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祖銘正奔逃時,忽然看見前麵有大隊士兵撲麵而來,頓時心中大驚。派人探詢,原來是劉湘的軍隊,祖袁銘這才將心裏懸著石頭放了下去。二人見麵以後,袁祖銘問劉湘為什麽來到這裏。劉湘道:“熊克武雖然答應講和,未必是真心,前次暗襲瀘州便是一個證據。我怕他假說退兵,暗地卻來襲取重慶,所以特地帶領本部軍隊,到重慶來調查東麵兩軍停戰議和的情況。聽說兩軍又在大足衝突,便急忙趕來,但不知怎麽又有此場血戰呢?”袁祖銘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劉湘大怒道:“此人果然毫無信義,他就是不肯議和,也不該詐騙我們!他既然蓄意破壞和平,也就不能怪我助你平定四川了。袁兄請暫退重慶休息,讓我來對付他。”袁祖銘一邊答謝,一邊道:“熊克武善於用兵,而且兵多勢銳,劉兄宜小心,不可輕敵。”劉湘心領神會,命部下掘壕備戰。袁祖銘則退回重慶去了。

熊克武正在追趕黔軍,忽然得到軍報,劉湘率領本部軍隊在前麵掘壕備戰,便急忙令軍隊停止前進,隨即和賴心輝、但懋辛商議道:“劉湘向來善戰,現在又懷怒待我,不可輕敵,必須用計勝之!你們二人可領隊左右兩路包抄,我由正麵進攻,劉湘在盛怒之下,必定沒有防備我算計他。三麵夾攻,必然可獲大勝。我們若能打敗劉湘,劉文輝、陳洪範兩人必定不敢再動,重慶便在我們掌握中了。”賴心輝、但懋辛都很讚成,當下分兵而去。

等了兩天,見熊克武並不來攻擊,劉湘不禁異常憤怒,傳令拔隊前進,先向熊軍發起攻擊。熊軍自然照樣回敬,彼此一來一往,炮火和槍彈齊發。這時,賴、但二人又從側麵攻來,劉湘遭到三麵夾攻,根本支撐不住,急忙帶領殘兵逃回重慶。劉湘問袁祖銘有何打算,袁祖銘道:“為今之計,隻有分別致電楊森、鄧錫侯、盧金山回救;然後請劉文輝、陳洪範、劉存厚等分別在南北兩麵活動,敵兵前進,奪不下有重兵守護的重慶,後退又需顧到劉存厚的北路和劉文輝的南路,必然不能持久。我們等他士氣懈倦時再攻擊,必然能獲勝。”劉湘默想了一會兒,道:“現在被逼到這等地步,除了用你這個策略來救一救眼前之急,也沒別的辦法了。”

正在商議時,楊森楊軍長率領本部軍隊從瀘州趕到。袁祖銘把剛才的討論結果告訴了他,楊森道:“瀘州方麵,我現留有楊春芳在那裏防守,可以放心,何況還有劉文輝、陳洪範的中立軍在富順一帶,雙方的戰線已經隔斷,呂超就是要攻瀘,事實上也行不過去。隻有涪陵方麵的周西成一路軍隊十分惹人討厭。”劉湘看著袁祖銘道:“他為什麽要倒戈攻你?”袁祖銘搖頭道:“你不要再提這事了。現在的人哪裏還有什麽信義?”楊森道:“根據眼前的局勢,戰線愈短愈好。鄧錫侯、盧金山各軍以調回重慶為上計。”劉湘道:“鄧、盧兩軍調不調回,在於兩可之間,不必多討論,隻需拍一電報給他們,通知他們眼下重慶的戰事形勢,回不回來,還是讓他們斟酌情形,自己決定為妥。我們現有三路軍隊,用以防守一個重慶,應當不致再有閃失。”當下決定,劉湘任中路,對付熊克武;袁祖銘任右翼,對付賴心輝;楊森任左翼,對付但懋辛。等熊克武軍隊一到,雙方便開起火來,一個是用全力猛攻,一個是誓死力拒。激戰數日,未分勝負。

鄧錫侯、盧金山正在涪陵和周西成激戰,忽然接到楊森的電報,得知重慶的情形,二人十分吃驚,鄧錫侯與盧金山商議道:“涪陵尚未攻克,重慶偏又告警,根據要地不能不救,煩盧兄獨立對付周軍,等我擊退熊軍,再來助盧兄猛攻,一定拿下這涪陵。不知盧兄的意見怎樣?”盧金山道:“賀龍軍隊現在在彭水、石柱之間,假如繞道到涪陵南麵來攻我側麵,那時我兵力薄弱,定然無法兼顧,怎麽辦呢?”鄧錫侯道:“趙榮華現在在忠州,賀軍決不敢西進,萬一你守不住,便退守涪陵、重慶之間的樂溫山。”盧金山點頭同意。鄧錫侯正準備退軍,忽然接到劉湘、楊森、袁祖銘三人來電,說重慶後防空虛。於是,盧金山決定跟鄧錫侯一起退回重慶。

