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王為民
緊閉著雙眼,柔軟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把自己捂在被子裏,暗想————打死我今天也不出來。
“出來!出來!混帳哥哥!你給我出來!”
哇,又是那個小惡魔!他找一天別來理我,讓我在暖烘烘的被子裏結結實實地昏睡一天好不好?明知我怕冷,這個小爛冬瓜皮偏偏要每天都把我拉出去早獵!要知道黎明前,雪山上寒氣重得超恐怖。
“不出來!不出來!打死我吧,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被窩裏!”
我緊緊攥住被子,拚死不讓這個小惡魔得逞————左大哥明明隻叫他每天去早獵鍛煉,憑什麽我來了三年,就要陪他早獵三年呀?
可惡,我快冷呆掉了!
突然與我使勁拉扯被子的力氣,一下子鬆開了,這反而讓我睜開眼,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外麵響起了一把讓我惡寒的聲音————
“打、死、不、出、來,是、不、是?”
我慌了:“我出來!我出來!你別……”
“嘩啦”一聲,我緊攥著的被子一下子被扯起拋上了天,“啪”的一聲撞到了低矮的屋頂,飛到了小惡魔的身後。
四麵湧來的寒氣讓我瞪大了雙眼,好在經過三年的實操,我根本不敢脫太多衣服睡覺,所以現在身上還穿著兩件大棉襖。
但這些對超怕冷寒的我遠遠不夠,火一下子竄上大腦,趴在**的我跪了起來,衝著這個恃著有一點武功底,就喜歡來欺負我的小惡魔怒吼道————
“我八輩子前惹到了你是不是?死臭樹!所以你這輩子是專門轉世來掀我被子的!”
“別嚷了!竹哥哥,左大哥快等急了!”
“關我屁事!”
忽然屋外響起一把豪而朗氣的聲音————
“玉樹!你又在裏麵吧!快出來,我們要開始早獵了!”
眼前這個小魔頭迅速扭過頭去,衝著門口大叫:“知道了,左大哥!還不是怪竹哥哥,死賴著床不放!”
“你!”
我氣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身體的抖已經打得不像樣了。
麵對我憤怒的殺人視線,他毫不畏懼,衝到床邊的椅子上,撈起我十來件衣服就往我身上一丟,壓低聲音不讓外麵的五個獵人聽到————
“竹哥哥,還不快快更衣?嘿嘿,別再妄想什麽了。你不去的話,我就死賴在這裏,別想能繼續睡!並且……”
他抬高頭,藍眸裏閃著陰險的光:“我明天還要提前一個時辰來叫你。嘿嘿。”
我想深吸一口氣,大罵他一頓,突然發現空氣是冷的,於是作罷。盯著擋在眼前的人背後軟厚的被子,再看了眼手中的厚衣服,立即乖乖地把它們全套上————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屋外的聲音又透了進來:“玉竹,玉樹,你們行了沒有?獵食的夜獸都快要回洞了!”
這次,裏麵的人沒再應他。過了一會兒,小矮木屋的門“吱——”的一聲開了,馬上的五個獵人終於見到小惡魔拉著心裏裝著千百個不樂意的我走了出來。
死命攥著我不讓我逃的小惡魔還要抬高頭,笑嘻嘻地對為首的人說:“別急嘛,左大哥,如果竹哥哥沒來,大家都會很寂寞的,是不是?”
一個時辰前,雪山早獵開始了,大家就兩兩一組,四分五散自行打獵。
我從來都是隊中最弱的一個,就是六歲的玉樹都比十九歲的我強。所以,我可以和村裏最強的左五一組。
這個山脈因為千年冰封,所以人煙旱見。
它大部份在桑新境內,不過還有小部份在附近與桑新同樣是小國的裏真與水華內,好像是叫穆日山脈吧。
我怕騎馬,就跟在後麵跑,左五又是個內心善良的人,每次都慢騎等我。所以打從我來了,左五狩到的獵物可以稱得上是“銳”減,已經嚴重威脅到他村中“最強大漢”的稱號了。
為此,“內心善良”的左五,沒少在眾人麵前臭罵我一頓。
“我今天不想打獵,在這休息一下吧。”
左五從馬上跳下來,把馬繩係到一旁高大的彬樹上。
我的臉幾乎都捂在了厚厚的衣領裏,頭上帶著村口李大媽給我織的棉帽。一聽不用繼續走,我就趕緊深一步淺一步,吃力地邁向一旁的高地蹲著,蜷縮成一團球。
左五係好馬繩後也走了過來,一屁股就在我旁邊的雪地上坐下,背倚著樹,拿出煙袋,往長煙鬥裏裝煙草,一個擦石起火,他就開始“叭茲叭茲”地抽了起來。
我轉過頭去:“左大哥,是要在這裏等玉樹嗎?”
