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蒙省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且不說大熊口中的那個寶音薩滿,是否真有這個神通。

就說我和大熊的假,就不好請。

桑格看起來很興奮,不停的竄搗我倆要快快去。

我看了大熊一眼,這小子卻說:“老陳啊,這事挺神奇的,一輩子也許就趕上這一回,要是不能去,就太可惜了。”

我想了想:“明天先去跟局長請假試試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大熊碰了個麵。

我倆商量了一下,想要把王強這件事搞清楚,最少也要一個月。

可是一請一個月的假,局長會答應嗎?

我倆心裏都有點沒底。

大熊編了個謊話,跟局長說是家裏有事,要回蒙省。

我忙說跟他回去幫忙。

原以為請假很困難,誰知道局長並沒有刁難我們,準了我們的假。

隻是我倆在這一年裏將再也沒有一個休息日,所有節日,我們也必須值班。

我倆根本就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哪裏還敢討價還價,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下來。

當天晚上,我們四個又在王強家碰頭。

王強已經辭職,並給醫院打電話,先將李楠的屍體多停放幾日,並交付了一筆費用。

而桑格本來就是個沒事的人。

當天夜裏,我們就買了四張去齊齊哈爾的車票。

到了齊齊哈爾,我們再轉車去海拉爾。

到了海拉爾,還得坐半天的客車,再坐半天的牛車,才能到大熊家所在的那個牧場。

這個牧場已經是在大興安嶺的腳下了。

一路輾轉,費心費神。

到了海拉爾,我們也沒心思去欣賞這座被稱為草原明珠的城市,直接坐小巴,坐了半天,到哈克鎮。

從這個鎮子去大熊家的訥塔牧場,就再沒有公路要搭乘牛車了。

我們在路上等了半個多小時,才搭上一個叫達斡爾族大叔的牛車。

大叔要去虎林林場,正好路過訥塔牧場,就捎上了我們。

達斡爾大叔十分熱情,請我們上了他的牛車。

一路之上,雪還沒有消融。

我們四個穿的雖然多,可還是被凍得夠嗆。

這時候已快過了正月,京都已是初春,可這裏仍然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這的風也硬,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一般。

大叔那張飽經滄桑的老臉,看我們四個凍得哆哆嗦嗦的模樣,哈哈大笑,扔給我們一軍用水壺,裏麵裝滿了他自家釀製的苞米酒。

這酒十分的烈,喝在肚子裏像吞了一團火。

幾口酒下去,也就感覺沒那麽冷了。

大叔一邊喝一邊唱著牧歌。

歌聲很蒼涼,聽不懂他唱得什麽。

大熊這小子喝了幾口酒,也跟著唱了起來。

桑格很有興致地聽著。

隻有王強,還是一個人獨自發愣。

聽大叔說,我們幾個運氣不錯,這幾天天氣還好,要是下了大雪封了路,就不知道要等多少天了。

這裏真正的春天,雪消融也要等四五月份。

我聽了嚇了一跳。

京都四五月份,天已經很暖和了,甚至有的時候都可以穿半截袖,想不到這的雪才剛剛化。

這裏的天很藍很純淨,甚至在我的眼裏藍得有點嚇人。

白雲很輕,輕得能看見白雲四周的雲絲。

如果不是為了王強的事,而是單純的來旅行,這裏實在是個不錯的選擇。

牛車趕了四個多小時,到了訥塔牧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我感覺我的腦袋都被凍得有些僵了。

真要說起來,四個人裏,就我沒在這麽冷的地方呆過。

看他們三個樣子,倒是滿不在乎。

大熊很熱情的邀請達斡爾大叔去家裏坐坐。

大叔說還要趕路,下次來在來拜訪。

大熊聽了也隻好作罷。

因為等天再黑點,這路上就不那麽安全了。

說起來,這裏還是原生態的環境,夜晚出沒的野獸不少。

告別了大叔,又走了十幾分鍾的路,這才到了訥塔牧場。

跟我想像中不一樣的是,這裏並不是遍地的蒙古包,而是和漢人一樣,家家都住上了磚房。

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小村子。

人家也不過百十來戶,撒在白茫茫的曠野上,感覺十分的小。

我們跟著大熊到了他家。

他家三間大瓦房,前麵用樹木支起一溜的籬笆牆。

院子裏傳來汪汪的狗叫。

還沒等到門口,大熊就喊:“媽媽,媽媽,我回來了。”

