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灰蒙蒙的。
東邊來了一條癩皮狗,擠進城門內,同其他的流浪狗奪食,起初還不曾打架,沒想到奪了幾塊骨頭之後,流浪狗們同那條癩皮狗打起來,成王敗寇,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可笑的是,竟然也有狗子們主動投靠的。
天漸漸大亮了,癩皮狗帶著歸順的流浪狗跑進了一條光鮮亮麗的巷子。
起初還以為是癩皮狗熟悉地段,後來才發現,那癩皮狗竟然還有本地的流浪狗帶領。
海河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扣上了漢奸酒樓的綽號,不單單裏麵的人受到謾罵,就連想要進門喝酒,聽曲的人也被稱之為:“小漢奸!”
裏麵打雜的人早就走的幹幹淨淨,不論是外麵招呼的小哥,還是裏麵的廚子,都換成了新人。
王竹林這幾日,體態明顯消瘦下來。
碰到張罵張,碰到李罵李。
“你們這群飯桶!”
他狠狠的罵。
有膽小的,懦弱的,即使被罵,也不敢出聲,埋著頭走了。
就這樣罵了兩三天,終於也有人忍不住的,那是一個廚子,胖胖的,眯著眼睛,手中的菜刀“咚”的一聲,結實的紮在菜板上,“嗡嗡嗡”作響。
“王老板,這樓裏沒人也不能隻怪我們啊!我們就是個下人,打雜的,人家不願意進這個門,那是人家的事,更何況您現在這個腦袋上還扣著一頂帽子!”
旁邊人一聽,立馬拽了拽廚師的袖子,示意趕緊閉嘴。
王竹林聽了,轉過臉來,麵色鐵青,氣的嘴唇直打哆嗦:“什麽帽子?”
廚師也知此話題不能太過於深了:“這沒人不是我們的事兒,你要是想要客人多,還得用之前的法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
王竹林這才想起來,之前許多客人來都是因為聽曲的,如今海河樓裏冷冷清清,人都不是之前的夥計了,人自然不敢來了。
他臉色有所緩和,半天憋出一個字:“好!”
他轉身去了樓上。
來到了一個緊閉的房門跟前。
他清了清嗓子,盡量用聽上去還比較溫和的嗓音道:“柳姑娘!”
裏麵傳來柳如非的聲音:“你來做什麽?”
“有人請您唱曲。”
王竹林回答。
柳如非頓了一下,說:“不唱了。”
“哎,別這樣啊!唱曲兒不就是你的老本行嗎?隻要你喊上幾嗓子,我保證那些人會聞著聲音來的。你不就是唱曲的嗎?你除了唱曲兒還能做什麽呢?”
王竹林好說歹說,請求帶著威脅。
柳如非可不吃他這一套:“你還真是說笑了,我雖然會唱曲兒,可是我不會給狗唱曲兒。”
門已經被鎖上了,柳如非被困三天了。
虞寒雲雖然日日來,可是王竹林一口咬定怎麽也不開門。無奈柳如非算是被囚禁了。
王竹林聞言,頓時勃然大怒:“好啊,柳如非,你還真把你當角了?你別忘記了,如果不是海河樓,你柳如非能有今天?”
“即使如此,我柳如非寧願當一個無名之輩。”
柳如非咬牙。
門口沒聲兒了,王竹林大概是離開了。
她被囚禁在自己的房間裏,終日見不得陽光。
自由!她心中呐喊的兩個字。
虞寒雲在家中煩悶,度日如年,終於按不住內心的怒火,趕著清晨的第一樓陽光就去了保衛處找李德。
李德得知柳如非被囚禁起來的事情,也是氣憤萬分。
“這小小漢奸什麽時候有這等本事了?”
兩人說罷,就趕往海河樓。
海河樓不同於往日的川流不息,此時的海河樓冷清得出奇。
剛剛踏進門檻,就有人熱烈歡迎。
“歡迎客人。”
王竹林也不知從哪裏聽到有人,鞋子都沒穿就跑出來,看到是虞寒雲和李德二人時,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但仍裝作恭敬道:“呦,這是吹得什麽風,居然把虞老板和李署長吹來了?”