周西成守了一天,不見鄧錫侯來攻,才知道他已回救重慶。當下,周西成急忙率軍追擊,到了重慶南岸銅元局,正好追個正著,兩軍就此激戰起來。此時,重慶南有周西成,西有熊克武,都攻撲得十分猛烈。

劉湘、袁祖銘等因戰局危險,十分煩悶,偏偏這時楊春芳倒戈,瀘州失守。重慶方麵得知這個消息後,更覺人心浮動。楊森一麵向宜昌告急,一麵與劉湘、袁祖銘、鄧錫侯、陳國棟、盧金山商議對策,最後決定袁祖銘為前鋒,楊森、劉湘為左右翼,全力攻擊北路賴心輝。

賴心輝正因戰事不夠順手,有些焦躁,在那裏努力督促部下進攻。肉搏了幾次,黔軍漸漸不能支持。賴心輝正在高興,敵兵炮火卻突然猛烈起來。一聲呼殺,便有大隊敢死戰士向前衝擊,如狂潮怒馬,勢不可當。賴心輝仗著戰勝餘威,根本不放在心上,親自督陣,傳令奮勇回擊。機關槍的子彈密如雨點一般,黔軍衝鋒隊便像潮水般倒了下去。袁祖銘大怒,親自上前領隊,士兵見主將如此,個個奮勇拚搏。賴心輝也拚死抵抗,雙方死戰了好幾個鍾頭,難分勝負。忽然兩旁炮響,楊森、劉湘兩路軍隊一齊從旁邊的小路裏衝殺過來,眼看賴心輝的陣線要被突破了。賴心輝不禁有些驚慌,急忙分兵抵禦,一麵向熊克武求援。熊克武的軍隊還沒趕到,右側的陣線已被劉湘突破,向北包抄過來,賴心輝隻得下令撤退。劉湘見熊軍已敗,心中很是高興,急忙叫楊森、袁祖銘追擊,自己移兵向南,攻擊熊軍中路的側麵。

楊森、袁祖銘正在追擊賴心輝,忽然探子來報說順慶李伯階的軍隊從後麵攻襲。於是,由楊森對付李伯階,袁祖銘對付賴心輝。熊克武見正麵敵軍的火力忽然弱了下去,知道兵力已減,防線單薄,便傳令急攻,希望一戰便能突破敵人陣線。誰知鄧錫侯死不肯退,衝鋒了十幾次,熊軍始終不能攻破。熊克武正在驚疑,忽然接到賴心輝的警報,這才得知劉湘的計策,於是急忙令石青陽守住陣地,自己帶了兩團人馬去救北路。恰好劉湘從側麵襲擊,兩軍撞個正著,立即激戰起來。銅元局的周西成聽到西北方麵槍炮聲密集,知道正在激戰,也竭力撲攻。六處戰事都非常激烈,炮聲如雷,幾乎震破了重慶人民的耳膜。如此激戰了三晝夜,仍難分勝負。南麵浮圖關一方麵,鄧錫侯軍與但懋辛相持不下。就在這時,胡若愚帶領滇軍趕來支援但懋辛。鄧錫侯的部下都已精疲力盡,根本不是滇軍的對手。不到半天,鄧錫侯軍戰敗。這時,盧金山也被周西成擊敗,銅元局失守,南麵的戰事全部失敗。西北各路黔軍得了這不祥的消息,自是軍心渙散。劉湘無力再戰,便通知各軍放棄重慶,自己急急退往墊江。與此同時,袁祖銘跟著退往墊江,鄧錫侯、陳國棟率領殘兵退往鄰水,楊森、盧金山投奔萬縣。

