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

倫羅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在踏上了鎮海號的甲板之後,他終於是徹底的放下心來。

反正不管是什麽理由,又或者是什麽情況,他是絕對不希望在足夠近的距離上,和這些大明戰船對轟的,身邊的帕斯或許不了解這些大明海軍的實力有多恐怖,但是,倫羅茲是知道的。

帕斯一直都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哪怕是在身邊的隨從大部分都被不允許上船,僅僅隻是兩個助手得到了隨他上船的允許,他的笑容也不曾有半分減弱。

而此刻,他剛剛踏上甲板,就看見了那位傳說中的侯爵夫人,以及他身邊一個不起眼的東方男人,而那位他甚至有些好奇的大明公主殿下,卻是不見蹤跡。

“不要覺得是大明人不重視你的到來,江晚侯爵才是這支大明船隊的靈魂,而那位公主殿下,也是江晚殿下的胞妹!”

“原來是一位有著皇室血統的侯爵!”

帕斯微微的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似乎先前發生的任何不愉快,此刻在這個地方,都已經存在了。

“歡迎登船,執政官閣下!”

江晚笑吟吟的對著對方抱抱拳:“身為威尼斯的共和國,親自蒞臨,江晚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呢!”

“這是很隆重的東方禮節!”倫羅茲低聲的解釋道,“一般隻在地位相等的人中間互相致意,江晚閣下顯然是認為您是可以和他平等交談的對象了!”

“威尼斯歡迎任何遠方來的客人,並抱著最大的誠意,願意和遠方的客人成為好朋友!”

帕斯微微的彎腰,回答了對方的致意,雙方都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帕斯出現在了一間顯然是臨時布置但是依然有幾分豪華的艙室,他微微的打量著四周,濃鬱的東方風格,精美的瓷器裏盛著嫋嫋冒著熱氣的東方茶葉,坐在這裏,儼然就是置身在東方一般。

茶葉的香氣飄到了他的鼻端,聞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他不太懂得這些東方茶葉的優劣,但是顯然這些飲品出現在這裏,至少得般配主人的身份,一位有著皇室血統的侯爵和公主殿下,能享用的絕對是那個帝國最頂級的奢侈品。

“公主殿下呢,怎麽不見他的人影,威尼斯的市民可是對這位公主殿下充滿了好奇和仰慕!”

“哦,忘記告訴執政官閣下了,我們的昭平公主殿下,除了他的公主身份以外,還是我們這支小小的船隊的指揮官,而因為威尼斯朋友們的一些不大友好的舉動,我們的這位指揮官此刻正在他的崗位上,防止有任何的意外的發生!”

江晚淡淡的說道:“帕斯閣下,不會再有意外發生了吧!”

“當然,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意外!”帕斯毫不猶豫說道:“這個,我可以保證,實際上,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威尼斯最近有瘟疫流行,經過教會的調查,這些瘟疫是由數名女巫散播的,不過侯爵閣下請放心,這些女巫已經都被處死,而教會也是擔心東方客人們會沾染瘟疫,所以才請東方客人們在老撒冷路暫時停泊!”

他的語氣無比的嚴肅:“這是一個誤會,侯爵閣下,我親自來解釋,足以見到威尼斯澄清這個誤會的誠意!”

“其實,誤會不誤會的,我並不在乎!”

江晚擺擺手:“對於威尼斯,我不過是一個東方的過客而已,若不是倫羅茲和高爾,執意要在威尼斯逗留,我的選擇還很有很多!”

他頗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的是,我一直以來對威尼斯那若有若無的好感,大概也是剩下不了多少了!”

“你之前對威尼斯抱有好感?”帕斯有些驚奇,“您是從哪裏知道威尼斯的事情的!”

“從我領地的一個神父那裏知道的!”江晚說道:“我從那位神父那裏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在歐洲瘟疫大流行的時候,威尼斯相對歐洲各國,采取的卓有成效的措施,而這些措施,在大明帝國曾經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

他笑著說道:“所以,即使是知道你們對我們有所誤會,但是我依然並不在意!”

“沒想到威尼斯和大明帝國之間,還有這麽一段淵源!”