虞寒雲不跟他廢話:“如非在哪裏?讓她出來見我。”
門外是李德的人馬。
王竹林卻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依舊不緊不慢:“這是做什麽?李署長,我可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想要見柳如非,可以,但那是我們海河樓的人,你們也別想就這樣帶她走。”
李德在一旁忍很久了,但就這樣擅自將海河樓抄了,實在有失規矩,便說:“王會長,我們虞老板要見他的相好,希望你不要阻攔,讓他們把該說的話說了。”
王竹林聽罷,冷笑一聲:“既然李署長都開口了,那王某也不可能不給這個麵子啊。”
於是,王竹林把頭轉向虞寒雲:“虞老板,請吧。”
虞寒雲跟著王竹林,被帶到了柳如非的房間。虞寒雲輕輕推開門,柳如非正坐在桌子前,愁眉不展,見是虞寒雲,眼中瞬間落下兩行清淚。
“你沒事吧。”虞寒雲擔憂的詢問。
柳如非搖頭,臉上滿是難以抑製的苦澀:“我沒事。”
虞寒雲回頭望了王竹林一眼,王竹林清了清嗓子,便出去將門關上了。
“寒雲,你別為了我得罪日本人。”柳如非生怕虞寒雲遭到日本人的報複。
虞寒雲點了點頭,輕撫柳如非的麵頰:“如非,我早晚會帶你走,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你暫且不要和王竹林作對,免得他對你不利。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接你與我團聚。”
柳如非緊緊抱住虞寒雲:“寒雲,我相信你。”
虞寒雲握拳,氣憤的說:“這裏是中國,他們敢在這裏撒野?我們也不是吃素的。別以為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王竹林,就對我國了解了!”有人願意當學洋務,那就有些人願意鏟除學洋務的。
柳如非抬頭深情地望著虞寒雲的眼眸:“多加小心。”
虞寒雲捧起柳如非的臉蛋,兩人的嘴唇緊緊貼在一起。
聚會已經結束了三四天,阪東月島要說設擂台的事情已經在津門傳的沸沸揚揚了。國人不是傻子,自然也有勇往直前的猛人!為之覺醒的人定然不少。
津門堂內。
“聽說那個小日本還要設擂台?”
“設擂台?哼!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敢來中國?我不打的他叫爹喊娘的!”
“不僅如此,那個小日本還說我們中國人是東亞病夫!打不過他!”
其中一人立馬站起來,指著東邊開口:“哼!無非就是從東邊來的一條狗罷了,收拾一條狗還不容易?有這膽量,我就讓他什麽叫做爺爺!”
津門堂內傳出一陣笑聲。
由於虞寒雲的叮囑,柳如非繼續出來為海河樓唱戲了。而海河樓的生意也很快便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
但是,最近出入海河樓的日本人逐漸多了起來。柳如非每日盯著眾人異樣的目光,起初還不覺得,到後來柳如非出入房間都覺得自己被無數雙眼睛惡狠狠的盯著。
穿過大堂,有交頭接耳的,指著自己議論。
甚至還有人明目張膽的,看著柳如非咧嘴一笑,那笑直笑的柳如非心裏發毛。
柳如非心中非常惶恐,她十分擔憂有人會暗中害自己。她特別思念虞寒雲,她每天都盼望著虞寒雲能夠將她帶離這裏。可是,他近期很忙,能夠見上麵的機會也很少。
“希望寒雲一切平安。”柳如非在心裏默念道。
距離津門比武的日子愈來愈近,虞寒雲終於再次來到海河樓,與柳如非相見。
看出柳如非的悶悶不樂,虞寒雲靠近她一點:“怎麽了?你有心事?”
“最近出入海河樓的日本人越來越多,他們看我的眼神……我好害怕。”柳如非有些擔心。
虞寒雲撫摸著她的手背:“他們不敢亂來,你放心。”
柳如非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寒雲,你什麽時候才能……”
“快了,快了。”
虞寒雲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她感覺的到,柳如非也不想讓虞寒雲為難。
“我等。”柳如非輕聲說。
虞寒雲將柳如非摟在懷裏,兩人依偎在一起,彼此無話。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我看這幾日你很忙?”
虞寒雲點頭:“嗯,李兄說要參加比武,讓我過去幫他練幾招。”
“比武?”
柳如非鬱悶。
“和日本人的比武。他向來討厭那些日本人,這一次好不容易逮住了機會,定然不會放過的。” 虞寒雲正色道。
若是他也會武功,他也想要上去好好教訓教訓那個日本鬼子!
“寒雲,他是他,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得罪日本人……”柳如非有些擔憂,開始害怕失去虞寒雲。
虞寒雲聞言,臉色一改,皺眉:“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是中國人,受到別人的挑釁,我自然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出來!你是女人,自然不會懂得這些道理。”
柳如非沒了話,她自然不會懂這些道理,可是她也害怕失去自己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