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喬蕊確定自己看到了無數條哭泣的眉毛,它們緊密地糾結在一起,眉角統一往下——呈現悲傷的“八字狀”……
(一)
照片中的尹小依甜蜜無比地擁著她的未婚夫陳宇奔跑在馬爾代夫的沙灘上,飛揚在海風中的豔麗裙裾、神秘浪漫的展翅海鷗、還有那兩張狂笑得幾近扭曲的臉……沙灘遠處是各種不同層次的悅目的藍,有淡淡的飄著白雲的天空的藍,有近海裏淺淺的能望見珊瑚和小魚兒的藍,還有海的盡頭那深徹得化不開的蔚藍……
令人遐想陶醉的夢幻之旅中的甜蜜情侶,被深情並茂地融入到了照片當中,喬蕊順手翻看了一下信封的郵截——的確是在馬爾代夫寄的,喬蕊暗笑——尹小依的沉不住氣,剛剛從喬蕊手中把陳宇奪過去沒幾天就和陳宇訂了婚,雖說這也算不上什麽明智之舉,不過當時對喬蕊來說真算是一記當頭棒喝。
精確地算起來此三人總共保持了將近十五年的漫長同學關係,而且是那種從呀呀學語就開始的同學關係——幼兒園、小學、中學的十五年喬蕊等三人如影隨形地呆在同一個班級。說來有些可笑——從一開始喬蕊們的關係就極微妙,幼兒園的時候陳宇就想著把分到的糖果給喬蕊一半,尹小依則黑著臉把那一半的糖果搶回去送還給陳宇,到小學了陳宇則會偷偷地把喬蕊所衷愛的明星貼紙從離學校好幾公裏遠的地方買過來塞進喬蕊的書包,尹小依經常還未等喬蕊發現就偷了去撕毀(因為她永遠都是喬蕊的同桌),可到了中學一切突然變得波瀾不驚,陳宇變得不愛說話,路過喬蕊身旁的時候隻是偷看喬蕊一眼就默默地走開了,這時候的尹小依是得意的,因為喬蕊經常能在某個角落裏,看到她偷偷觀察喬蕊們後露出的笑意,那種笑很森冷——若似一把寒冰鑄成的匕首。
後來,他們考取了不同大學,去往了不同的城市——從此各自奔走天涯再無瓜葛。
直至兩年前,三人竟在同一家酒店的會客室不期而遇,原因也很戲劇化——三人竟是為了爭同一家大型酒店前台管理應用係統軟件的訂單而撞上的,事後才知曉三人竟是三家同級別的知名軟件公司原州市分公司的銷售經理,這一次的狹路相逢注定了三個人之後的交集。
最後,尹小依耍了一些小小的手段,贏得了這個訂單,而喬蕊則贏得了陳宇的愛情。
和陳宇的相愛似乎是水道渠成的事情,沒有過多的前奏,陳宇便表白了自己內心潛藏了多年的情感,喬蕊從來都是一個被動接受的人,甚至沒有詢問清楚他中學時對喬蕊莫名冷漠的真實原因,提到尹小依他總是支支唔唔的,他們的交往拉開序幕的時候,尹小依倒沒有表現出什麽不快,隻是她在私底下經常會叫陳宇去酒吧聊天,當然也沒有人告訴喬蕊他們談話的內容。
和陳宇分手的真正誘因是喬蕊得了一種怪病,症狀的開始是喬蕊的身上一到晚上就奇癢無比,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這些因為嚴重抓撓而被破損的皮膚,一天天都在發生著奇怪的變異,半個月後——喬蕊在鏡子裏發現它們的形狀竟越來越像人的嘴巴,而且這些嘴巴似乎永遠都處於微笑狀態,所有的嘴角統一向上微微45度翹起——酷似微笑中的人嘴,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們慢慢地演化出圓潤外突的自然唇形、條理清析的唇紋、就連顏色也越來越接近一種淡淡的胭脂紅。
不知道多少次睡到半夜,喬蕊都會被同一個奇怪的惡夢驚醒,夢境中無數張泛濫著恐怖微笑的嘴,抓牙舞爪地慢慢向喬蕊靠攏,然後一口口開始吞噬喬蕊的肌膚……
喬蕊開始變得敏感、緊張、喜怒無常……害怕鏡子、害怕洗澡、害怕光線,喬蕊向公司請了一個長假,整天將自己關在自己的公寓裏,一遍遍地伸手抓扯那些嘴,試圖將它們全部撕扯下來永遠離開喬蕊的身體。
事情卻向更糟糕的方向發展著,某一天喬蕊居然聽到了其中一張嘴說了一句話:“陳宇和尹小依好上了!”
