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姑母查明,有對楊家懷恨在心的人,提前在船上各處藏滿了裝著桐油的木桶,一旦同時起火,根本來不及撲救。
她幾個哥哥全都死了,連一捧骨灰都沒有得到。
姑母抱著她痛哭,就當哥哥們都順著河水,去找楊家的列祖列宗了。
世人都說,水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也會回到同一個地方去,所以自古都有找不到親友屍骨的人,就會在河邊祭奠的傳統。
“別哭。”看著總是春光明媚,朝氣蓬勃的姑娘,忽然變得一臉悲戚,滾下淚來,何妙菱看著,也不由難過起來:“你想想,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找到楊家來,萬一,他是呢?”
楊玉華有些不敢相信,含淚地說道:“怎麽可能呢,我……,萬一,不是呢。”
給她希望,再給她絕望,她受不了。
楊家能有個後人,對楊家的意義太重大了。
“我從來不覺得,你膽子很小。”太在乎了,怕受傷,所以才選擇退縮,何妙菱堅定地看著她:“你們楊家人有沒有特別的地方,可以驗證他是不是?”
楊玉華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就隻能去問一問皇後娘娘了。
娘娘中了蠱毒,這段時間也憔悴了不少,為了引出幕後黑手,她還沒有想辦法幫助娘娘把那條蟲子弄出來。
“正好我大相國寺的事也解決了,等下,我們一起回京。”她說。
楊玉華孤身一人長大,庶女楊玉柔別有用心,都是她護著她的時候多,她始終是孤獨的,認識了何妙菱,在她無助的,想要傾訴的時候,都是她幫著她一起想辦法。
有何妙菱在,她不孤單,也不害怕了。
“好,我們一起回去。”
何老太太聽說何妙菱今天就要回去:“太著急了吧,明日一早吧。”
何妙菱就說:“我和楊大小姐一起回去,身邊也有崔家的護衛護送我們,祖母要是還想在寺裏頭多待幾天,那到時候就跟著老太妃一起回。”
何老太太想了想:“那也行。”
崔家護送的人,自然就是崔克己了。
回去的路上,何妙菱偶爾看一下崔克己的麵容,如果按著相貌,確實是有點想象的,他和楊玉華除了眉毛不太像,上半張臉的額頭,鼻梁、眼睛,都很像。
楊玉華女性化了一些,崔克己剛毅許多。
楊玉華在一邊坐著,同樣想的是崔克己的容貌,她小聲跟何妙菱說:“仔細一看,我們倆上半張臉很像,都像我爹,我是嘴巴和臉蛋像我娘。”
“眉毛不像。”何妙菱實話實說。
楊玉華歎了口氣:“我嫌眉毛太粗,所以才刮得細細的。”
聽她這麽一說,那還真的很像了。
等到了京城,已經是下午了,過不了一個時辰,就會天黑了。
何妙菱讓崔克己在客棧住下,第二天,他們再說他身份的事。
何妙菱就去找了周靖淳,說起大相國寺的事。
“安慶大長公主的莊子裏有問題,種了許多這裏沒有生長過的紫葉草,這種草,草葉使人容易昂奮,暴躁,長出來果穗,卻能接觸草葉的毒性,但是服用多了,身體器官會跟著衰老。”
周靖淳這段時間一直忙碌,眉眼間都帶著疲累。
但是神情依舊雲淡風輕,仿佛沒有什麽事可以讓他煩惱。
“有些事情,終於可以串到一起看看了。”
他提起筆來,賢妃,胡貴妃,周靖赫,沈蘭若,李姨娘,夏長生……
他思索了一下,又添上了一人:王氏,小王氏。
何妙菱愣了:“怎麽還有她們的事。”
“我查過,當年王氏死的最後幾個月,性情大變,暴躁易怒,把她跟永興侯最後的那點夫妻情義都撤掉消磨幹淨了。”周靖淳說道:“既然小王氏獲得了最後的好處,我懷疑要是有人的動手,這人就一定是小王氏。”
何妙菱一時沉默下來。
他還列舉了賢妃,李姨娘,沈蘭若,其他人都是紫葉草的毒性也牽扯到一起的。
賢妃她們卻是因為一種蟲子,可這種蟲子,也是她研究出來的,蟲子帶著的毒性,跟紫葉草的其中一部分毒性吻合。
“最好查一查安慶大長公主的莊子,我懷疑,她的莊子裏,不僅養了這些紫葉草,還培養了一些特殊的毒蟲。”
賢妃就是用這種蟲子,毒死了背地裏嘲笑她不能生孩子,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的妃嬪,這個蟲子,最後落到李姨娘手上,李姨娘又用它毒了害她女兒的沈蘭若一次,目前蟲子用李姨娘的血滴培養著,她暫時保管著。
周靖淳後來查明,這種蟲子是胡貴妃授意賢妃宮中的一個宮女給的,那宮女早已經被胡貴妃滅口,這線索就是這裏斷了的。
周靖赫暴躁易怒,不是天生的,是十幾歲以後突然暴露出來的,那時候,應該是胡貴妃就有了這種紫葉草的毒,或許,是那個時候,或者是更早,胡貴妃就跟夏長生認識了。
這夏長生呢?
胡家人搞海運生意,做了將近五十多年,一直跟崔家的二老爺關係緊密。
蟲子,毒草,或許都是胡家帶到夏國來的。
“咱們怎麽做?”何妙菱不禁問道。
“得盡快。”周靖淳眉宇間滿是凝重:“我們要解決外患,就先得把這些內憂全都解決掉。”
“你的意思,是要對胡家動手了?”何妙菱說。
早在去年的時候,周靖淳就掌握了胡家許多犯罪的證據,但是不足以徹底拔掉胡家這顆毒瘤,皇上實在太信任胡家了,胡貴妃更是他的心頭好,曾經胡貴妃最受寵愛的時候,不小心從台階滑倒,順勢把皇上也摔了一個屁股蹲。
胡貴妃自己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皇上竟然也沒有生氣,反而問胡貴妃摔的疼不疼。
男人啊,不深情便罷了,一旦深情,都願意把命給了人家。
周靖淳點點頭:“但是我需要一個契機。”
何妙菱腦子裏忽然就生出命該如此的念頭,崔克己的出現,仿佛就是胡家的催命符,從此揭開了胡家大廈傾倒的序章。
“明日,我親自到楊府去見一見他,就是那個叫崔克己的人。”周靖淳看著何妙菱:“如果他真的是楊家子嗣的話,十一年前,在船上,他應該能想起一些事。”
何妙菱點點頭:“既然想起來他自己是楊家的人,記憶的片段裏,應該也有別的。”
崔克己這樣情況,應該是年幼的時候,突然遭受巨大的變故,從心理上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在大悲大痛之下,腦子裏有自我意識的封閉了自己的記憶。
又是多麽的幸運,竟然被回海城的崔玉郎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