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付之可輕易地就打開了,裏麵沒有開燈,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屋內很安靜,完全聽不到樓下的喧囂,隻有牆上的時鍾的滴嗒,以及她鞋跟與地板摩擦時發出的聲音,顯得格外的陰森恐怖。
她沒有由來地害怕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往前走,這時,一雙有力的手突然從後麵纏上她嬌小的腰身,一股男人的氣息迅速地席卷過來,包圍著她,湮沒了她。這是她從小就熟悉了的男人的味道。她腦袋發暈,在他懷中意亂情迷,隻知道任由他緊緊地抱著,貪婪地感受著在他懷中那厚實而穩重的感覺,隻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黑暗中誰也沒有說話,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鬆開了她。
屋內的燈陡然被拉亮,她終於清楚地看到了他,他年輕俊朗的臉龐在白熾的燈光下暴露無疑,一身白色襯衣使得他越發的神采奕奕,清爽怡人。
這是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男人轉身從桌子上拿過一個漂亮的錦盒,在她麵前輕輕地打開,討好地說:“送你的,喜歡嗎?”
錦盒裏是一個樣式古老,卻帶著濃鬱的江南風味的胭脂扣,簡單的圖案和顏色,無不盡顯著它獨特的魅力,美得令人眩目。她向來喜歡西洋的玩意,可此時卻被這個獨特的胭脂扣給吸引住了,她驚喜地說:“喜歡。”
“送你的。生日快樂。”他輕聲說著。
他真的記得?他真的在意?她怔怔地凝視著他,眼眶裏因突如其來的喜悅而蓄滿了淚水,或是因為分開得太久,思念得太久,竟分不清此時是現實還是夢境?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樣子傻裏傻氣的。
他默不作聲,轉到她身後,仔細地替她把胭脂扣戴在脖子上,然後再度輕輕擁住了她,他靠得很近,甚至可以聽見呼吸。
付之可頓時整個人都癡了,腦袋裏像灌滿漿糊,混混沌沌的。
“之可。”他埋首在她頸邊,輕聲喚著,拉下她的手。
“嗯?”她回答,等待著他的下文。
“你嫁到周府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專注地捏著她的手指,來來回回地擺弄著。
“嗯!”說到正題了,真是煞風景。可她早就料到了,不是嗎?他又怎麽可能隻是眼巴巴地給她送個胭脂扣?隻是順便而已。驀地,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周暮,那個專情而固執的男人,眼前的男人若是及他半分,她都不會覺得如此的心酸。
“現在那邊的情況如何?”
周府的情況如何,他怕是比自己更清楚吧?他潛伏在東洲城內的眼線又何止一二?真是明知故問。她不語,心中百味陳雜,沉默了片刻,她終於鼓起勇氣仰起頭,直視著他,可接觸到他的目光刹那,她忽而又有點沮喪,咬了咬牙,到底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想在周府繼續呆下去了,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我每天晚上做夢都要從夢裏驚醒,我害怕,我不想做壞人,我隻想過平靜而恬淡的日子,現在這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都不是我想要的,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很痛苦,你知道嗎?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爭了?可不可以?”
這些在她心底壓抑已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是痛快的,是激憤的,可也是哀傷的。她不由得悲從中來,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你是在指責我嗎?”他捏著她的手停了下來,扳轉她的身子,讓她與自己麵對麵。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急地澄清。
“所以,你打算就這樣放棄了?不可惜?不後悔?”
她看著他,十分沉重地點了點頭:“不後悔。”
他沒有回答,而是溫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抱緊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久久地沉默著。她能清晰地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輕輕地呼著氣,是平穩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就這麽忐忑著一顆心。
牆上的時鍾在滴嗒,每一下都仿佛走在她的心尖上,
一波又一波。像是有一世紀的時間過去了,她終於聽得他的聲音從腦後飄來:“好吧,我尊重你。”
她如釋重負,可卻仍然無法高興起來:“你……你是不是不高興?”
“這本是你的自由,我沒有權利逼迫你做任何事。”
他回答得模棱兩可。
敏感的她又怎麽聽不出來:“可是你還是不高興。”
“我高不高興又能如何?你高興就好。”
付之可垂下腦袋,心裏既猶豫又不安,屋內再度陷入一片沉默。
他不是她的良人,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她卻無法漠視他的喜怒哀樂,偏偏要命的是,她的喜怒哀樂反而深受他的影響。
良久。
她才抬起頭來,說:“對不起,我收回我剛才的話。”
她還是後悔了。
“如果覺得為難,就不要勉強自己。”他柔聲的說著,可這對付之可來說,卻是致命的。她不舍,不忍,她堅定地說:“我可以的,我已經踏進去了,再怎麽抽身也無法抹掉那些卑劣的痕跡,既然已經毀了,何不毀得徹底一點呢?”
“之可,你為我付出得太多了,之可。”他凝視著她,“之可,我知道我委屈了你,可是,活在當下,有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沒有人願意當壞人,也沒有人願意傷害別人,但並不是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就會放過你,自古以來,成王敗寇,隻有強者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想要有所回報,就一定要有所犧牲,僅僅依靠個人實力,固然是極其艱難的,所以,我必須選擇不擇手段,這個世道從來都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沒有什麽比保護自己更重要了。所以,之可,現在除了你,沒人能幫得了我,知道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明白的,我是心甘情願的。”她雖然這要說著,心裏卻是空****的不安,恨死了自己的卑微和軟弱,一次次沉溺在他的溫柔陷阱裏,永墜於無盡的深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