(二)
第一個在現實中告訴喬蕊陳宇和尹小依的好上的人,是喬蕊的舊部下朱媛,朱媛生來就是一個八卦王,她曾製造過到處宣揚老板包養了幾個情人而被扣除三個月薪水的不俗記錄。
當朱媛在電話中帶著神秘的口吻告訴喬蕊這一切的時候,喬蕊還是極振驚的,雖說是自己怠慢了陳宇,不過他這種沒有交割清楚一切,就另起爐灶的不負責任的態度還是重重擊怒了喬蕊,不過喬蕊還是表現出了極佳的修養,澄清了是自己有意搓合他們的高姿態鬼話,並即興地把從未預演過的所謂“經過”編排得滴水不漏。
不知道是不是因禍得福,這事過後,喬蕊身上的怪病竟奇跡般地好了。
就在喬蕊像所有怨婦般帶著滿腔的憤恨打算討要說法的時候,人家卻先行一步來到了喬蕊的府上,還將“佳人才俊,天作之合”的訂婚喜貼恭恭敬敬地遞了上來,喬蕊強壓下預演了千百次的“河東獅吼”,臨場立馬切換上了另一副笑逐顏開之容,原因是喬蕊瞥到了尹小依眼中一絲幸災樂禍的餘光,她知道尹小依在等看自己的笑話,一旁的陳宇戰戰戰兢兢地觀望著喬蕊,五味雜陳地說一些違心的寒暄,喬蕊清楚這個男人已然不是自己在十多年前認識的那個人了。
送走他們,喬蕊再也遏止不住內心泛濫的憤恨,她將所有陳宇贈送的物品一把火燃為了灰燼——灰的、黑的、辯不清顏色的灰燼。
處理掉這堆曆史的灰燼後,喬蕊化了個精致的淡裝出了門。
初夏的晌午,熱浪滾滾,沒過一會兒,喬蕊臉上的粉就被紙巾擦拭掉了一大半,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上地名就晃晃悠悠地上路了,沒開多遠喬蕊的眼前忽地閃過一個熟悉的背景,探出腦袋——她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
是陳宇——竟然是陳宇,隻見他戴著一幅碩大的墨鏡低著頭走得極慢,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麽快就從馬爾代夫回來了?喬蕊回想了一下郵戳上的日期,掐指一算——看得出回來得有些蒼促。
計程車的輪子按照常速滾動著,喬蕊的心卻七上八下忐忑起來,他們回國了——會不會馬上就舉行婚禮,婚禮上勢必會請來許多他們共同的老同學,喬蕊的眼前暮地跳躍出尹小依春風得意的尖嘴瓜子臉,那——那時自己到底要不要前往?真是一個荊手的問題。
計程車突然停了下來,喬蕊的眼前出現一間刷著深綠色油漆的複古木門,木門的兩側一如既往地掛滿了各個品種的吊蘭。
“小姐,黑裏弄七號到了!”闊臉司機回過頭來說道。
付了車資,喬蕊緩緩地車裏鑽出來,上前幾步正想拍門——門卻兀自開了。
“幹媽”喬蕊吃了一驚後,淺淺地笑。
從木門裏出來的那個用漆包金發簪挽著鬆鬆小發髻、身著大紅底子翠綠條紋絲綢裙子、臉上掛著從容微笑的中年女子是喬蕊的幹媽——也是喬蕊的親生母親,喬蕊的身世有些複雜,歸結地來說就是她的父親和幹媽生了喬蕊後,卻娶了另外的女人,後來幹媽傷心欲絕地離開了祖國去了國外,直至前年她才回國,那時喬蕊的養母已經去世了,當她和父親將喬蕊的身世告訴喬蕊的時候,喬蕊明確地告訴她現在喬蕊隻能稱她——幹媽。
“蕊蕊,我早就猜到你要來。”她笑得像個孩子,將喬蕊擁入屋內。
屋子裏的光線從麻質的窗簾透進來——柔柔的,四周彌散著淡淡的迷迭香茶的味道,她起身從裏屋取來一個婁空套環的紫銅香爐,燃上了幾住印度香——她知道喬蕊最喜歡的就是印度香的味道。
(三)
“您還在研究這個?
