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鴉怔愣片刻,但很快回神。
殺人、死人的事情她看多了,但吃人……
這幅畫麵實在還是太挑戰她的道德底線。
“……沈、沈同學,你沒事吧。”
幾乎是從喉間擠出來的,帶著氣音,王護士雙腿打著顫,眼睛死死盯著天花板,一眼都不敢往地下看。
在場內所有人都害怕的不敢動的情況下,她緊貼著牆邊小步走到了沈鴉的身側。
直到握住沈鴉溫熱的手,她才小聲地長舒一口氣:“走,我們,往上走。”
掌心一片冰冷,沈鴉錯愕地感受著手心的溫度,她低下頭,正好看見了王護士胸前褶皺的衣領。
原來被欺負的那個小護士是她嗎?
反握住王護士的手,沈鴉看了一眼她胸前別著的工作牌,王芝雅,低低應了一聲好。
走到沈蘭身旁,沈鴉低垂著頭,餘光中,她看見了沈蘭微微鼓起的臉頰。
不斷顫抖的臉頰肉,以及漫到臉側的血跡。
就好像在咀嚼著什麽般。
明明此刻,沈蘭被三個彪形大漢壓倒製服,危險應該已經解除,但莫名的,沈鴉卻有一種感覺。
此刻,危機才正式開始。
“國安部特警第七大隊在此執行公務,無關人員速速撤離!”
特警?
被這一聲打斷思緒,沈鴉手心一緊,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王芝雅死死抓著沈鴉的手,激動道:“沈鴉,走,警察來了!”
無論什麽時候,警察的到來,總是最讓人安心的。
沒像王芝雅那麽興奮,沈鴉收回視線,在離開樓梯間的那一刻,沈鴉看見了一群圍著麵罩,帶著頭盔,身穿墨色作戰服的人正神色匆匆地往這邊走。
同他們擦肩而過,還沒走兩步。
砰砰砰砰——
刺耳槍聲響起的那一刻,沈鴉停下腳步,猛地回頭,她死死盯著入口處那飛濺出來的血跡。
為什麽是四聲槍響?
殺一個被製服在地上,已經喪失了大半攻擊性的人,需要四槍嗎?
“保安呢……”
“沈同學?是你在說話嗎?”
察覺到身後的人突然停下,王芝雅扭頭,正好聽見了沈鴉這句幾乎聽不見的喃喃聲,沒怎麽聽清,她往後退了一步。
“保安,剛才有跟我們一起出來嗎?”
“保安?”沒注意到沈鴉臉上瞬間失去的血色,王芝雅疑惑地看了一眼門口,回憶道:“好像沒有吧?不過保安他們剛才不是在按著那個人嗎?應該會晚一點——”
話未說完,王芝雅瞪大了眼睛,她死死盯著不遠處那被拖出的幾道身影,唇色慘白。
“怎、怎麽會……”
眉心一顆血洞,保安的臉上還殘存著如釋重負的笑容,明明在上一刻,他們還是一群將醫生護士牢牢護在身後的英雄,但此刻,他們卻癱倒在地,好似一堆爛肉般,被嫌惡地拖在地上,沒了呼吸。
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沈鴉伸手捂住了王芝雅的眼睛,垂眸輕聲道:“走吧。”
“……等等!沈同學!沈同學!”
被人叫住的那一刻,沈鴉加快了腳步,沒有應聲,但很快,一條胳膊橫放在她的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劉佳眼睛放光地盯著眼前這個人,她的鼻翼翕動,眼眶微紅,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似興奮似恐懼似篤定的扭曲狀態,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在沈鴉看向她的那一秒,她揚起唇角,就想說些什麽。
但在下一秒,她卻被沈鴉眼中幾乎實質化的冷漠逼退。
“有什麽事嗎?”
沈鴉無聲地將王芝雅護在懷中。
“……”
怎麽是這個態度?
劉佳錯愕得瞪大了眼睛,難不成是對那三十二萬的賠償金額不滿意嗎?
還是對她不滿意,但上次見麵,她還不是這個態度啊?
很快,劉佳心中的疑惑便得到了答案。
她看到了不遠處那幾道仍在搬運屍體的身影。
“……”
得,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明明在接到任務的時候就好好的跟他們說過了,要克製自己的衝動,克製自己的殺意,不要被上一世的恨意蒙蔽了這一世的眼睛。
原想著要循序漸進,但現在看來,也隻能和盤托出了。
劉佳重重歎了一口氣,她伸出手重重地拍打臉頰,不過短短數秒間,她的眼神迅速地改變。
如果說就在剛剛,她的眼底是一個新手警察的衝勁以及對生活及未來的活力滿滿,那此刻,她的神情就好似一位垂垂老矣,曆經萬般滄桑,已經對生活喪失一切動力的老者。
沈鴉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顫。
她聽見劉佳輕聲道。
“沈鴉,你相信重生嗎?”
