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狼拐——狼後腿的大腿與小腿連接的關節骨,也叫狼髀。草原上的人敬重狼,視狼拐為聖物,常將其洗淨、去脂、風幹後掛在馬鞍處辟邪護體……
(一)顧遜失蹤
倪學治是一家知名軟件公司的董事長,他的公司以生產一種名為“捷速”的財務軟件而響譽國內。創業以來,隨著市麵上各類企業辦公自動化軟件的不斷升級,他們的軟件銷量也跟著一路水漲船高,現已穩居全國同行之首。
最近,他的公司卻發生了一件炸開鍋的事情——新品核心技術研設部的技術總監顧遜在新產品即將完成的最後環節,突然不告而別——失蹤了。
就在倪學治進退倆難愁眉不展之際,意外收到了一封顧遜發來的電郵,內容大致是因為難以承受工作之重而選擇離開一段時間調養身心之類的雲雲,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他還在信末留下了自己現在的落腳點——呼倫貝兒大草原瑪爾帕牧園。
倪學治開始回憶顧遜失蹤前的某些預兆,便漸漸明白了他此次失蹤的真實用意。比如他曾多次提出自己看上了宜子湖邊的一幢水上別墅卻無力購買、女兒就讀的私立小學的學雜費正在逐年攀升、還有競爭對手“彼爾”財務軟件公司,曾委托獵頭經紀人用高於他現今一倍的年薪**過他。
倪學治把所有細節聯係起來回放一遍,心中便有了應對之策。他決定親自走一趟呼倫貝兒大草原、順便捎上一份公司的股份贈予協議書(憑他的習慣他都會在簽章後空出百分比,以供談判時臨時決定要填寫的數字)、還有一份宜子湖畔某幢水上別墅的購買合同……
倪學治駛入呼倫貝兒大草原的時候已經入夜,比預期的時間晚了近四個小時,一路上不知道撞了什麽邪竟爆了四次胎,幸好附近都能勉強找到補胎的汽修店,可是尋找和修補的環節還是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夜幕下的呼倫貝兒大草原,一盤圓月從魚鱗般的雲隙中閃出,草原上彌漫起朦朧的月光,像是升騰起來的一片淡淡的銀霧。倪學治對此處的地形並不太熟,無法準確判斷前方何處會有牧民住紮,在查看了車子的儲存油量後,他決定今晚就住在車內了。因為——他知道如果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半夜走叉了路的話,他那點儲存的油量有肯定熬不到真正的目的地。
睡意來襲,倪學治在迷朦中望了兩眼粘貼在車子前台上的那截顏色微黃閃著柔和亮光的狼拐,安心地睡了過去……
半夜,他被一股森冷之氣凍醒,想到自己的車子後備箱裏備有一條毛毯,他就下車繞到了車尾去取,剛打開後車蓋他就後悔了,因為——他在弓身低頭間瞥到離自己背麵大約十來米遠的位置,正閃爍飄移著一團團幽微的鬼魅般藍光,那些藍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伺機而動。
倪學治清楚自己是遇到了狼群,此刻如若自己再繞回車上恐怕是來不及了,那麽現在能夠幫自己脫險的也就隻剩下這個後車蓋了,電光火石之間——他跳上了後備箱並輕輕合上了箱蓋,老天保佑一切平安無事——他的心“怦怦”地跳到了嗓子眼。
在後備箱裏,他隱隱聽到外麵不斷傳來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狼群不甘放棄撲到了車內去找尋獵物了,他屏息凝神又傾聽了將近十五分鍾,直至那些聲音徹底消失,倪學治才小心地打開剛才並沒有合嚴的後備箱蓋從裏麵跳了出來。
他機警地打量了一圈四周,沒見任何異樣才安心地坐回到了車子裏,驚魂未定的他伸出手摸了摸那截狼拐,心中頓生一股感激之意,他知道狼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它們可以從同類的尿液、糞便、毛發散發出的氣味上,判斷出對方是否強壯,遇到比自己強壯的,它們自然就會讓開。
而這一截狼拐,正是出自一隻強壯的頭狼身上……
(二)車中有狼
翌日天剛亮,倪學治便沿著大道驅車直奔地圖上的“瑪爾帕牧園”。
瑪爾帕牧園是呼倫貝兒草原當地最大的一家農牧式小旅館,牧場主用氈布圍出十幾個廂房大小的氈房充當客房,客房內的陳設是草原當地最具代表性的民族類生活用品,圈欄裏那上百頭供遊客賞玩烹食的牛羊隻隻身形肥壯,毛皮光亮。
倪學治一進牧園就迫不及待地打聽起了顧遜的行蹤,因為就他而言顧遜多失蹤一天就會給他的新產品多帶來一分的威脅,IT行業的競爭就是新生代產品的競爭,核心技術一旦後發於人很可能會處於可怕的被動局勢,危及企業的生命。
肥胖的店主沙德斯聞聽服務員來報說一個開寶馬的男人來找顧遜,搖擺著肥碩的身子從內堂笑嗬嗬地迎了出來,倪學治見麵就甩出一大疊百元大鈔在沙德斯眼前晃了晃:“告訴我顧遜的行蹤,這些就是你的了。”
沙德斯訕笑著並不接錢,似有隱衷地說:“先生是他朋友?”