”喬蕊伸手拿起一本翻開的印度文的命理書。
“閑來無事隨便翻翻。蕊蕊,你的氣色好象不太好?”她關切地望了一眼喬蕊。
“我得了一場病——剛愈。”喬蕊不自覺說出了自己的境況。
“孩子……你是不是得了什麽怪病?”她的話中有話,似乎洞悉了什麽。
“幹媽……”喬蕊開口又閉上,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的身體是不是在不久前出過嚴重的狀況,還是一場可怕的經曆。我在你的臉上看到了一些東西……”她注視著喬蕊——目光犀利。
“您……說什麽呀……我沒事。”喬蕊故作鎮定。
“蕊蕊,有人給你下了蠱,還是一個複雜的連鎖巫蠱……”她說著說著不知因由地停頓下來,表情呆滯充滿哀傷地呆坐到了滕椅上。
“幹媽……我……真的被下了蠱?”喬蕊將信將疑,可是聽到“連鎖”二字,感覺這事很難簡單了結。
幹媽神情複雜地輕歎了口氣又站起身望向窗外,喬蕊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平靜地等待她告訴自己下文,直覺告訴喬蕊——幹媽之所以沒有一語道破,下文一定隱藏著玄之又玄的內容。
對麵十字街口有個賣鮮花的老頭正駐足向喬蕊們這邊張望,他的臉有些偏黑、鼻子卻很挺、眼窩渾濁得如一灘泥漿,老頭看到喬蕊她們也在看他突然變得很興奮,背著花簍疾步向這邊走了過來,喬蕊這才發現老頭似乎不是本國人。
“幹媽,您認識那個賣花的老頭嗎?”喬蕊疑惑地扭頭問道。
幹媽的臉刹那間變得煞白,“快……快關上窗戶……”她顫抖著手忙腳亂地關上了所有的窗戶——插上了每扇窗戶的鎖削,喬蕊發現她在大口地喘氣,一隻手緊捂著胸口,仿佛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幹媽,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做了個深呼吸慢慢地平靜下來,將喬蕊拉到她的身邊說:“孩子,媽媽有必要給你講述一段往事,那段媽媽親身經曆過的刻骨銘心的往事,二十六年前,我剛生下你不久,也就是在你三個多月的時候,因為你父親的背叛我選擇了出國,加拿大是一個美麗而寬容的國度,我在那裏很快安頓了下來,陌生的環境給予我那段情傷的日子以舔置傷口的莫大包容,在那裏我認識了剛才門外的老頭,他叫享利,是中印混血兒,剛開始我們交往得很融洽,享利的職業有些特殊,他是一名命理師,換句話說就是懂些巫術的人,他的占卜店就開在我所租住的房子不遠,我們經常在夕陽西下的街道相遇,並且結伴同行去周圍的公園散步,那段時間他是我在加拿大唯一的朋友,同時給予了我最堅定的生活和情感上的支持和幫助,可以說沒有他我當時是很難真正融入那裏的生活的……”她停頓了下來,似乎是在考下麵那段話的承接詞。
“你們……相愛了?”喬蕊脫口而出。
(四)
“是的,不過時間很短,隻維持了一年半。”她哀傷地抿了一下嘴角。
“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他意外地高空墜地——失憶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他什麽都記得唯獨忘記了我。”
喬蕊半蹲下身來伸手勾住她的脖子,突然覺得她不僅是一個失意的母親,更是一個失意的情場弱女子,她現在真的隻剩下喬蕊了。
“可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您似乎很懼怕他?”喬蕊不解地問。
