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似血。

大半個天際也被炙烤成了血紅色。茫茫大地,似乎若隱若現的籠罩著一縷稀薄的霧氣。

一絲清風掠過,吹動著李一凡眉前的發梢,竟似那風中拂柳般搖曳飄搖。一襲白衫臨風而舞,飄逸非常。李一凡聽到來聲,卻是沒有回頭。他嘴角輕輕一挑,兩片薄唇彎出了一條奇異的弧度,妖異且冷血。一雙細長的眼眶之中,寒芒閃閃,隱隱有股陰狠的味道。他劍眉一挑,右手處卻是握緊了勿寒劍柄。

荊大金緊握鐵棍,麵色凶狠,圓鼓鼓的腦袋在夕陽的印襯下,竟似染上了一層血色。隻見他手持鐵棍搖搖指向李一凡,“臭小子,五年之前算你走運,隻是不知你今日可還會那般幸運!”

在李一凡旁側的婉月望見不遠處急匆匆走過來的凶神惡煞的一幹人等,心下卻是緊了緊,想她空有一身修為,在宗門內,卻又何時見過如此陣仗,不由望向李一凡,卻見李一凡麵色鎮定,也便收起了那些個擔心,緩緩向李一凡身後走了幾步。隻要一輩子呆在小凡身邊,即便天塌下來也不用怕了。她雙目含情的默默望著麵前的男子心思卻不知飄到了何處。

李一凡轉過身,麵色平靜地望著麵前幾步之遠的荊大金,心中卻滿是憤恨。就是麵前這個矮挫醜的胖子才害得他與莫寒,小微微失散的。他麵色一冷,“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

荊大金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他身後的那一幹子蝦兵雜役們,卻是按捺不住,各個雀躍欲試的準備上前將這臭小子亂棍打死,然後在主人麵前邀媚請功。

荊大金這會很鬱悶,真的很鬱悶。他沒想到的是,五年之前那個在他眼裏如同螻蟻的臭小子逃跑之後還能再回來。更沒讓他想到的是,特麽的,回來之後這臭小子渾身上下貌似,竟然隱隱有了一絲讓他看不透的氣息?

沒錯,就是這種氣息。令他寢食難安了十年之久的修真者的氣息。

想必,這臭小子這五年一定有了什麽過人的機遇了吧?

荊大金冷哼了一下,揮手製止了身後那一幫子奴才的吵罵聲。他走到李一凡身邊,饒有興趣的繞著他轉了幾圈,口中卻是嘖嘖稱奇,“不錯,不錯,已經算是到了築基期了。”

李一凡聽聞此言,心下大駭。身子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他望向荊大金,口中卻是冷聲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麽人?”築基期這三個字,李一凡曾經從徐長風口中聽到過,今日再從這胖子口中傳出,難免不讓他驚訝異常,依他如此見識,想必與那徐長風一樣。難道是隱藏於世的高手?況且,此刻,自己似乎也與他有了仇怨。難道今日又要陷入險地麽?

荊大金警惕地四下看了眼周圍,悄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若是想知道你那個小朋友的下落。今夜三更,城門外五裏小樹林見。別妄想逃跑,一個小小的築基期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他說完,卻是對身後那一幹子雜役揮了揮手,帶領著莫名其妙的眾人離開了此地。

“小凡...怎麽了?”婉月在他身

邊,方才隻見荊大金在他耳邊耳語了一翻,然後便率眾離去,至於說得什麽話,她努力聽了半天,楞是一字也沒有聽到。

“師...師姐,恐怕,這次我們遇到麻煩了!”李一凡皺了皺眉,丟下一句話便率先離去,隻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婉月站在原地。

婉月本就聰慧,從李一凡方才的言語當中聯想到之前的情景,倒也能猜測到一二,不用想也知道方才那胖子有古怪。她小跑追上前麵不遠處的李一凡,“現在我們去哪?”

“師姐,天色將晚,我們還是先行找個客棧住下吧。”

李一凡回頭望了一眼婉月說道。

遠處,日暮西山。

孤鷹啼鳴,山雨欲來。

夜幕三更。

天際,烏雲壓頂,厚重且濃鬱,壓在人心頭,竟似喘不過氣來。其內,接二連三的閃過道道白光,一聲聲沉悶的雷鳴,敲在人心間,卻有一股子莫名的空洞之意。

轟隆隆......