重生?
什麽重生?
作為一個除了賺錢跟學習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愛好的人,沈鴉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徹底懵了。
不過按照這兩個字眼,倒不難理解它的意思。
沒留給沈鴉繼續思索的時間,劉佳嘴角僵硬扯起,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在六月的第一個星期一,生靈篩選遊戲將會在地球公測上線,全世界的生物體將會在這一天被強製地卷入這場以生命為代價的遊戲,異形、變種、感染者、汙染區、安全區以及血月,天災人禍,整個地球都將變成人間煉獄。所有人都跑不掉,所有人。你不要以為這是玩笑,這都是真的,那個世界……”
劉佳眼神悲戚,哪怕是並沒有細說,她的身軀都已經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明明知道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但一回想到那令人作嘔,生不如死的世界,她就——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劉佳一怔,她仰起頭,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變成了一個環抱住雙臂,弓起身子,整個人都在顫抖的姿勢。
劉佳並不算矮,雖說也不算高,隻有168,哪怕站直了,沈鴉都要比她高半個頭,而現在,二人的差距就更明顯了。
陰影之下,劉佳定定地盯著那雙灰蒙蒙,冰冷的眼睛,有一瞬間,她突然後悔,有著這樣一雙冰冷眼神的人,真的像他們說的那般善良正直嗎?
她是不是不應該隻相信那些人的一麵之詞,就——
劉佳瞪大了眼睛。
一張柔軟的紙巾輕輕點在了她的眼角。
紙巾拿開,被潤濕的一小片格外明顯。
原來,她哭了嗎?
沈鴉將紙巾塞入劉佳的手心,她握住王芝雅的手準備離開。
這群人絕對知道她的地址,此刻,有比在這裏聽故事更重要的事情。
她安撫地握緊手心那止不住顫抖的手,在聽到劉佳說的那句話後,王芝雅整個人的狀態便明顯不對勁。
但突然,她自然垂下的手卻被自後握住。
劉佳好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她死死拉住沈鴉的手,啞聲道:“因為你很強,沈鴉,在未來,你將會是南部安全區最強的那個人。”
“而同時,你也是那為數不多,在上一世參與內測獲得能力後,主動向當地政府說出內測這件事的人。沈鴉,我們需要你幫我們帶領更多人參與內測,內測獲得的能力要遠遠比公測強很多,隻有獲得更強的能力,我們才能在公測到來的時候,將損失降到最低。”
公測?
Open Beta。
沈鴉突然想起了那張紙條,難道說……
“劉隊!”
一位包裹嚴實的特警匆匆趕來,在看見沈鴉時,他立刻頓在原地。
“說,什麽事?”
劉佳歉意地看了一眼沈鴉,低聲道:“後續細節,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等會詳談,我這裏還有點事情要處理,抱歉。”
“……三個保安身上的抓痕已經開始發黑潰爛……”
“全部焚燒幹淨。”
“……火燒嗎?可是總部那裏說要研究……”
“閉嘴!那群老不死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聽我的,燒,不必理會他們,提高戒備,不要低估了感染者的感染速度……”
二人漸行漸遠,聲音也漸漸模糊。
直到在看不到兩人的身影,沈鴉手中一重。
原本緊緊攀住她手心的人突然跌坐在地。
沈鴉連忙伸手要扶,但下一秒,王芝雅突然起身,她握住沈鴉的衣角,將人強拽到一間無人的病房。
沒給沈鴉詢問的時間,她迅速地拉開衣領,頭扭到一側,緊閉著眼,帶著某種孤注一擲般的絕望感。
“沈、沈同學,你幫我看看,哈,我,這裏沒破吧,是不是,它隻是紅了對不對,是紅了,對嗎?”
像許久未上機油已經生鏽不運轉的機器,淚水充斥著眼眶,王芝雅嘴角扯起,她吞咽著口水,揚起了一個再為僵硬不過的笑。
沈鴉垂在一側的手指顫了顫,她死死盯著那片**在外的皮膚。
白皙的鎖骨上,兩道一指寬的抓痕紅腫潰爛,微微鼓起的傷口邊緣,黑色蜘蛛網般的紋路大約一掌寬,一路向下,沒入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