他喜歡穿著一身白襲服,看起來很單薄,實際上很保暖。可惜的是,雖然隻給左五留了兩件,剩下的一概搶走也沒有用,我把它們全穿上後還是冷。
他吐了一口煙:“是呀,玉樹好說孬說也已經練了三年,怎麽說也得有個進步吧。”
我把頭轉了回來,用帶著毛皮手套的手捂暖自己凍紅的鼻子:“唔,是吧。不過在他還是三歲的時候,能練些什麽呀?”
左五笑了笑,一縷縷青煙立時從他的薄唇裏冒出來:“你還不是五歲就登……”
刹時止住,一陣靜默在我們之間漫延開來。過了好一會兒,左五又把煙嘴含回嘴裏,模模糊糊地說————
“對不起。”
我眯了眯眼:“沒關係。”
左五又“叭茲叭茲”地抽了好幾口,把平時爽朗豪邁的表情收了起來,漸漸地變為淡看雲煙的嚴肅:“能問你一件事嗎?”
我知道他想問很久了,所以才時不時在隻有我倆獨處時故意走漏嘴,想激我自己主動講出來,所以,我的答案是……
“可以。”
聽了這兩個字,左五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他沒想到這三年來,自己第一次直接掀起我的“傷疤”,我會如此爽快地答應他。
左五還在那發愣中,忽然傳來一陣踢踢嗒嗒的馬蹄聲,他皺眉一聽,知道是玉樹來了,趕緊急速發問————
“那為什麽?”
但此時玉樹已經騎著馬,從叢叢樹林裏一躍而出,閃電般跳到我們麵前。不過左五的馬很老道,一點也沒受驚嚇。
“竹哥哥,你快來看我獵到了什麽?”
玉樹那家夥一下子跳下了馬,抓起吊在馬鞍上的兔子就往我們這邊衝過來。
我站起來,拍掉屁股上的雪邁了出去,邊走邊輕聲回答了左五————
“自由。”
“自……”
聽了這個答案,在後麵的左五被一口煙嗆到了,在那使勁咳嗽。
玉樹這時倒沒理會他最尊敬的左大哥,拿起那隻血淋淋的死兔子就在我麵前直晃悠,洋洋得意地炫耀著:“怎麽樣?竹哥哥,我很強吧?哈哈哈~~~~~”
我跟著使勁起哄,把頭大點特點一番;“是呀,是呀,很厲害!很厲害!想不到咱家玉樹也有打到獵物的一天,難得難得。”語氣裏盡是譏諷之意。
玉樹聽了,向我眨了眨眼,想了想,決定再次仰天大笑:“哈哈哈!看來,玉家就靠我光耀門楣了!”
左五這時也拍著屁股走到我身邊,我扭頭對上了他的紫瞳:“左大哥,其實我也有個問題很想問的了。”
左五邊把已經頓掉煙草的煙鬥放回行襄裏麵,邊回應我:“說吧。”
“他這……是怎麽回事?”
我指著手還揪著死兔子,在那狂笑不止的玉樹,滿臉疑惑地問左五。
左五一臉淡定,用大驚小怪的眼神瞅了我一眼,開始往他的馬走去:“他就是這個樣子的了,你諷刺他他聽不出來的。”
……
嗬嗬,我隻能嘴角彎起。
“喂!”玉樹把那隻死兔子猛然晃到我麵前,“竹哥哥,我們今天中午吃烤兔肉吧。你真是幸福呀,可以吃到這隻兔子耶!”
我往後退幾步,趕緊離那隻死象慘烈的兔子遠些,瞪了玉樹一眼:“這有什麽好幸福的?兔肉不是最常吃嗎?”
見左五跳上了馬,玉樹轉身也跟著跳上馬:“唉,竹哥哥你真的老了,記事都記不清了。”
我老?————左眼角不禁跳了跳,隻聽玉樹那張烏鴉嘴還在繼續說:“你怎麽又不記得你眼前這個人,你家的小弟,一個名叫玉樹的天才,將要讓全天下記住他的名字!……”
他坐在馬上搖頭晃腦起來:“能吃到這麽一個英雄打的第一隻獵物,你真幸福呀,我都不禁羨慕起你了呢!”
……
轉身小跑起來,緊緊跟在左五慢走的馬後————我看,我還是別理這個小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