一道雷鳴刺穿烏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地麵,然後,轟然炸響,照亮了李一凡白皙的麵龐,隨後,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在那幽幽黑暗之處,似乎是過了一瞬,又似乎是過了萬年,一聲歎息,悠然而出。

李一凡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台,回頭望了一眼躺在**早已熟睡的婉月,抿嘴輕輕笑了笑,伸手將懷中一直貪睡的小黑放於地板之上。然後,拿起窗台一旁的鬥笠雨披縱身躍下,緩緩消失在了夜色雨幕之中。

婉月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也或許,她從未睡著過。她默默地走到窗台邊,望著那個在夜色雨幕之下越行越遠的身影,柳眉輕皺,麵目之上,滿是擔憂之色。小凡,你可一定要回來啊!

滄月樓。

“開...開門!快開門!”

一陣急切的拍門聲啪啪啪的回**在雨幕中,可見這敲門之人心情是有多麽的急躁。

“來了!來了!阿鬥少爺,您怎麽賭錢才回來!”

“吱呀”,門內晃出了一個人影,卻是那雜役賈義。賈義一邊說,一邊取下了阿鬥身上避雨的鬥笠雨披。

這荊鬥賊頭賊腦地張望了一下屋內四周,慌慌張張地用手堵住了賈義的嘴急道:“小聲點!沒被我家那老頭子發現吧?”

賈義搖了搖頭,“這倒沒有,老爺午時回來後,沒過多久便出城了。”

“出城了?”荊鬥聞聽賈義此言,眉頭一皺,心中卻是納悶不已,我家這老頭子沒事兒出什麽城呢?莫非...莫非去找我那鬼姑姑了?

他不由抬頭望了一眼遠處的天際,漆黑一片,冷冷幽幽。心間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少爺!少爺!......”

荊鬥回過神,“得,得!誰讓那是我老子呢。”說完,又是戴上鬥笠,披上雨披,神色匆匆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少爺!您幹什麽去?......”

“我去找我家老爺子回來!......”

中州鎮,往東五裏左右

有一小樹林。十年之前,這裏倒也是來往客商暫時駐足歇腳的地方。豈料,世事無常,後來,不知道從何處傳出了此地有女鬼的消息,又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幾宗命案,這裏,也便逐漸荒蕪了起來。

這小樹林之內,有一破舊草屋。

平常倒是絕無燈火,今日此時,不知為何,卻是點燃了一團篝火,在狂風暴雨之中,這點光亮,搖搖曳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熄滅一般。

“你確定他會來麽?”

“主人放心,他一定會來的。”

那背對著荊大金的白衣身影轉過頭,麵目之上卻是披散著一頭秀發,將整個麵容遮蓋的嚴嚴實實,“你怎麽會如此肯定?”話音嘶啞難耐,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荊大金低著頭,身形筆直,一點也看不出平常那種懶散的架勢,仿佛此刻象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隻見他麵色恭敬地說道:“主人,您還記得五年之前,咱們送入皇城的那個小子麽?”

那白衣身影一愣,似乎是在回憶,片刻後,卻是點了點頭,“記得。”

“那個小子和這小子似乎關係很好。”

“是麽?如此最好。”白衣身影輕飄飄地走了幾步,仿佛真是如同鬼魂飄動一般。“阿鬥...還好麽?”

“主人放心,阿鬥少爺一切都好。”荊大金說道。

這時,草屋之外,悠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又是過了一會兒,一道人影閃入屋內,看到二人,略是一愣,也不搭話,自顧自的將身上的鬥笠雨披取了下來,卻是李一凡。隻見他來回搓著手,小跑到篝火旁邊,一邊哈氣一邊皺眉地說道:“該死的,早知道天冷就該多穿些衣服在出門。”

白衣身影飄到他對麵,透過篝火楞楞地看了他半天,隨後幽幽說道:“果然,果然是築基期。”

“什麽築基期不築基期的?你是誰?”李一凡打量著這白衣身影不耐煩地問道,轉頭望著荊大金,“喂,我沒空跟你耗,莫寒你們究竟弄到哪裏去了?”

荊大金微微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那白衣身影卻是接口說道:“別人都叫我白姬。你那位小朋友確實被送入皇城了。不過,少俠放心,他沒有事的。”

李一凡聞聽此言,“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白天,那些下人們說的,自然是做不得真的。他受不得苦,去皇城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迫他。況且,我們也確實需要一名皇城的內線。”白姬依舊是那種半死不活的語調。

“他是自願的?......”李一凡皺著眉,心中卻是苦澀無比,“不!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騙我!”他後退了幾步,直到靠在了牆壁之上,退無可退。

“隻要能夠活下去,凡人,做出什麽樣不可置信的決定都是可能的。”依舊是那種半死不活的語調。

李一凡閉上了眼,兩行清淚,小寒,你怎麽這麽傻啊!都怪我!都怪我!他的心頭,仿若壓上了一塊千斤重的岩石,竟是在瞬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草屋之外,雷聲依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