狗叫聲驚動了屋子裏的人。

門打開。

一個穿著蒙古袍的大嬸出來。

看見大熊,大嬸頓時臉上就笑開了花,急忙迎了上來。

從大嬸慈愛的眼光中,就看的出來,這一定是大熊的媽媽。

說起來,他媽媽雖然跟漢族女子還有一定的區別,可看上去也有些秀氣。

也不知道大熊這小子是怎麽長的?

我估計是像他爸爸。

大熊介紹了我們幾個,他媽媽很高興的拉著我們進了屋子。

屋子裏沒床,一溜的大通炕。

我們幾個坐在炕上,大熊的媽媽就開始不停的忙碌。

大熊問他爸爸去哪了。

熊媽媽告訴他,他爸爸去縣裏開會,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原來大熊的爸爸還是這個牧場的書記。

大熊的家十分暖和,我一摸牆竟然是熱的。

大熊告訴我,這都是跟東北人學的。

牆是空的,中間有一塊磚的距離,跟灶坑是連在一起的。

等火燒起來,熱煙順著牆走,再到煙筒外,所以牆是熱的,又叫火牆。

晚飯很豐盛,原汁原味的蒙省手抓羊肉。

我們幾個吃的很盡興。

就連王強,喝了幾口酒,看起來都沒那麽憂鬱了。

我們邊吃邊聊。

大熊問他媽媽:“媽媽,咱們牧場的寶音薩滿在家吧?我們這次來就是找她有事。”

一提寶音薩滿,熊媽媽臉上有些黯然,沉默了一小會,告訴我們。

“寶音薩滿已經在去年去世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

難道這一次又白跑了?

大熊也很吃驚,急忙問:“寶音薩滿去世了,那現在的薩滿是誰?”

熊媽媽說:“現在的薩滿就是寶音薩滿的孫女,這孩子你也認識,就是寶梅,她完全繼承了寶音薩滿的神通。不過說起來,寶梅薩滿今年才十九歲,去年在縣裏考大學沒考上,今年在家複習爭取今年再考,唉……要是寶梅薩滿考上了大學,這附近的牧場,可就沒有薩滿了。”

一聽說寶音薩滿死了,我們四個的臉色都不好看。

熊媽媽看出了我們臉上的失望,忙告訴我們:“你們別看著寶梅薩滿小,可是完全繼承了他奶奶的神通。前些日子,哈林牧場的朝魯家的小兒子犯病,就是寶梅幫著看好的,可不要小看了寶梅薩滿。”

大熊一臉的不屑:“那小丫頭當年我剛考上警校的時候,還流著大鼻涕,跟著我後麵要糖吃呢,這才幾年就長了本事了?”

熊媽媽急忙說:“你不要胡說八道,這要是讓寶梅薩滿知道了,可不好。”

又說了陣子話,這頓飯才算吃完。

這裏沒什麽娛樂活動,連個電視都沒有。

吃完飯,我們四個躺在炕上發愣,每個人都在想著心事。

大熊猛地坐起來說:“不管怎麽樣,明天都要去找寶梅一躺,也許有希望也說不定。”

王強沒說話,呆呆的看著房梁。

桑格說:“既然來了,當然要去試試,不管行不行,也算是盡力了。”

我什麽也沒說,望著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天空,聽著外麵傳來的狗叫。

熱熱的坑頭,讓我感覺外麵一定很冷。

我仿佛從春天一下子又回到了冬天。

這一切仿佛都是那麽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