話說道這裏,豪華的艙室裏的氣氛,已經逐漸變得和諧起來,就在帕斯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的時候,對麵的那位江晚侯爵,語氣卻是突然一沉。

“但是,對於大明皇室來說,威尼斯這一次做的事情,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帕斯:“在我大明帝國,一位遠方國度的使者,因為不願意遵從我大明的禮節,向我們的皇帝陛下致意,我們的內閣給出的一致的決定是驅逐改國使者,然後斷絕和該國的一切關係!”

“啊,這是什麽意思?”帕斯有些結結巴巴了,眼前的大明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他想要說什麽啊!

“意思就是,因為我對威尼斯抱有好感,所以,冒犯我的事情,我可以一笑而過!”江晚的臉色變得冷峻了起來:“但是,冒犯我大明皇室的事情,不能這麽輕易就算了,每一個大明的子民,對於捍衛皇室的尊嚴,是可以流盡最後一滴血的!”

“所以,執政官閣下,這不是針對你個人,而是針對整個威尼斯,這一次威尼斯對我大明皇室的冒犯,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江晚沒有說不給出交代或者是交代不滿意會有什麽後果,但是,帕斯卻是從先前江晚舉出的那個例子裏,感覺到了濃濃的惡意。

一時之間,他頓時感覺眼前飄散著芬芳的清茶,一點都不香了。

大明人還拿出很多奇奇怪怪一看就味道不錯的小點心來招待他,但是,此刻的帕斯哪裏還有心思品嚐這些,在禮節性的嚐了一點後,他承諾會再次造訪大明船隊或者是邀請大明的公主殿下和侯爵閣下到威尼斯他的官邸做客之後,他保持著體麵的告辭了。

走下船來,他回頭看了看身後巍峨的船身,又看到砸高高的船舷上似乎在朝他揮手致意的那位侯爵大人,他笑著朝著上麵揮揮手,帶著隨從朝著遠處的教堂走去!

在轉過身的那一刹那,他的臉色突然之間就陰沉了下來。

這件事情,大明人要他給出一個交待來,但是,在他給出這個交待之前,教會必須給他一個交待!

他帕斯可不是靠著脾氣溫和才坐上這個執政官的。

“執政官閣下,執政官閣下!”

身後的倫羅茲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下船的時候,那位侯爵大人的私人顧問,不知道拉著倫羅茲說了什麽,不過,帕斯不想知道這些。

“我要去見我們的大主教,倫羅茲上校也有興趣嗎?”

“當然,我可是主的虔誠信徒!”倫羅茲立刻回答道:“而且,鑒於是我陪同執政官閣下登上大明人的船隻的,我覺得有義務在雙方徹底的解除誤會之前,作為雙方溝通的渠道!請放心,我們荷蘭人是誠實守信的,絕對不會因此此時要求更多更好的貿易條件!”

“我相信您的品德!”帕斯點點頭,帶著他走進了教堂。

教堂了依稀可見曾經布置過儀式的樣子,但是,卻是沒有多少教職人員,而已走進教堂的大門,帕斯就看見了坐在布道台前正在沉思的約翰神父。

“你是在祈禱嗎?我的主教大人!”

帕斯揮揮手,教堂裏的閑雜人員很快就被他的隨從們請了出去,然後,他的隨從也退出教堂,空****的教堂大廳裏,頓時隻剩下他,倫羅茲和約翰神父。

“我覺得我好像領會錯了主的旨意!”

約翰神父抬起頭來:“我現在完全有理由相信,為什麽主的榮光一直很難照耀在東方的土地上了,東方人自大,傲慢,且充滿了侵略性,我幾乎很確定,他們和那些土耳其人一樣,不是為了貿易而來,更不是為了繁榮威尼斯的商業而來!”

他低沉的說道:“我們應該驅逐他們,並且不允許他們在靠近任何我威尼斯的土地和港口!”

“啊哈!”帕斯氣的笑了起來:“那威尼斯就不會再有東方的香料,瓷器,絲綢,茶葉,葡萄牙人和荷蘭人的商船,也永遠不會在踏足威尼斯,主教大人,你覺得那個時候,威尼斯還能剩下什麽支持他的商業,靠著那可憐的燕麥和朗姆酒,還是靠著葡萄園裏的那些葡萄?”