倪學治知道沙德斯話中有話,順水推舟道:“是的,而且還是很重要的朋友。”
沙德斯打了個哈哈:“可是顧先生有言,所有來此找他的人,必須……”
話剛未落,門外傳來一個年輕的男服務員一聲驚呼:“車……車裏……有狼。”
倪學治一個劍步射了出去,沙德斯緊隨其後。
倪學治發現車門鎖得嚴嚴的,可是車前台上的那截狼拐卻不見了蹤影,他一把抓住那名渾身顫粟臉色煞白的服務員小夥厲喝道:“說——你剛才都做了些什麽?”
小夥子驚魂未定地回憶道:“剛才,我打算去看看圈裏牛羊的草料還夠不夠,路過停車棚的時候發現您那輛車裏趴著一隻老狼,還是一隻斷腿老狼,可不知怎麽的那老狼一看到我後突然就消失了,後來我一聲驚叫你們就都出來了。”
倪學治剛想再問些什麽,沙德斯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打斷他:“先生可是丟了什麽東西嗎?”
倪學治顧不上作答,一把掏出車鑰匙打開了車門,一股冷氣從他的背後竄了上來,涼徹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在車前台上看到了一小撮毛色澤枯黃的狼毫,他認得那狼毫——和他那狼拐上的一模一樣。
沙德斯見狀又淡淡地問了一句:“先生丟的是不是一塊狼拐?”
倪學治心裏一怔:“你怎麽知道的?”
“草原上有個傳說,不知道您是不是清楚……”
“說來聽聽!”倪光治自顧自點了一支煙後又遞過去一支。
“自古以來,狼拐確實一直被牧民們視為聖物,可是先生有所不知——如果狼拐是活狼身上宰割下來的,它就會成了邪物。這邪物的邪字就在於它的持有者一旦靠近它原來的領地,可能性一如果該狼還活著必定會上門搔擾乃至禍及持有者的性命,可能性二如果該狼已死,那麽它的魂魄也會回來取回狼拐還其在陽世的全整之身,而且它還會向割取其狼拐之人報複,以償它在失去一條腿之後在陽世所受之苦。”
倪學治的臉色很難看,他沉默了一會後調轉話題:“告訴顧遜——倪學治來了,我給他帶來了他最想要的東西,如果他還念及我們的舊情,請他勿必馬上來見我,否則……”
沒等倪學治說完,德沙斯就接口道:“倪先生,恐怕得您親自去見他。因為他現在人在真言塔第二十八層塔頂,一時半會肯定是下不來的,因為他曾和我說要在上麵呆足二十八天,而今天才第七天,我剛才就是想告訴你,顧先生有言——所有來找他的人,必須自己親自上二十八層的真言塔頂去見他。”
倪學治的臉開始發綠,不過他並沒有發作,他清楚今日的顧遜已經不再是十年前那個開例會發言還會臉紅心跳的應屆畢業生了,他已然熬到羽翼豐滿大展鴻圖的年歲。
他向沙德斯要了一張路程圖後,踩下了油門。
起風了,一路上揚起漫天的沙塵,倪學治把車開得飛快,他總感覺前方的沙塵裏隱匿著一隻斷腿老狼的身影,忽遠忽近地陰魂不散……
(三)
倪學治看到真言塔的時候,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座塔真有二十八層,每一層都設有盤旋而上的青石台階,直言塔的內壁早已斑駁不堪麵目全非,很難辯清到底是什麽年代建造的了,他隻在內壁上發現了一些褪了色的蒙古文——卷曲蜿蜒、不知所雲。
倪學治拿出手機拔了一串號碼,手機裏飄出來的提示語為“您拔的電話不在服務區”,他無奈地抬頭張望了一下陰暗逼仄的樓梯,皺皺眉頭邁了
上去。
第一層、第二層……第十層,到達第十層的時候倪學治已是眼冒金星了,因為平時缺乏煆煉又加之心慌路陡,倪學治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了樓梯上,身子順勢也“咚咚”滾了下去,待他爬起來想喘氣的當口,發現四周發生了異樣,他看到他的下方塔樓拐角蹲著一隻狼,還是一隻斷了腿的老狼,老狼突兀地盯著他目光咄咄……
倪學治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一鼓作氣向塔頂跑去,不知道是不是那隻狼的刺激作用,沒用多久,他竟然奇跡般地跑到了塔頂。
塔頂很光亮,刺目的日光照得倪學治有些睜不開眼,適應了一小會兒後,他看到窗口的位置背朝裏麵朝外坐著一名中年男子,根據背影——此人絕不是顧遜,那人似乎也聽到了響動,轉過身來……
四目相接,倪學治感覺自己的舌頭**,渾身戰粟,他哆哆嗦嗦地吐出了一個名字:“袁——袁泉?”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倪董事長,別來無恙啊?”
