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諾拿起桌上的其中一張銅片,繼續聽著雲曜的講述。

由於不知道屍骨的主人名字,因他外衫穿的灰色,薑諾就暫時叫他灰衣人。

灰衣人一直在尋找回去的辦法,他受損太嚴重,必須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才可以恢複。

首先想到的,就是想找回項鏈。

是項鏈幫他撕開空間,把他帶到這個地方,那麽項鏈也一定能讓他回去。

但他始終沒有任何線索。

灰衣人也想過別的辦法,但直到壽命耗盡也沒看到希望,後來他放棄了,隻想養好傷多活一些時間。

可即使他找到一些類似靈石的東西,也沒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他傷的實在太重,又大限已至。

最後他來到一個雪山,因為這裏的風景會讓他想到再也不回的家鄉。

他會一些醫術,借此留在了巴蘭人的老寨中安度餘生。

但他也沒有坐以待斃,依然抱著些微弱的希望。

他將手中存的靈石埋在樹林之下,又設計出9個盒子,將項鏈的模樣刻在銅片上,讓巴蘭人將這些盒子帶出去。

盒子上沾有靈氣,對人有好處,他很清楚這東西對普通人的吸引力。

除了盒子,灰衣人還設計了一些銅飾,無一例外都在上麵刻了項鏈的圖案,再通過賣藥的方式讓巴蘭人不時下山,流入世間。

他還收了一個徒弟,教他醫術,讓他到外麵開醫館,甚至遊走行醫,如有人問起,隻需留下醫館的名字,以及刻有項鏈的銅片即可。

他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上麵的項鏈,讓他得到項鏈的下落。

壽元還有40年不到,也許,在臨死之前,還有一線希望。

但直到他刻下這些文字的時候,都沒有一絲消息。

灰衣人明白自己是回不去了。

但他還是留下了這些文字。

空間裂縫就在那裏,他並不是唯一掉進去的人,如果還有人來到這個世界,知道項鏈的下落,又通過線索找到蘭巴雪山,還能看懂他的文字,那麽同是天涯淪落人,他懇求,假如能回去,請將他的屍骨一並帶回。

到這裏,關於灰衣人的生平就沒有了。

銅片就那麽大,寫不了很詳細,關於他的具體來曆是一字未提,這些年的經曆也是一筆帶過。

雲曜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兩張刻字更字更密集的銅片,遞到薑諾麵前。

“這上麵,寫的是他對灰霧和空間的研究,對我們有用。”

薑諾頓時提起精神,雖然看不懂,但她還是用手機仔細拍照下來,“說的什麽?”

“他說,他從灰霧之中走出來,看到的是一個小島,他伐木做舟,來到一個貧瘠的漁村。”雲曜道。

薑諾微微皺眉,“怎麽會?”

雲曜繼續道:“他當時受傷極重,又不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行走困難。好在漁村的人淳樸善良,以為他是遇到海難,收留了他,讓他在漁村住了一段時間,他後來回到小島查看,發現灰霧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

這下薑諾是真有點聽愣住。

大興嶺那個東西,到現在已經存在15年了。

見她出神,雲曜目光有一瞬的複雜之色,但一閃而過,他掩蓋下去。

雲曜把手中的銅片放下,“我看完他寫的東西,他推測灰霧就是一個空間的裂縫,那片樹林是一個不完整的小界,具體來曆不知,可能是高等世界的一個碎片,也可能是別的,項鏈是打開小界的鑰匙。”

薑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鎖骨上的傷,又回想起大興嶺深處那插入大地的巨物。

雲曜看著她,繼續道,“我的記憶缺失了一塊,隻記得是為了救人而掉進空間的裂縫,當時以為必死無疑,睡來後就已經在林中了。”

