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但趙梧不信邪,硬是在那周圍摸了好幾圈,低聲呼喊著老姚的名字,可是一點回應都沒有,就像其他人一樣,他就像一陣煙,無聲無息地消失,連個渣都不剩。

趙梧整個人怔住了,腦中的思緒彷彿停止運轉,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短短的幾秒鍾,清楚地感覺全身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心中的震驚難以平複,那是種混雜著恐懼、無助,以及被玩弄的屈辱感,甚至在那一瞬間,開始懷疑剛才是不是聽老姚的話就沒事了,若不是趙梧阻止他開槍,老姚是不是就不會消失?

繪理雖然離他有一段距離,但她立刻查覺不對勁,可惜眾人現在跟瞎子差不多,隻能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至少心裏感覺不是孤獨的。

“老姚……也不見了。”趙梧強作鎮定,勉強在她耳邊吐出幾個字。

“我知道。”繪理的語氣稱不上驚訝,對比趙梧的焦慮的反應,自己顯得太沒用了。

接下來的幾分鍾,又是一陣靜默,整間倉庫出奇安靜,連炮仔走路的聲音都聽不見,趙梧慌亂的情緒稍微緩和下來。

現在仔細一想,夏船長、Vincent,以及老姚三人消失之前,也許有什麽共同點,於是趙梧試圖找出原因,逼自己想出突破困境的法子。

先撇開夏船長不說,因為他在集合之前就已經不見人影,當時他身處的環境不得而知,但Vincent和老姚卻是在眾人身邊憑空消失的,而且現在回想起來,那時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中,絲毫沒聽見炮仔靠近的聲音,此外,有一點非常納悶,為什麽他們都沒發出聲音警告其他人,是他們喊不出聲音?還是說,他們並不曉得自己正在消失?

趙梧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如果真是這樣,那可以說一點勝算也沒有,但趙梧不願意這樣想,因此決定反其道而行。

不要躲起來等待,要主動出擊!

此刻也不顧說話的音量了,簡短跟繪理商量了一下,請她緊抓住我的背包,以免跟丟了,接著趙梧突然放聲大喊:“炮仔!你給我出來!”

此時老姚剛才站的位置傳來一陣**,由於實在是太近了,趙梧猛然一驚,天殺的!原來炮仔一直在眾人身邊,怎麽完全沒發現!

趙梧怕在黑暗中開槍會誤傷繪理,但另一層麵,也是顧慮到炮仔,自己畢竟也是平常人,這種造孽的舉動真的下不了手,隻好抽出潛水小刀,朝著他的位置飛撲過去!

那種感覺就像是撞到一團巨大的毛線球,他可能也沒料到趙梧會來這招,整個人向後一翻,就被自己撲倒在地,這時,趙梧直覺他頭上那叢怪異長發可能是問題的核心,伸手就抓住一把,拿起小刀打算割下去。

觸摸到頭發,趙梧愣了一下,這種滑膩的感覺絕對不是一般頭發的觸感,反而像是蚯蚓那樣,每根頭發頓時有了活動力,在掌心中裏奮力地扭動,原來那些根本不是什麽頭發,而是數以千計的蠕蟲!

趙梧忍住喉頭湧出的惡心感,硬是抓起一把蟲割下去,但那些蠕蟲太過滑手,刀鋒一碰就溜開,就像在切麵條似的,這時他也火了,端起衝鋒槍,將槍口壓在蟲身上,就給它一記點放。

蠕蟲立刻斷成兩截,而趙梧忽然呆了一下,馬上明白一件不停環繞在心中的謎團。

槍口沒有爆出火光,但子彈的確射出了,而手電筒摸起來是熱的,但是見不到光,種種跡象皆指向一種解釋,那就是眾人的眼睛瞎了,而不是燈熄滅了,可是自己的雙眼並不感覺到疼痛,這是怎麽回事?

這才遲疑了不過半秒鍾,被趙梧壓在跨下的炮仔忽然找到反擊的機會,他把趙梧緊緊抱在胸前,自己可以感覺到那些蠕蟲像是找到新宿主般興奮,一個勁地往趙梧身上猛鑽,全身宛如被火焚身的劇痛,差點痛暈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趙梧聽見炮仔吃力吐出幾個字:“快走……別回頭……”他說完就用力把趙梧向後拋,撞到繪理身上,兩個人像是滾雪球般摔到牆邊,腦袋狠狠嗑在水泥牆上,整個人摔得七暈八素,已經呈現一種迷糊的狀態,但神奇的是,趙梧的眼睛逐漸看得見一些東西,盡管有些迷蒙,但至少比全盲還好。