“自從他忘記我之後,我就搬離了那裏,去往了另一個城市,這之後我又孤獨地一個人過了許多年,並一直都從事著老本行護理的工作,直至有一天,我又看到了他。這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兩個男孩的父親了,妻子是一名阿拉伯人,當時的相遇是因為他們的大兒子小腿骨折了,半夜送到了我們醫院,而我又是當班的護士長,有些東西是注定的,我一直這樣以為。那天之後,他就天天來找我了,他說他想起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唯獨忘掉了現在。”
突然,窗口傳來篤篤地試探的敲擊聲,隱隱地還夾雜著幾聲不地道的中國話——叫的似乎是幹媽的名字“袁憶蘿”。
“他來了!”幹媽哆嗦成一團。
敲擊聲持續了沒有多久——消失了。
驀地,喬蕊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響——吱咯……吱咯,細微卻有一股泌入心脾的冰冷,喬蕊的心裏一怵不禁抬頭一望,她發現幹媽頭頂上的老式舊花紋的吊扇似乎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一個激靈喬蕊一把將她從吊扇底下拖拉開……三四秒鍾後隨著一聲巨響,碩大的吊扇無緣無故地重重砸下來,地板兀地凹進去了一大塊……四周揚起一些細霧般的灰塵。
“天哪……該來的還是來了……”幹媽反而停止了哆嗦,臉上徒生一股絕然。
“什麽……什麽該來的還是來了?”喬蕊心驚膽戰地問。
“蕊蕊,媽媽也中的也是那種巫蠱!”她接著說:“享利那個阿拉伯妻子也是巫師,我在遇到他們那天就看到她的頭上有一個和享利一樣的藍色光環,所有擁有那個光環的人都被種下了一種叫做‘獨愛’的巫蠱,這種巫蠱一般都是種在兩個相愛的人身上,種這種蠱後如果雙方沒有人變心那一切都萬事大吉,如果有一方變心或離開,那麽無辜方的身上就會奇癢無比,徒長出許多張微笑的唇,那唇會侵占人的肌膚,讓人產生各種幻覺,不過隨著出軌行為的深入,這蠱會轉化——轉化到負心者的身上,他的身上就會……”
就在這時,屋子裏的木門毫無征兆地被撬開了一條縫——有張棕色的臉試圖要鑽進來。
“享利——求你快走。”幹媽衝到門口,拚命將那個腦袋往外推,可那腦袋不肯退讓就死死地卡在門上。
喬蕊見狀隻得衝了上去和幹媽一同用力將那個腦袋往外推,隨著推推搡搡動作的激烈化,享利的外衣被撕址破了一塊,紫心確定自己看到了無數條哭泣中的眉毛,它們緊密地糾結在一起,眉角統一往下——呈現悲傷的八字狀,它們禁不住地劇烈顫動著,深深地觸動著觀看者的神經,讓人不自覺得湧上一陣陣的酸楚與惡心感……
“啊……”喬蕊驚恐地鬆開了雙手。
享利乘機擠了進來……
幹媽緊張地抓起一把水果刀抵在頸上:“你走不走?不走——就馬上見屍。”
享利拚命搖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幾分鍾的對峙後——他頹然地坐在滕椅上,深吸了一口氣後他抬起那臉:“憶蘿,求求你……求你再給我最後的一個機會看你一眼,我馬上就回加拿大了,你知道——我做這一切全是為了你,因為你的安全對我來說比什麽都要重要,對不起……為了不讓我最愛的人受到任何傷害——我唯開祝福和離開。”
(五)
享利滿含熱淚地慢慢轉身,幹媽的視線也悄悄發生了些變化,最後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到了享利的背脊上——停留了五六秒後,她鬆手丟掉了水中的水果刀,坐在地上號啕慟哭起來,享利聽到哭聲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十幾秒鍾後他大步流星般地消失在門口。
我俯下身抱著幹媽——就這樣緊緊地抱著。
哭夠了,她抬頭用她那腥紅的眼睛注視著我:“孩子——我們都被下了同一種巫蠱,這種巫蠱的連帶作用是——第三者如果堅持和出軌方保持地下情就會死於非命。”
“這不可能……您看——我一點事都沒有呀?”