缺失的那部分雖然是空白的,但雲曜也能大概推測出發生了什麽。

因為他足夠了解自己。

灰霧之中隻有他一個人在,沒有旁人,也沒有外人的幹擾,他很容易想象出自己會幹什麽。

他語調平靜的說出了推測,聽得薑諾有些發怔。

但她早就接受了不同世界觀的存在,很快就鎮定下來。

據雲曜的推測,關於他缺失的記憶,是進入灰霧之後,發現了自己很難出去,也察覺到灰霧中的小界不久後就會消失。

他不確定小世消失後自己是什麽後果,所以他用自己的刀撐住了那片空間。

但問題來了,他不能離那把刀太遠。

刀和他幾乎是一體的,他遠離之後,刀會逐漸沉寂,灰霧和小界還是會消失,自己貿然離去,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要麽一直困死在這灰霧之中,要麽出去尋找奇跡。

雲曜想,他最終應該是用了化身,一個留在小界中,一個出去。

“那你是哪一個?”薑諾突然問。

雲曜神色平靜,“這不重要,都是我。”

當他行走思考,另一個他就沒有任何自我意識,所以,這對他而言確實不重要。

薑諾點了點頭。

雲曜是個情緒非常穩定的人,有他自己的一套思考邏輯,不會有哲學思維的自我拷問,更不會去自我懷疑。

這方麵來說,薑諾覺得他比自己成熟得多。

她聽雲曜講完了所有刻在銅片上的信息,也一一拍照進行保存,然後將它們全部收入背包之中。

“也就是說,按這個灰衣人的推測,拿到項鏈,再進入灰霧之中,就可能徹底打開這個空間的裂縫,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

“我不知道。”雲曜說道。

薑諾也在慢慢整理著信息,從中進行分析。

該找的線索都找到了。

銅片,項鏈,空間,灰霧,也全都逐漸擺在她眼前,等待她進行整理。

她給杯中添了熱茶,淡淡茶香飄來,入口微苦,卻很舒適。

白皙的指尖蘸了些水,在桌麵淩亂的畫著,她一點點去理頭緒。

先用水畫了一個團。

“我的空間,按你們的說法我的小界,是一個高等世界的碎片。”

她又在旁邊畫一個團。

“你和灰衣人的世界,我的世界,還有小界,這三個不同的世界通過項鏈,有了短暫的聯係。項鏈可以打開一個空間裂縫,你們意外掉入小界中,但從小界出來,就來到了大興嶺或小島,項鏈就像鑰匙,可以打開小界。而小界造成的裂縫,就像一個通道,連接著你和我的世界。”

她說著,又繼續塗了幾個團。

她還是習慣用自己世界觀的規則去做理解。

時間與空間的奧秘一直很複雜。

理論上,光傳遞到眼睛是需要時間的,所以人類看的一切都是發生在過去的事。

如果人速度超過了光速,那就可以看到無限的過去,也就是所謂的時光倒流。

當物體的質量大到一定程度,就會產生巨大的引力。

宇宙黑洞可以吞噬一切,空間的毀滅能力是可以超越人類想象的。

她繼續道:“小界的邊緣是一些灰霧,進入灰霧之中,會因為空間的折疊與扭曲,對物體造成嚴重的傷害。所以,你和灰衣人走出來時,都受了嚴重的傷。”

“灰衣人見過項鏈,他將項鏈的圖案刻在不同的銅片上,通過巴蘭人的祖先流入外界,但他沒有得到項鏈的消息,他的那些銅片和銅飾,都在時光之中被遺棄埋葬了,反而隻有那9個盒子被收藏保存了下來。”

這就很有意思了。

很多銅飾直接刻上完整的圖案,卻並沒有讓世人感覺到價值,反而是幾個盒子圖案不全,又對應上巴蘭人裝骨灰的民俗,染上一層詭異色彩,如此遮遮掩掩,倒像有什麽秘密似的。

灰衣人還是太不了解人心了。

“盒子被一些古玩店或是商人收起來,你無意間買走兩個,引起葉輝陽的注意,他開始不計一切代價去尋找剩餘的盒子,最終幾乎把它湊齊了,也讓我看到了項鏈的完整圖案。”

薑諾一邊說,一邊蘸著水在桌麵上塗畫,沒多久就抹的全是水跡。

雲曜聽著,拿起一張桌布默默把水擦去,讓她繼續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