“趙梧!你還好嗎?要不要緊?”聽見繪理著急的叫聲,本想回答她,但隻覺得頭暈想吐,連句話都說不好。

繪理把趙梧從地上扶坐起,從後方緊緊抱住,就這樣縮在牆角邊,清楚聽到她緊張的喘息聲在耳邊縈繞,此時趙梧的腦中忽然有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覺得就這樣下去也不錯,從古至今有多少人可以死在美人懷裏,看來自己的運氣算不錯了。

目前雖然意識模糊,但此刻居然讓趙梧看見前方不遠的牆上,有一扇眾人剛才怎麽找都找不到的防爆鐵門,門沒有關,依然敞開著,猜繪理可能還看不見,隻能吃力想發出聲音,提醒她逃生的方法,就在趙梧要出聲告訴她時,一股麻痺感襲遍全身,空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看來,這次換趙梧消失了。

也許是繪理抱著趙梧的緣故,她似乎很快就察覺了異狀,一隻手突然伸了回去,接著馬上回複成原本的姿勢,將趙梧的手掌攤開,塞入一個堅硬的小東西,又緊緊握住他的手,就在那一瞬間,全身的麻痺感頓時消退,她在我耳邊輕輕說了句:“這東西給你,記得找到我們,別把我們扔在海底……”

這句話趙梧聽得非常清楚,接下來,眼睜睜看著繪理覆蓋在身上的手,漸漸消失不見,底下露出一隻平放在掌心中的金墜子,而身後失去繪理的支撐,整個人向後一倒,在失去意識之前,趙梧隻記得心中盡是不舍。

當恢複意識時,趙梧是麵部朝下,趴在地板的姿勢,靠著牆坐起,忽然感到一陣暈眩,稀哩嘩啦地在旁邊嘔吐起來,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不曉得昏過去多久了,瞄一眼手表,這才發現已經過了大半天,現在大概是下午兩點左右。

倉庫被日光燈照得十分明亮,趙梧試著呼喊其他人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周圍非常安靜,就這樣愣愣地看著手中那隻金墜子,看著看著,眼淚不自主地流了下來,坐在原地,想著繪理消失前說的那句話:“別把我們扔在海底……”

說實在的,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同伴接二連三在眼前消失,心理素質再堅強的人都會被逼瘋,更何況自己隻是個普通人,但回想起繪理的話,隻能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現在身邊少了炮仔和老姚等有力的同伴可以依靠,唯一能靠得就是自己。

想到這,便用手在抹去臉上的淚水,將金墜子掛在脖子上,從背包掏出一些水和幹糧果腹,讓身體恢複體力之後,重新收拾好裝備,從那扇防爆鐵門離開倉庫。

由於走廊上沒有燈具照明,隻能打著手電筒,小心謹慎地朝深處移動,當遇見岔路時,用刀子在牆上刮出“X”的標記,以免回程時迷路。

“搞不好下個轉彎我就被幹掉了,還想什麽回程。”將刀子收回時,對自己挖苦了一番,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怕鬼怪之類的玩意,畢竟看得見的,可以跟它硬拚,大不了變得跟它一樣,而真正令人害怕的,是那種飄渺不定的異常現象,通常這類的異象無法用常理來推斷,如果硬要解釋,隻會讓自己陷入無端的恐懼當中,而那種恐懼是比死亡更讓我擔心的事。

一路拐過幾個彎後,前方的通道口突然一寬,牆上寫著“戰情室”,好奇地加快腳步,進入了房間內。

房間大小跟先前見到的教室差不多,不同的是這裏麵堆的東西還真不少,右半邊擺放了許多鏽跡斑斑的鐵櫃子,類似辦公室常見的那種款式,應該是用來裝文件用的,房間正中央有一張非常大的方桌,數個長條狀的紙卷擺在上頭,整張桌子積了厚厚一層灰,也不曉得多久沒人使用。

此時趙梧的視線來到房間的左半邊,舉起手電筒照了照,發覺有個龐然大物,幾乎整麵牆都被它占據,外層用墨綠色的帆布掩蓋著,邊緣露出直直的線條,好像某種大型的機器。

小心地來到附近,正準備掀開帆布瞧個仔細,這時腳邊居然踏到一個硬物,發出“喀擦”斷裂的聲音,立刻低頭瞄了眼,這一看,渾身的冷汗都給噴了出來,趙梧居然踩到了一隻斷手!

趙梧連忙倒退了好幾步,習慣性地嚷著炮仔快來看,話隻說了一半,心裏忽然感到一陣羞愧,看來還是沒認清楚事實。

“不過是隻斷手,怕個屁!”趙梧大聲罵了出來,順便替自己壯壯膽,說完便用力將帆布掀開一角,揚起一陣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