“不用騙我,我早就看到你頭頂的藍色光環了,不過它似乎在變淡……”她的眉頭舒展開了一些。
“變淡?”
“你的災難已經過去了,看來
始作蛹者現在估計好過不到哪裏去了。”幹媽說著,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
喬蕊已經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喬蕊應該是無辜方,比如陳宇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給以愛的名義給喬蕊下過“獨愛之蠱”,比如他們現在過得一定好不到哪裏去。
兩周後,喬蕊在青島出差途中,接到了幹媽的電話。
“喬蕊,我……我們終於……”她在手機裏泣不成聲。
“幹媽,您怎麽了?”喬蕊的心提到了喉嚨口。
“喬蕊,我……”
手機裏的聲音突然換成了男聲:“孩子,我是享利,我要和你媽媽結婚了,歡迎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喬蕊確定那是享利的聲音——很不標準的國語透著滿滿的欣喜。
“可是……可是……你們怎麽可能……”喬蕊驚得語無倫次。
手機裏的聲音又換成了幹媽:“孩子,享利的妻子出車禍去逝了,那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因為他們一直不知道享利的聯係方式,所以在幾天前享利打電話過去才知道的,‘獨愛之蠱’結束了,我們決定在國內結完婚就回加拿大定居了,孩子你是我們邀請的唯一的證婚人。”
喬蕊激動地淚流滿麵,她仿佛看到了幹媽幸福得喜極而泣的臉,緊握手機的喬蕊竟語拙地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麽,過了許久才蹦出來一句:“幹媽,祝福您和享利叔叔。”
幹媽終於收獲了幸福,喬蕊在心底裏一遍遍地感謝上蒼,可是一想到那個喪身於車輪底下的女人,喬蕊的心裏也莫名地不是滋味,聯想到“獨愛”這個字眼,便感覺“有情”在某些時候總對應著“無情”。
選在“七夕”結婚,是幹媽的主意,推了幾個重要的會議,喬蕊們三個人在家裏搞了一個簡約卻不失隆重的結婚儀式,幹媽穿著她親手用七色絲綢製成的禮服——各種花色的漂亮絲綢被幹媽的巧手縫成了許多個漂亮的蝴蝶結精致地裝點在蕾絲裙擺上,幹媽生平極喜愛珍珠,這一次她更是把她所有的珍珠都帶在了自己身上,耳朵、脖子、手腕、以及禮服的每個角落喬蕊的眼睛都能看到璀璨奪目的珍珠。
享利激動地望著幹媽,這個黑瘦的老頭此刻似乎年輕了二十歲,渾濁的眼窩也變得清澈了許多,他挽著幹媽的手——倆人跳起了華爾茲,一圈一圈地轉著……喬蕊則窩在滕椅上笑眼彎彎地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紅酒,此時……喬蕊想到了陳宇,想到了尹小依。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喬蕊在渾渾沌沌中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喬蕊看到了有一個人向她走了過來——是尹小依,她淺淺地微笑著——笑容異常僵硬,走近後喬蕊才發現她的五官有些不對勁——是極度地腫脹與扭曲。她坐落到喬蕊旁邊並不說話,隻是伸手摸了摸喬蕊的額頭,然後似乎把喬蕊頭上的什麽東西摘了過去戴在了自己的頭上,接著——她用一種異樣的聲音古怪地說:“喬蕊,為什麽……這麽多年,我永遠都贏不了你?為什麽?”
突然,手機的音樂打破了這個古怪的夢魘,喬蕊睜開眼發現自己此刻正躺在幹媽家的客房,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陳宇的號碼。
“喬蕊,最近好嗎?”是陳宇的聲音。
“我很好,謝謝關心!”因為剛才夢到了尹小依,喬蕊心底裏還殘存著一種怪異的感覺。
“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了。”陳宇的聲音極其疲憊。
“我能理解。”想到他可能馬上結婚,喬蕊在心裏還是微微糾結了一下。
“喬蕊,知道為什麽中學的時候我不再理你了嗎?”
