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這些年下來,她理事兒好歹沒出個什麽大的不妥,貴婦圈兒裏,也是積下一些人脈口碑的。

所以說,秦氏如今的生活,較之以前婆婆當家,寬裕又安耽多了,她也是真的願意交好明玫。

但親近是一回事兒,這般承爵大事兒又是另一回事兒。

就因為大伯早出生些,於是時時事事占著大份,這般大家都好的事兒都不肯幹了?有了機會,也不拉拔自家兄弟一把。非得讓自家兄弟一輩子居於他之下才舒坦?

秦氏胸口憋著一團火,在自家院裏,難免對著霍辰爍嘟囔起來:“爺真願意去做個文官,不能給大伯說說換一個嗎?那侍衛營……。”

皇家侍衛營,是霍辰爍一直想幹的差使。那裏多拉風啊,最好最亮眼的裝備都在他們身上,彰顯著身份的不一般。他的一個小兄弟就進去那裏了,平時蔫不唧的貨,穿上那行頭也倍兒顯精神,執外勤時隻消往大街上一站,任誰都退避三尺。

霍辰爍悶不出聲,揚起茶碗喝了一杯茶。

秦氏也瞧出他心中不來意,便又不滿道:“還有那多少人拚卻性命都掙不下的爵位,大伯說推掉就推掉了,不心疼死個人麽?”

她不像外人,還能猜測著明玫是真的身體糟糕,霍辰燁是真的變身情種。她天天兒近距離接觸明玫,自然知道明玫從身到心都沒有什麽毛病。霍辰燁隻需要正常給她請封,就跑不掉的誥命。

可那麽大塊肥肉,明明眼看著要砸腦門兒上了,最後又拍著翅膀飛走了,秦氏還是憤憤不平:就算另有隱情,就不能想些別的法子解決嗎?想來想去,就怪到霍辰燁頭上,他就是看不得兄弟好,故意使壞。不然為什麽連謀個職,也是那般個死性。

霍辰爍心裏也不痛快。他第一次參加高層會議,是帶著雀躍而去,結果還是完全門外站的感覺。父親除了給他解釋了為何不承爵外,說了他去幹文職的好處外,其他什麽實質性問題也沒有向他提及。

他又不是不懂,哥哥既然怕功高被猜忌,那家裏應該怎麽做,低調是怎麽個低調法?立了功後是要憋屈著過日子嗎?那為什麽還要去拚功勞?他征戰了幾年回來,好象生活也沒什麽變化嘛,那僉事職就算象父親說的那般好,可不打仗也能給他謀到不是麽。

他想不通,可是這些事兒也不能跟秦氏討論去。心裏尤自煩著,聽見秦氏不時嘀嘀咕咕,就火大道:“閉嘴罷你就!娘們兒家少管爺們兒的事兒。”

秦氏被罵,委屈得紅了眼圈,知道自己男人可能心裏也難受,便忍著沒再說什麽。她拭了淚轉身去了廂間,看兒子用了點心。然後皺眉交待貼身丫頭婆子,不準帶寶哥兒去怡心苑那邊玩去。

按霍辰燁聖前的說法,明玫身體病痛多,而霍侯夫人病愈。於是當然的,霍侯夫人就從那獨門兒獨院裏,走向了更廣闊的天地。然後為三個小姑備嫁的事兒,自然就由霍侯夫人帶著兒媳秦氏著手進行了。

當然霍侯爺也康複了,外院的事兒,也依然交由老侯爺。——霍家是我們的,更是他們的,但歸根到底是他們的。

於是霍府又回到從前,侯爺老夫妻內外當政的時代。

有秦氏在,明玫交帳交得十分順利。霍侯夫人但有質疑,都是內帳房管事兒和秦氏來解答,於是霍侯夫人慢慢便也懶得問了。她明白了,這老大媳婦兒是根本沒沾手啊。

霍侯夫人狠狠掃了眼秦氏。還在她麵前說的那般可憐,說什麽事事要聽嫂嫂的,自己看著管東管西,其實啥主也做不了什麽的。原本都是蒙她。婆婆管不著可以舒坦自在,又能撈到大把好處是吧?

怪不得她在那小院裏一住那麽久,根本就是沒有一個肯為她操心的!猛然又想起來,當初就是因為秦氏才住進小院的不是麽?

她忍不住又掃了秦氏一眼。胸口也跟著悶痛起來……

這邊霍侯夫人掌了事兒,那邊霍侯爺,對內宅也又實行了老的財務製度:每月撥固定的銀子家用,當月結算,多退少補。當然,需要補的,事由得列清楚了拿去申批。

霍侯夫人又是恨得咬牙。

這是平常日子嗎?這給三個女兒辦嫁妝呢,天天得花大把銀子呢,給內宅兒撥的還是那些嚼用銀子夠幹什麽?可提起來,侯爺就說讓她直管申報就是。

於是沒幾天,申報了三四次,感覺跟要狗肉錢似的。

霍侯夫人氣得沒法,脾氣大漲,剛接手的家事上又不是她用慣的那幫人,什麽都不順心不順手,難免經常對著仆婦一通責罵,對兩個兒媳婦也沒有好聲色。

這麽過了幾天,別人大都禁聲,明玫不跟著理事,跟著的秦氏也低頭巴腦木不吭聲了。

霍辰靈看不下去了,覺得這老娘住在順昌院的時候,安祥也自在多了,自己不用操心,合府裏也和樂。哪象現在,打雞罵狗,相當不和諧。

三個小姐都是真正掌過府裏一方事務的,比如今年府裏的四季衣裳交給這個安排,明年又會交給那個,今年讓這個管一個池塘兩個林子,明年也再轉轉轉手,也有些是大家一起掌管的。於小姐們來說,主要是大家可以互通經驗,長進學習,以後嫁人了,對持家使役,得心應手些罷了。