吳佩孚自從決定武力統一的政策以後,沒有一天不想貫徹他的主張。剛開始見楊森入川頗能打仗,吳佩孚心中非常高興,不料楊森一敗塗地,又來求救,吳佩孚不禁轉喜為怒,問幕下謀士張其鍠道:“楊森這人真是不堪造就,我這樣幫他,卻仍不經熊克武一擊,這樣無用的人留著有什麽用處?就由他去吧!”張其鍠道:“我們既然助他在先,現在他失敗了,我們若是一點兒不顧念他,未免使別人寒心;二則也怕他無路可走,投降熊克武,未免為虎添翼,增加敵人的力量;三則旁人或許會疑心我們無力援助,在大局上也有妨礙。如今之計,唯有迅速令王汝勤入川援助,免得熊克武的勢力更為膨脹。”吳佩孚道:“你的意思雖不錯,計劃卻錯了。他敗一次,我們派一次援兵,不是他被我們利用,而是我們被他利用了。如今,我隻需囑咐王汝勤緊守鄂西,不準熊克武的川軍越雷池一步便是。”張其鍠道:“大帥難道對於川戰,也和湘戰一樣不再過問了嗎?”吳佩孚笑道:“豈有不問之理?湖南一方麵你還不知道,我已派馬濟任兩湖警備司令部參謀長,去代葛應龍管理入湘北軍。”張其鍠道:“既然如此,大帥何不再派王汝勤到四川去?”吳佩孚道:“川、湘的情形不同,川省僻在一隅,非用兵必爭之地;湖南居鄂、粵之中,我們如果得了湖南,進可以窺取兩粵,退一步說,也足以保持武漢,假如湖南被南方拿下,則全局震動。”張其鍠道:“這樣說來,大帥對於川戰,真的完全不管了?”吳佩孚笑道:“四川也是重地,哪有不管的道理?眼下我隻令王汝勤給楊森餉械,令楊森補充軍實後再去反攻,能夠勝利,那麽四川就是我的;即使不勝,不過損失些餉械,也沒什麽大的影響,這難道不比派兵入川更合適嗎?”張其鍠恍然大悟道:“大帥用兵,果然妙不可及。”吳佩孚微笑道:“‘妙’不敢當,不過比別人略能高出一籌罷了,然而除了張兄沒有人能了解我。”

正說著,恰好馬濟來請出發日期,吳佩孚對他說:“湘戰吃緊,馬兄宜趕緊赴任,假如湖南得手,長驅南下,廣東政府不難一鼓**平。”馬濟領命,即日奔赴湖南去了。原來,湖南這次戰爭先發生於湘西,湘西的沅陵鎮守使蔡巨猷和前湖南督軍、現在廣東革命政府旗幟下的譚延闓交情不淺,而湖南省長趙恒惕眼中最忌恨的就隻有譚延闓一人。當時正值譚延闓回湘,蔡巨猷約譚聚會,趙恒惕怕他們二人起事,決定先發製人,下令調任蔡巨猷為講武堂監督,撤掉他的沅陵鎮守使之職,所部軍隊由一、二兩師長及寶慶鎮守使分別收編。蔡巨猷知道趙恒惕猜忌他,所以有此舉動。但要他怎麽低頭接受這一調令,棄了一方之主不做,到趙恒惕屋簷下求活呢?因此,蔡巨猷立刻調配軍隊,宣告獨立,委任劉序彝為中路司令,田鎮藩為北路司令,周朝武為南路司令,公然討伐趙恒惕。趙恒惕大怒,即刻就要武力討伐,誰知第一師長宋鶴庚、第二師長魯滌平都一致反對,主張調和。

這消息傳到廣東,孫中山先生見有機可乘,便委派譚延闓為湖南省長兼湘軍總司令,即日率兵援湘,救湘民於水火之中。譚延闓接到命令,立即趕到湖南衡州就職,組織公署,預備北伐。趙恒惕得知後更覺憤怒,當下派兵去攻打衡州。譚延闓派兵迎擊,雙方打了一仗,譚軍因寡不敵眾,被趙恒惕奪了衡山。於是,譚延闓派人慫恿駐防湘潭的中立軍團長朱耀華攻趙。朱耀華向來厭惡趙氏的陰險,聽了譚氏代表的一席話,立即回兵進襲長沙。長沙這時除了幾個警察外並無防軍,因此朱耀華不費吹灰之力便占領了長沙。趙氏聽說長沙失守,正要退卻,譚軍卻已反攻過來。趙軍軍心已亂,抵擋不住,大敗而走,譚軍乘勢奪回衡山。趙恒惕率領殘部逃到醴陵,向江西的北軍蕭安國請援。

聽說北軍要派兵入湘,中立派劉鉶和魯滌平趕緊出來調和。誰知雙方對和議的條件都不滿意,於是重新開戰。然而廣州運來接濟譚軍的子彈餉械都被沈鴻英截了去,再加上趙軍有北軍的援助,譚軍漸漸支撐不住,很快,寶慶、耒陽、祁陽以及永州相繼失守。蔡巨猷見形勢已十分危急,隻得逃奔貴州。與此同時,廣州方麵日益吃緊,孫中山大元帥回軍救粵的命令一天好幾次,譚延闓見湘省戰事大勢已去,便令各軍全部退回粵邊。至此,湘省戰事告一段落。