“不知道。”喬蕊實話實說。
“那是因為尹小依告訴我,你被班主任屈少華給侮辱了,他還拿出了當年許多屈少華寫給你的情書,所以我信了。”
“原來是這樣。”喬蕊不想解釋,因為她覺得現在解釋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現在發現原來誹謗也會過期。
(六)
“你為什麽不問我,什麽原因讓我在我們重逢後又選擇和你交往?”陳宇自設問題。
“我沒考慮過,因為我一直都是個簡單的人。”
“因為‘獨愛之蠱’,在你十歲的時候,我讓你喝下過一碗汽水,那不是普通的汽水,那碗汽水是我爸花大價錢從一個阿拉伯巫師那裏買來的,原來我爸是打算用它來拴住我那變心的媽媽的,可是……事與願違,我媽並沒有喝下那杯下了蠱的水,那一年他們還是離了婚,就是從那年開始我害怕了別離,所以讓你喝下了那杯水。”
“又是什麽原因,你在最後又選擇了離開我。”喬蕊問得很平靜。
“因為尹小依,聽著她一遍遍地重述以前你和屈少華的事情,我又開始慢慢地動搖,後來她又利用了女人們慣用的一些小手段,我還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最終帶著僥幸我還是和她走在了一起……”陳宇突然慟哭了起來……接著電話裏又傳來幾聲嘶心裂肺的怪叫。
“陳宇你——怎麽了?”
“我沒事,也許是藥發揮了一點作用。”陳宇的聲音微弱了許多。
“什麽藥?”喬蕊的心一震。
“能帶我解脫一切的藥,以後我再也不用再麵對尹小依這個惡靈了,她再也不嚇不到喬蕊了,再不能了……”陳宇有些得意地提高了些許音量。
“什麽意思?”喬蕊一頭霧水,但還是聞到了絲絲死亡的味道。
“尹小依已經死在馬爾代夫的旅行當中了,我在海裏掐殺了她,並將她拋屍深海。這個賤女人居然因為我身上長了些奇怪的眉毛而想拋棄喬蕊,她……她……該死……。”陳宇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全無。
喬蕊從**掙紮地起來,飛奔出屋外……
桑園公寓C座809室,喬蕊木然地站在門口——看著警員們將身體僵直嘴唇呈紫褐色的陳宇抬了出來……
幾天後,法醫告訴喬蕊屍檢報告結果——陳宇死於吞毒自殺,又稱國際刑警將會共同介入這起跨國案件,並已發布指令在馬爾代夫沙灘附近的深海全力打撈尹小依的屍體。
一年後——陳宇的祭日,尹小依的案件還沒有任何進展,她的父母似乎已不關心此事,還一味地讓喬蕊也別再管這件事情了,雖然喬蕊也知道尹小依並不是他們親生的,不過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冰冷,這種冰冷感讓喬蕊明了一件事——原來喬蕊在心底已然原諒了陳宇和尹小依。
喬蕊訂一束白菊前往陳宇的陵墓,隔著密密的樟子鬆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景——居然是尹小依。
尹小依似乎也是剛到的樣子,一副大墨鏡擋住了她的半邊臉……
“陳宇,我來看你了。你一定想不到在馬爾代夫的深海裏竟然會有漁船經過,當然更想不到他們會網到我,這一切說起來還是我命不該絕,午夜凶玲——致命鬼電郵——催命DV片,這些傑作你應該很受用吧,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快作出了決斷。還有一件你可能永遠都不會想到,原本馬爾代夫之行葬身深海的人應該是你,可惜那天遊泳前你沒有喝那杯柳橙汁,知道是誰要花重金買你的命嗎?是尹小依的母親袁憶蘿,她說隻有那個種‘獨愛之蠱’人死了,無辜方才能真正地活回來,否則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為此她奉上了她的傳家寶——一匹價值數百萬的漢代玉馬。
當然在愛情和金錢麵前我也掙紮過,可是當我看到你身上出現的無數條哭眉的時候,我知道——你必須得死,因為你不死我就要死,”
尹小依說完,轉過身——手中撐開一支細細的黑色盲仗,一邊敲打著地麵一麵走下台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