倪學治後退了幾步,身子貼在了牆根上:“你……你是人——是鬼?”望著麵前表情僵硬滿臉傷疤的中年男子,他的眼前交替浮現出十五前年袁泉年輕時的樣子——英俊儒雅風度翩翩,那時倪學治剛剛開始創業,袁泉是他創業路上的第一個合夥人。
“我是鬼,一個死於十五年前的鬼,在那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被你引來的狼群撕扯得隻剩下一灘鮮血的鬼……”
倪學治定定神後發現袁泉站立的地方落有人影,不禁膽子大了幾分:“袁泉,告訴我——你和顧遜到底是什麽關係?。”
“老實說——我和顧遜也算不上太熟,他是我在半年前出重金讓私家偵探幫我找的拍檔,是各取所需讓我們合作得天衣無縫,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昨夜那場半夜遇狼群事件吧?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你的文件袋裏有什麽東西被李代桃僵了嗎?”袁泉暗笑道。
“什麽意思?”倪學治的心頭一抖。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現在——顧遜應該已經拿著那份由他填上了百分比數字被你簽名蓋章的股份贈予合同,和他的律師一同在你的公司招開董事大會了……哈哈……”袁泉邊說邊得意地大笑起來。
“你……你們……”倪學治倏地臉色大變。
“倪學治——你也有今天,當初你居然為了將我們共同研發的財務軟件占為已有,在我們外出露營之際,乘我熟睡熄滅篝火引來狼群,生生地將我……,幸好老天有眼那天沙德斯正好因為家裏的母牛難產去請獸醫路過那裏,當然那時候你已經逃得遠遠地躲起來了,所以你自然沒能看到沙德斯勇鬥狼群救下我的精彩場麵,我想後來當你回來看到那灘血的時候,一定以為我的屍體被那群狼拖去狼窩喂幼狼了,所以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揚長而去。”
“這……不能怪我,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既生瑜何生亮,何況你現在安然無恙,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當時的情況不能算作意外。”倪學治屈詞理窮地辯道。
“是的,當時的情況確實無法證明是不是意外,不過今天的情況將一定會被證明是場意外……”袁泉得意地將胳膊抱到胸前說。
倪學治緊張地左右掃了兩眼,心虛地說道:“袁泉,你……你想怎麽樣?”
話音剛落,隻見袁泉突然縱身一躍,從窗口跳了出去。倪學治驚恐之餘跑到了袁泉剛才躍下的窗口,隻見袁泉的身上連著一根結實的金屬繩,這線正緊緊地扣在塔麵的某一端上。怪不得他剛剛坐在二十八層的塔頂窗口卻毫無畏懼,倪學治還來不及弄清楚來籠去脈,扭頭憋見自己的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匹斷了腿的老狼,那老狼目光陰鷙地盯了他幾秒鍾,兀地向他撲了上來,倪學治的視線有些模糊,他依稀看到了當年那群狼,還有那隻事前遭他利誘後下藥殺害後割下狼拐當引子引來群狼的頭狼……
半分鍾不到的時間,突聞得頭頂傳來“轟”的一聲,二十八層的真言塔伴著一聲沉悶的嘶叫聲瞬息間化為了一堆殘桓斷壁……
其實,那根金屬線扣住的那塊石頭是整座塔最關鍵的部位,袁泉的祖父生前是建築業的能手,曾經告訴過袁泉建塔的原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