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進海見突如其來的改變不知該作何反應,反手握住的藍波刀捅下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成,就這麽舉在頭頂,望著其他人看。

陸老白膽子大,硬是將耳朵貼到那人的嘴邊,周遭的馬澗提醒他別太靠近,說被咬掉耳朵事小,萬一咬中的是頸動脈,那麽神仙也難救,但陸老白隻是擺擺手,要他別嚷,靜靜地聽了一會,臉色緩下來,笑道:“他媽的,差點就幹錯事了。”

錢叔不懂他話的意思,隻見陸老白用雙掌捧起海水,不客氣地潑在那人臉上,再將附蓋在上層的爛泥洗去,登時之間,露出一張白皙俊俏的臉龐,接著再用拇指在他人中處用力一壓,那具“屍體”哇的一聲,活了起來。

“咳……咳!你是誰……”那男人吃力地吐出幾個沙啞的字,眼神空洞迷惑看著眾人。

由於在挖掘地道期間,錢叔他們為了不被島上的軍人發現,鮮少在島上走動,因此工作人員也沒看過他們幾次,不認得也是正常的,錢叔簡短說明自己的領隊身分後,又向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究竟發生什麽事,為什麽你們會在這裏?”

那年輕人愣愣地盯著錢叔瞧,看了好一會,始終沒開口回答,大夥以為他是因為驚嚇過度才會說不出話來,於是錢叔又問了他一次,怎知那人依舊是癡癡地望著錢叔看。

“嘿,你這人也挺怪的,領隊在問你話呢,好歹也做個聲吧!”蹲在一旁的陸老白忍不住碎說道。

“人家剛死裏逃生沒多久,多給他一點時間會死啊,搞不好他撞到頭,傷到腦袋瓜了,或者身子哪裏有傷,話才說不出來。”熊進海說。

陸老白聽見後,沒好氣哼一聲,反罵道:“果然隻是個沒腦袋的肌肉棒子,剛才幫他清洗爛泥時,早就檢查過他的狀況了,不僅頭沒撞傷,四肢也沒骨折,就連旁邊那具屍體我也一並瞧過了,一點外傷也沒有。”

錢叔了解陸老白不喜歡賈爺的手下,但想起不久之前熊進海和馬澗才救了他哥倆的命,不免嘖一聲,要他閉嘴,接著說道:“老白,你說他們兩人都沒受傷,那怎麽一個掛了,另一個還好端端的?”

陸老白搖頭說:“不對不對,這位小帥哥稱不上好端端的,他連一句話都搭不上,我看腦子八成已經傻了。”

“不如這樣,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類似證件之類的東西,畢竟已經鬧出人命了,非得查明身分不可。”錢叔說完話,就彎腰朝那具屍體的風衣摸去,打算搜出一些可供參考的資料。

就在這個時刻,那沉默男人忽然從地上躍起來,一掃空洞的眼神,麵目變得嚴肅又恐懼,口中大喊“別碰”二字,就朝錢叔撲了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改變讓眾人皆嚇了一跳,尤其是錢叔,他聽見後,一隻手立即抽回,直盯著那男人看,不解他為何要做出如此大的反應,疑惑道:“為什麽不能碰?還有,既然你不是啞巴,剛才為何不開口說話?你究竟是誰?”

“我……究竟是誰?”年輕男人沒頭沒腦地反問自己一句,眼神頓時又變得迷離,彷彿這是一道千古難解的謎題。

陸老白見狀,小聲在錢叔耳邊說:“看來他腦袋神智不清了,連自己是誰都不曉得,剛才應該是他亂喊的。”

“我沒亂說,那人真的不能碰,他是被一道黑色的毒霧碰到,才沒幾秒,人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我是為了你好才出聲警告。”年輕男子聽力也真好,忽然開口替自己解釋。

“好,那就當你沒瘋,也不是啞巴,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是誰了嗎?”陸老白在旁說道。

“我是……我是……”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又道:“我記不得了。”

“記不得?你說你忘了自己的姓名?大哥,要不是這小子真的傻了,就是他在說謊騙人,我怎麽就沒聽說天底下還有忘記自己名字這檔事,依我看,他騙人的機會大些。”陸老白最後一句話說得特別大聲,像是說給那人聽似的。

“陸老白,你他媽別在一旁搗亂行不行!這位小兄弟騙我們幹啥?若想要騙,在這個黑漆漆的碉堡中,隨便講一個姓名我們也無從查起。”熊進海厲聲對陸老白說道,忽然又轉頭對那男人問:“小兄弟,你忘了自己的姓名不打緊,但是記不記得你跟這位……同仁,是怎麽進入這座海底碉堡裏的?”他比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屍體。

