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林南杉貌似不經意地問:海棠,服裝店你不回去了,有沒有想過做點別的?

海棠扒拉下花椰菜,說:他說我倆能定下的話,下個月帶我去深圳,他這種技術工那邊開的工資高。

南杉:你想去嗎?

海棠放下筷子,歎氣: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南杉換個話題:那你有什麽夢想嗎?

海棠偏頭想一想:以前做夢都想和蔣峰結婚,給他生孩子,套牢他。

南杉:那不算,我是說工作方麵?

海棠:也有過,給別人打工的時候我常想自己有家服裝店就好了,我一定能打理得非常好。我告訴你,這兩年我們老板娘幾乎不露麵,進貨銷售全靠我,那一套我早就滾瓜爛熟了。

南杉端起高腳杯喝了一口紅酒,閑閑地說:那就開一個唄!

海棠吃驚地看著她,搖頭。

南杉:在咱們這兒開個店得多少錢?

海棠蹙眉思忖了一會兒,說:咱這個小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光房租一年都得10萬左右,進貨啥的,咋也得20萬起。

南杉:就這麽定了,你去張羅,我來出錢。

海棠愣住了,林南杉舉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咣”一聲脆響,她從夢裏醒來,結結巴巴地說:你是說真的嗎?

林南杉看著她笑。

海棠:那怎麽能行呢?你自己都沒有工作,總要留著點錢傍身,我可不想坑你。

林南杉慢悠悠地說:就是因為我也沒有工作才要投資啊,這段時間我想休息下,你好好奮鬥,記得給我分紅啊!

海棠臉上露出又驚喜又忐忑的表情:那,那,那賠錢了怎麽辦?

林南杉:賠了算我的,賺了五五分,你這行幹了十多年了,我對你有信心,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海棠看林南杉的臉,再三確認她不是說笑,內心突然湧起一股暖流。她站起身,端端正正地給林南杉鞠個躬,嚇得南杉趕快去拉她,說:你這是幹什麽?

海棠直起身,眼眶濕潤,她說:我這小半輩子太任性,落到這麽個下場也怨不得人,本以為也就這樣,沒想到你給了我一個重生的機會,你放心,我一定會拚了命好好幹。

林南杉點頭,看著海棠滄桑的眼睛裏迸發出新生的喜悅和光彩,內心非常欣慰,她想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

海棠擦了擦眼睛,轉身就去門口穿鞋,林南杉追問:慌慌張張幹什麽去?

海棠說:還能幹什麽,和小袁分了,然後去找店麵。

一番話說得嘎巴脆,語氣裏帶著掩不住的痛快和喜悅,看來這段時間,她忍小袁忍得夠辛苦的。

海棠雷厲風行,風風火火地操辦起來。先是找店麵,可惜不是路段不好,就是客流量不行,好不容易在東海路找個合適的,房東坐地起價,氣得她直哼哼。

林南杉說:這個事交給我,你先跑進貨渠道的事情。

她轉身去找林媽媽,林媽媽心情略平緩了一些,可看到她還是沒什麽好臉色。林南杉硬著頭皮把開店的事情說了一遍,林媽媽眼睛一瞪:你什麽意思?

林南杉好脾氣地笑:你東海路不是有家店租約快到期了嗎?

林媽媽皮笑肉不笑:就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

林南杉不說話,眼巴巴地看著她,林爸爸看不過去了,說:甭廢話了,就給她倆用吧!

林南杉趕緊說:租金照交!

林媽媽冷哼:我好容易培養出來的高材生,現在竟淪落到賣衣服糊口的地步,簡直可以上社會新聞頭條。

林南杉:我是投資,投資,也捎帶幫海棠一把。

林媽媽不吭聲了,半晌才說:海棠倒是好姑娘,就是命苦,得了,看她的麵子。

林南杉高興了,一把抱住媽媽,千恩萬謝,林媽媽嫌棄得不得了,卻掙脫不得,林爸爸樂嗬嗬地在旁邊看著她們,感覺這個家終於有點家的樣子了。

林媽媽到底心軟,房租隻收了市價的百分之八十。林南杉喜滋滋地告訴了海棠,海棠士氣大振,又感歎:還是阿姨有眼光,拆遷的時候要了一套房倆門麵,現在都蹭蹭往上漲,哪像我那個後媽,要了一筆錢,專門放在銀行貶值。

