣的怡家姑娘,對決於這萬花樓的高台之上,誰輸誰贏,他們翹首以待。

美仁過於招搖的舉動,引起大堂之上眾人嘩然。

那位被踏之人方欲發作,待看清美仁的容貌之後,一時之間所有怒言全含在嘴邊,目瞪口呆,如眾賓客一般,隻道這位俊美的少年公子從何而來。

蘇素望著美仁,一身錦衣男裝,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媚眼如絲,方才她還在想那位出色的明家三公子何以遲遲不出現,卻沒料著她期待了已久的人竟然突然出現在了大堂之上。

手指輕撚,美仁取下口中所含的牡丹,遞到蘇素的麵前,優雅地笑道:“蘇素姑娘果然國色天香,名不虛傳,久聞不如一見。正所謂鮮花贈美人,還請蘇素姑娘笑納。”

嬌顏上浮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蘇素接過那枝牡丹,頷首應道:“謝謝,公子謬讚了。”

忽然,安靜的大廳之內不知是誰高叫一聲:“他是誰?!這個毛頭小子是誰?怎麽可以不按規矩,擅自登台?”

這一聲怒吼之下,眾賓客頓時清醒過來,聲聲抗議,不依不饒:“他是誰?下去!”

老鴇金媽媽眼見場下眾客憤然而起,心中慘道:哎喲,我的親爹喲,這三公子帶來的俊美少年,怎就這麽不守規矩呢?這位是爺,場下個個也都是爺,個個她都得罪不起,這叫她如何是好?

金媽媽麵帶憂色,蓮步輕移,走至美仁跟前,在美仁耳邊輕道:“向少公子,您就別為難老奴我了,若您喜歡蘇素,改明兒你再來我這萬花樓,我讓蘇素單獨伺候您,今兒您就別湊這熱鬧了。”

美仁輕睨了老鴇子金媽媽一眼,冷哼一聲:“誰說我湊熱鬧了?我是來比這最後一局的。”

說罷,她便揚起手中的紅色木牌,用力地擲在長案上。

老鴇子金媽媽一見著那木牌,口頓舌結:“天哪,你、你怎麽會有這木牌?這塊木牌不應是在三公子手中嗎?”

場下的眾客們頓時嚷開了。一個個叫囂著萬花樓作假,有人冒名頂替。

若不是龜奴們維持場麵,怕是個別存心鬧事的客人已經衝上了台。

金媽媽不得已,揚起手中的綢帕,扯著嗓子高聲道:“請各位爺靜一靜!靜一靜!今晚就當賣我金萬花一個麵子,關於這塊木牌何以會在這位公子手中,不妨聽他說一說。我金萬花向神明起誓,我萬花樓絕不會作假,也絕不會包庇任何人。”

說到這兒,金萬花頓了頓,望美仁一眼,又往樓上的雅室望一眼,咬了咬牙,高聲又道:“若是有人存心搗亂,讓我萬花樓難看,我萬花樓也絕不是好惹的,今夜所有損失不但要他賠償,我金萬花還會送他去見官。”

“好!”眾人見金萬花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後,終於安靜下來。

場下的客人們總算擺平了,金萬花以綢帕輕撫了撫額上微微滲出的汗,轉過身對美仁小心翼翼地道:“向少公子,你可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啊。”

不然她這條老命可就夠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