霍辰靈便提議還象以前一樣,讓三個姐妹也加入進來幫手管事,兩個姨娘跟著協理。以前這麽著,就挺順的嘛。

霍侯夫人不是不知道,府裏按以前的方法行事最方便。但她雄心勃勃,此番出山,要借此立威,要重整自己的人事班子,要該揩油時就揩油,如此等等想法甚多,她如何肯放手。

因此聞言就一頓責罵道:“姑娘家辦嫁妝,哪個不是羞羞達達的,你們出麵做什麽,也不怕別人知道了笑話。家裏主不主婢不婢,個個都掌家,當侯府是什麽了。”不但罵了幾個姑娘,兩個掌過事的姨娘也被捎上了,於是霍辰靈也歇了,別人也更沒有誰再出頭說什麽了。

於是霍侯夫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忍著心痛,忍著惱意朝男人要錢要錢要錢,從手爐到馬桶的備嫁,忙得發瘋,一時也顧不上理會府裏別人。

早上請安的時候,霍侯爺讓三個孫子吃點心。結果寶哥兒委委屈屈地推開,道:“娘不讓吃外麵的點心,嬸娘那兒的也不讓吃。”

秦氏強笑著解釋道:“寶哥兒胃口好,總是見著什麽就吃,反而正頓不吃飯……。”

就聽寶哥兒又拉著身邊小六一的手道:“也再不能去怡心苑玩了,我娘也不讓。”

秦氏忙又強笑道:“想著寶哥兒六七歲了,不好整日裏瘋玩,先在院裏拘拘性子,也該正經讀書了。”

霍侯爺沉著臉什麽都沒說,隻有明玫幹巴巴接話:“是呢……。”

心裏默默歎息妯娌關係什麽的,真是再親厚也是紙樣脆,一扯就破啊。

府裏一片低氣壓,怡心苑也是外鬆內緊。明玫平時就縮在怡心苑裏,也不讓兩個小家夥出去招人眼睛。黑夜也被安排著跟著兩兄弟不離身了。旁邊院裏的護衛,也重新戒備了起來。

丫頭婆子們當然也是得了囑咐,除了咱怡心苑出品,哪裏來的吃食兒也不能讓孩子舔到一口。

但總體來說,怡心苑這邊還是和樂的,除了一個十分憔悴的扇兒姨娘。

霍辰燁不在家這幾年,扇兒不過一直領個空餉,有人服侍著,沒人支使她,她一直很老實地過活。說實話明玫有時候很想直接打發了她算了,好好一個姑娘家,天天在那院子裏曠著,白白熬人青春很缺德的有木有。

讓夏雨夏雪她們很明白地細細給她說了,可以讓她自己選人,並且願意備上一份厚實的嫁妝,好好地嫁出去。

但是扇兒也很明白地表示:如果爺真的不要她了,她就不糾纏。但這話兒她想聽爺親口說。

如果說黃鶯於霍辰燁來說,是有功勞的,那麽扇兒至少也是有苦勞的。不用說,她仗著自己從小服侍,最了解霍辰燁那貨的心軟,覺得他說不出口這樣的話兒。

總之就是不肯離開霍府,不肯離開霍肉條。

明玫於是到底沒有真的自作主張把她打發掉。

可是連明玫都看得出,霍辰燁對扇兒並沒有太多的男女之情,就這樣扇兒也不肯放棄,真是沒法子的事兒。

霍辰燁這次回府的信兒是提前約三四天送到霍府的。那挺老實的扇兒同學得了信兒後,聽說是不吃不喝不睡,能熬就熬著,硬是熬得在見到霍辰燁的第一麵時,憔悴不堪。

那時連明玫看著她的樣子都忍不住驚訝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想表達的是思念男人成疾呢,還是她這當家主母虐待下屬了。

可是霍辰燁回來這段時間,也沒有去她屋裏憐惜一下,真是可歎。

夏雪跟明玫說,霍辰燁曾叫了她細細問了扇兒情況,據說知道扇兒是突擊憔悴下來的之後,把扇兒叫過來說了一句:“你既然在府裏過不好,你可以走。”

這句話的意思,算不算是親口攆她了呢?雖然說的不是必須走。

於是扇兒就真的開始削瘦憔悴了下來。

但是這兩天,扇兒看著好像又有了點兒笑容,這天還親自弄了花樣點心端過來。

那造型別致的點心,讓在院子裏玩的小兄弟兩個忍不住好奇地圍上去,但蔡媽媽和素心一人拉著一個,表示這個時間點兒不能碰吃的,嚴防死守的架式。

這兩兄弟其實都不貪嘴,於是說好飯後要嚐到這點兒,便去一邊兒玩去了。然後夏雨不高興地問扇兒:“奶奶不允許小少爺們亂吃東西,姨娘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端這個來做什麽?”

扇兒一臉黯淡:“……隻是想讓大家嚐嚐看。”最後這點心,幾個小丫頭們拿去分吃了。

那個時候,霍辰燁正好在屋裏,把這一幕看得個清楚明白。

他不由問明玫道:“莫非扇兒這丫頭,敢有什麽心思不成?”

明玫也不瞞他:“她一向並無什麽,隻是最近婆婆掌家後,她常過去請安……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