他回想了一陣子,指了那具屍體,緩緩說道:“他叫阿欽,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大約一個星期之前在澎湖碰過一次麵,他知道我對考古這檔事有興趣,就告訴我虎井嶼最近有考古活動,他是裏頭負責挖地道的人員之一,如果我有興趣的話,他可以偷偷把我送進來瞧瞧,我當時一聽腦袋立刻就熱了,於是便請他帶我進來,算算這也不過是三天前的事。”

錢叔聽見居然有外人輕易闖入挖掘現場,心中十分不開心,好在這回行動的主要目的隻有幾位核心人物才知情,其他隊員隻知道這是趟隱蔽的考古行動,對於陰符字碑更是連聽都沒聽過,因此他按耐住,繼續問道:“按計劃來說,你們應該會在挖好的地道之中等待我們,等到隊伍到齊後,才會鑿開通往地下碉堡的入口,可是你們怎麽會直接出現在這座碉堡中?”

他低頭看了一下阿欽的屍體,眼眶忽然紅了,又道:“我們當然知道計劃,但是也顧慮怕你們發現地道出現不相幹的人,所以我和阿欽便躲到一處地道旁支中,想說等到隊伍到達後,到時人一多,就偷偷混入隊伍裏,可是在等待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他蹲坐在地上,不自主地抱著雙腿,顫抖道:“地道的結構好像出了點問題,當時石縫處慢慢滲進海水,我們一開始以為這不礙事,便拿些石塊工具稍微補強了一番,怎知海水越進越多,正準備回報給上頭的人時,就有一股黑色濃烈的霧氣從石縫中竄出,阿欽膽子大,隨手向它揮去,才接觸到那團黑霧,阿欽便痛苦地倒在地上,手抓著喉嚨,整張臉頓時沒了血色,一下就死了,我那時嚇個半死,隻知道往回跑,但我才來幾天而已,而且又沒阿欽帶路,一下子就迷了路,隻知道那要命的黑霧離我越來越近,之後的事……我就沒印象了。”

眾人聽完那年輕人的說明,渾身一懍,若他說得沒錯,那這種詭異的黑霧實在不好應付,當初規劃時,並無預想到會有毒氣這種東西,防毒麵具準備得不夠充分,萬一真的碰上了,包準會對探險隊造成重大傷害,錢叔隻能苦思該如何進行下一步。

這時,腰際的無線電通話器忽然響起一連串的雜音,接著傳出一個中年男子的模糊聲音:“錢九萬……錢九萬,這裏是賈爺,你那邊……情況如何?”

錢叔聽見後,立即按下發話鈕,簡短說明一下剛才的發現,雖然此刻見不到賈爺的表情,但也不難想象他驚訝的反應,同樣不解為何才行動沒多久,便傳出有人遇難的消息。

經過一番商討過後,賈爺決定帶領剩餘的隊員繞過積水的部份,沿著地道,繼續朝原定的目標前進,而錢叔一行人就待在碉堡裏,等待他們來到。

等待賈爺的過程中,熊進海和馬澗二人先去周遭探個環境,錢叔三人留在這間抽水機房修養。在這一段時間裏,錢叔和陸老白多次詢問年輕人暈倒前發生的事情及姓名,但他的表情皆是一臉茫然,不像裝神弄鬼、故弄玄虛之貌,錢叔心想也許是那黑霧造成的傷害,也就不再持續問他。

陸老白見那人沒名字也不太好稱呼,便向他說道:“小子,我看你皮膚白的跟姑娘似的,又白又滑,我雖然名字裏也有個白,卻也沒像你這般好看,既然你沒名沒姓的,我看就叫你小白臉怎樣?”

他微微愣了一下,傻笑道:“都好都好,總好過沒個名字。”

約略過了十多分鍾,從門邊晃過兩條手電筒光,熊進海率先走進門,後麵跟著馬澗,隻看到他們倆忍不住地搖著頭,錢叔好奇問了發生什麽事。

“邪門,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地方,我們似乎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熊進海說道。

“是碉堡裏的動線蓋得太複雜嗎?”錢叔心想許多的軍事碉堡皆蓋得極為複雜,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敵人在內部亂闖,若無熟悉的人協助指引,那麽迷路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哼,動線複雜還算小事,多走幾遍總有摸熟的時候。”

“那這回又是怎樣?”陸老白問道。

馬澗伸出手,遞過來一張巴掌大小的紙片,那張紙片已經明顯泛黃,但上頭的筆跡卻很新,寫著:“此為屍神國境,陰符字碑非俗物,豈可入爾等之手,速速退去,擅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