“東方人已經邪惡到了這種地步了嗎?”約翰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和那些土耳其人其實沒多大的區別!”

倫羅茲聽著兩人的對話,臉上的神色十分的精彩。

威尼斯的主教,不會是一個無能愚蠢的人,但是,為什麽他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他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說,他的見識和閱曆,讓他根本不能理解大明人抵達威尼斯到底有著什麽意義?

哦!

倫羅茲在心裏哦了一聲,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教會即使有些教產,但是,顯然做生意賺錢不是他們的強項,他們更擅長的是清除異己,消滅異端,火燒女巫之類的事情。

驅除大明人顯然是有利宗教環境的,至於威尼斯會損失什麽,那不是他第一時間考慮的事情!

當然,此刻的倫羅茲並沒有義務主動再為這位主教大人說一遍他在執政官官邸裏對著帕斯說過一遍的話,他隻需要看著眼前的兩人到底誰能說服誰,然後,在適當的時候說出大明人的要求或者是離開這裏,準備徹底和威尼斯割裂了。

“倫羅茲上校,你能暫時回避一下嗎,我和主教大人似乎有些分歧!”

遺憾的是,帕斯沒有給他留在這裏看他們兩人唇槍舌劍的機會,在倫羅茲還沒回答的時候,帕斯就召喚了自己的隨從,客客氣氣的將他請了出去。

教堂的大門重重的關上,裏麵沒有任何的聲音傳出來。

倫羅茲耐心的等待著,一點都不著急。

半個時辰之後,帕斯怒氣衝衝的走了出來:“回威尼斯!”

“看來您和主教大人之間的分歧並沒有得到解決!”倫羅茲關切的問道:“需要我能為您做點什麽嗎?”

站在碼頭,看著遠處高大的船影,帕斯搖搖頭:“送我回威尼斯就好!”

抵達威尼斯主港的時候,帕斯的情形似乎已經平定了下來,在禮貌的和倫羅茲告別之後,這位執政官消失在了倫羅茲的視線裏。

倫羅茲很遺憾,他到底還是沒有將大明人的要求委婉的轉告給對方,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麽決定。

港口裏,葡萄牙人整在熱火朝天的賣著貨物,大量的商人正在碼頭上流連忘返,比起葡萄牙人來說,荷蘭人這邊就寒酸了許多。

他們攜帶回來的貨物,可沒多少能夠在這個可以變賣的,光是帶回荷蘭,作為一個行省的帶回去的貨物都略顯單薄,哪裏還有販賣的。

看著那邊的情形,倫羅茲想了想,決定去拜會一下那個和他一直都不怎麽對付的高爾。

畢竟,在大明人的這個要求麵前,無論威尼斯人做出了什麽樣的決定,荷蘭王國和葡萄牙人王國之間,似乎都要站在一個戰線上。

適當的溝通總比造成更多的誤會的好。

他臉上浮現起自信的笑容,當然,若是真是大明人的要求能滿足的話,那麽,或許在威尼斯,荷蘭王國也可以租借那麽一個港口,就如同在卡利特利一樣。

如果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麽,將來在麵對國王陛下的詢問的時候,關於熱蘭遮行省的失禮,以及他本身在和大明帝國的戰鬥中那一段不怎麽光彩的經曆,就可以合理的不被追究了吧!

就算是追究,也不過太過嚴厲了吧!

遠處,那位帕斯閣下的隨從,已經擁簇著帕斯上了一架馬車,正匆匆的朝著城裏而去,一隊站在路邊的士兵,正在對著馬車行禮。

更遠一點的地方,有著幾個絞刑架,幾具被絞死的屍體正在絞刑架上微微的搖晃,看樣子那幾個倒黴的家夥還沒被絞死太久,屍體還沒有腐爛到絞索也支持不住他們屍體的地步。

也不知道那幾個家夥是殺人犯,還是土耳其的間諜,又或者是教會審判過的異端,哦,應該不是異端,對待異端,教會一般可都是火刑伺候,怕是留不下這麽完整的屍體。

真是一副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象啊!

倫羅茲輕輕吹了一聲口哨,朝著葡萄牙人的船隻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