譚延闓因廣州戰事緊急,奉孫大元帥的命令率部回粵,召集所部軍官商議討伐東江的陳炯明。魯滌平、謝國光、吳劍學、朱耀華、方鼎英等人都請即日回兵討賊,隻有黃耀祖、汪磊二人默然。譚延闓道:“既然各位都主張即日回軍討賊,希望立即去預備一切,分頭回廣州破賊。”黃耀祖起身道:“討賊要緊,邊防也要緊,我們如果全體開往東江,萬一湘軍襲來,怎麽抵禦?”眾人正要回答,汪磊也起立道:“黃團長所言極是。我們確實不可不防。磊雖不才,願和黃團長緊守粵邊,以防萬一。”譚延闓道:“這樣更好,所有粵邊的防守事宜就請你們擔任吧!”議定以後,眾人相繼散去。隻有吳劍學一人留在後麵,悄悄向譚延闓道:“我看黃耀祖和汪磊說話雖然好聽,恐怕其中還有秘密,總司令怎麽能準他二人留粵邊呢?”譚延闓道:“假如強迫他們一起走,他們抗令不遵,又將怎樣處理?”吳劍學道:“立刻派兵繳他的械。”譚延闓道:“這樣辦就太失算了。他倆既有異心,怎麽可能不事先準備?萬一攻之不克,兵連禍結,必然耽誤東江戰事。再則恐怕趙恒惕趁機來攻,更惹出一層外患,豈不是失算之至?現在示以坦白,結以恩信,即使他倆果有異心,也決不肯成為我們後方之患。”

第二天,譚延闓率大軍一齊開拔,向廣州行進,途中聽說黃耀祖、汪磊二人集合部隊,投奔湘南去了。到廣州時,廣州情勢已十分危急,譚延闓連忙去見孫中山。孫中山見譚氏回來,十分高興。譚延闓把湘中的情形大略講了一番,便問起廣東戰事失敗的原因。孫中山歎息道:“此次戰事本來已操勝算,不料石灘之戰,劉震寰部忽然嘩變,以致牽動全局,遭此敗仗。假使沒有這次變故,惠州也早已攻下了。”譚延闓道:“以往之事,不必深究,隻是不知逆軍什麽時候才能擊退?”孫中山笑道:“逆軍此次作戰有兩大失策,現在我軍危險時期已過,不出三日,必可反敗為勝,再次占據石灘。三日內,我軍即使不攻擊,他必自退。一則進無可取,二則糧食缺乏,香港又不肯運米接濟,怎麽能持久呢?”譚延闓欣然道:“戰事確實不足慮了。但軍餉方麵,急需措置。不然,即使東江**平,而糧餉無著,也決不能完成北伐大事。”孫中山道:“關於這一層,我已籌有辦法,決計收回海關稅權,將海關的關稅餘款全數截留。我已正式照會北京外交團,要求將這筆關餘一律撥交本政府。誰知外交團稱‘關稅餘款為中國所有,外交團不過受北京政府委托代為保管,貴處如欲分潤,應當與北京政府協議。外交團無直接承諾要求的義務,如任何方麵有幹涉之舉,外交團為保護海關起見,將采用相當強迫手段’。”譚延闓道:“我們偏要幹涉,看他們怎麽用強迫手段來處理?”孫中山道:“外交團現派了許多軍艦在廣州海岸升火示威,我已發表宣言,如果海關不把關稅餘款交給本政府,那麽本政府立即撤換稅務司,到萬不得已時,還可以把南方各港辟為自由貿易港,作為抵製。但眼下似乎還不必實行此種計劃,再過幾天,等擊破陳軍後再說吧。”

第二天,孫中山先生令譚延闓、許崇智、樊鍾秀分頭向陳軍反攻,令範石生繞出增城,以斷林虎的後路。陳軍此時糧食不濟,本來就有了撤退的心,再加上各義師進攻猛烈,不到一天,陳軍紛紛敗退。各軍分頭追擊,洪兆麟、楊坤如屢戰屢敗,石龍、石灘相繼克複。林虎聽說中、左兩路都戰敗,急忙退卻,恰被範石生趕到,大殺了一陣。林虎帶領殘軍,逃回增城,與圍增城的陳軍會合,軍勢又振,圍城如故。不料範石生部緊跟而來,許崇智部也從石灘來攻,城內被圍的軍隊乘勢衝出,林虎三麵受敵,傷亡慘重,大敗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