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的周暮,頻繁地與付之可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兩人恩愛有加,幸福得似乎有點過於高調了。這其中就難免會有一小部分人感慨,真乃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周府的人已經漸漸適應新主人的加入,一切又仿如舊時。

隻是其中會多了些摩擦與矛盾。

如果一方盛氣淩人,另一方容忍退讓,必定是將銷煙無形地抹去,歸於平靜。

周暮有些失望,不管是從哪方麵說,他都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該笑的人還是在笑,該哭的人也還在笑,他不免有些氣餒,越發的變本加厲,性情怪戾。好在時有公務纏身,令他分心,才不能隻專注於兒女情長。

轉眼已是立夏,繁花盛開的時節。

這日,是明汐父親的忌辰。

清晨,霧氣尚未散盡,明汐便提著香燭寶焟準備出門給已故的父親上香。沒走幾步,就在前院遇見正在晨練的周暮。她心中一緊,匆忙低下頭,當作沒有看見,悄悄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站住,你想要去哪?”周暮眼尖,已經看到她了,立即喝住她。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抬頭傲然地注視著他,不卑不亢。

“這大清早的,穿著一身白,這是要去幹什麽?”周暮目光不斷在她身上轉悠,他總覺得,她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

“今天是我阿瑪的忌日,我想去給他老人家上香。如果你不放心,怕我逃跑,你大可以讓人跟著我。”她不緊不慢地說著。

“我隻是擔心你在路上遇到劫匪,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落人話柄,倒成了我的不是。”

“真是有勞將軍費心了,我自會小心。”

“知道就好,行了,快去快回吧。”他說著,不知出於什麽心態,到底還是沒有派人跟著她。他看著她走遠的身影,終於恍然大悟,哦,她是長胖了罷?

她是要無憂到何種程度,才能這般自若?

挫敗感頓時從他的腦部擴散到四肢百骸,再在空氣中蔓延。

“報告將軍,犯人被捉回來了。”一個警衛員昂首挺胸地說。

正無處發泄的他眸目寒光一閃,咬牙說道:“來得正好,走,去看看。”

西山風大,四周是如林的綠葉灌木,葉落寂寂。不知名的鳥兒有一聲沒一聲地叫著,隱沒於山林間。

她孤身站在荒涼的山中,長風蕭蕭,白衣飄飄,不覺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即使生前英雄百倍,叱吒風雲,死後亦不過化作一柸淨土,盡掩風流。

人,終不能勝天。

兩行清淚自明汐的臉頰滑落,她抬手輕輕拭去。

“阿瑪,您安息吧,我和齊兒都很好,今天能站在這裏,真的很不容易呢,但我們總算能熬過去了,阿瑪,雖然你已經不在我們的身邊,可您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裏,我也明白,我活著,並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今夕複何夕,阿瑪,也許,下次再來看你時,就不僅僅我一個人了。你會不會覺得很開心?我想你應該是開心的,因為那樣我就不再孤單。”

身後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不覺得驚慌,而是緩緩地轉過身子,於是,她看到了葉文驍,這個和她同樣淪落天涯的人。她注視著他,平靜得像一潭湖水:“你終於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葉文驍驚訝。

她笑:“我知道,因為,我了解你。”

“明汐……”他動容了,有些激動,“謝謝你,謝謝你心裏還有一個我,雖然,也許我對你來說,其實並不是那麽的重要。”

“文驍,我想知道,那天到底是誰在陷害我,是誰,把我推入這種萬劫不複的境地,我不希望,我的清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毀了,所以,現在隻有你才能幫得了我,文驍,算我求你了

,你一定要幫我查出來誰是幕後主使。”

文驍是難過的,他清楚明汐這人,向來自持清高,這輩子幾乎都沒有求過幾個人,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隻是藏在心裏,可見,她現在是有多麽的在乎周暮對其的看法,可見,那個男人在她心目中占據了多麽重要的位置。

“明汐,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幫你查明真相的。明汐,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清白的,那個姓周的根本就不值得你這樣對他,他現在已經另結新歡了,你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你再呆在他身邊,隻會更痛苦,明汐,跟我走吧,永遠地離開這裏,我們到國外去,忘掉這裏的一切,好不好?”他上前執起她的手,忘情地說。

她的心微微一疼,隨即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低聲說:“文驍,想要走,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可是,難道我就要這樣不清不白地走了?我不甘心。再說,我,懷了他的孩子,不管我走到哪裏,我永遠都擺脫不了他的影子。”

葉文驍震了震,沉默了好一會,毅然決然地說:“沒有關係,我會好好照顧孩子,我會待他像親生孩子一樣,隻要你願意。明汐,等我幫你查出真相,證明你的清白之後,我們就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

“文驍,現在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你能不能,不要逼我?如果注定要離開,那麽我絕對毫不猶豫地離開,可是文驍,你現在給我時間,好嗎?”

他自然不敢逼得太緊:“好好,我不逼你,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誰做的。隻不過,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這樣,半個月後我們約在這裏碰麵,到時,我一定還你一個真相。”

“謝謝你,文驍。”她想,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心待她的罷,至少現在是。

她回到府裏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陽光照在身上有些酷熱。她平時極少出門,又是懷有身孕的人,此時更是又累又倦。

她剛剛踏進院門就感覺到府裏的氣氛明顯不一樣,有些壓抑,有些肅穆,還有隱隱約約的血腥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