店麵的事情定下後,林南杉全權交給海棠去張羅,自己天天跑著去看房,鍾子堯盡職盡責,幾乎回回不落地陪著。

次數多了林南杉先不好意思了,她說:你天天這麽忙,不用特意抽時間陪我了,看得七七八八了,我心裏有點數了。

鍾子堯好脾氣地唯唯諾諾,卻依然準時把車停到林南杉樓下,風雨無阻地等她。

林南杉心裏莫名有些不安,就想快點把房子的事情定下來。一百分的房子卻沒有這麽好找,看了一圈,好像還是鍾子堯朋友的那個樓盤靠譜點。

那套房子有109平,一樓帶了個院子,足足又多了三十平。

關鍵那是個別墅區,因為規劃外多了一塊地,就起了這麽一棟小六層,小區綠化非常好,樓距超寬,光線充足,雖是一樓,卻終日都能曬到太陽。唯一的不足就是西戶,到了夏天肯定熱得厲害,林南杉最怕熱,所以想了又想,一直沒定下來。

鍾子堯看她糾結,勸她:不然添點錢整個別墅得了,要是手頭緊,我這裏還有點餘錢……

話沒說完就被林南杉一個眼神製止了。

她急急地解釋:我都說了,不是錢的問題,一個人住那麽大的地方瘮得慌。

鍾子堯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像嚐到了棒棒糖的味道,甜絲絲,從舌尖蔓延到全身:一個人住,她說一個人住……

心猿意馬,春心**漾,一不小心臉上就帶出了傻笑。

林南杉現在和他熟了,在他眼前晃晃手,說:想什麽呢?走了!

要下車時,林南杉摸出一個盒子,說:最近辛苦你了,一點點心意,請笑納!

那是個深藍色帶點暗紋的小盒子,襯得林南杉的手越發白如凝脂,鍾子堯伸手去接,卻恍恍惚惚握住了她的手,觸手溫潤細膩。

林南杉像被燙了一樣,急急往回縮,鍾子堯不放,連抽了兩次才抽了出來。

林南杉一顆心砰砰亂跳,頭都不敢抬,鍾子堯卻若無其事,語調沉穩地說:我看看是什麽好東西。

盒子打開,黑絲絨上躺著一個簡約大方的領帶夾,白金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林南杉精心挑了很久,主要考慮鍾子堯穿正裝比較多,她本是真心實意地來表達下謝意,現在卻覺得自己選錯了。

鍾子堯開心極了,迫不及待地把舊的換下,問她:怎麽樣?

林南杉看他,長眉星目,眼神熾熱,不由臉上一熱,呐呐地說:挺好,挺好,我走了!

推門就逃了似的下去了,她心想,以後不能再找他了,不然這同學就沒法處了。

鍾子堯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凝固了,今天他是孟浪了,把她嚇到了,不過不要緊,來日方長,他有的是耐心。

鍾子堯摸摸胸口的領帶夾,感覺它炙熱發燙,像一團火,燒得他熱血沸騰,心神不定。

林南杉下了決心避著鍾子堯,偏偏又碰到了一件蹊蹺事,一連幾天,都有個可疑的身影在她身邊晃**,等電梯時,關門時,一閃而過,一回頭卻什麽人都沒有。

剛開始她以為自己有些神經質,但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太強烈了,她就從網上訂購了一個防狼噴霧放在背包了,單身女子,總歸有備無患。

那是個陰雨天,春雷隆隆,明明是傍晚可天色已經潑墨一般黑了。

林南杉從超市往回趕,大包小包掛了一身,剛進小區,黃豆大的雨點子就劈劈啪啪地砸了下來。

她急急衝進大廳,摸摸索索坐上電梯來到十五樓。

那天活該出事,十五樓的應急燈滅了幾盞,隻剩一點昏暗的光,林南杉費勁地掏出鑰匙開了門,關門那瞬,一隻大手從外麵使勁按住了門,有個戴著鴨舌帽,麵目不清的男人眼瞅著就要擠進來。

林南杉嚇得魂飛魄散,卻還記得用身體抵住門,畢竟男女力量懸殊,很快就體力不支。

林南杉急中生智,從皮包裏摸出防狼噴霧對著他臉上猛噴了幾下,一聲慘叫,門上的力量隨之撤銷,林南杉一使勁,把門鎖上了。

她哆哆嗦嗦地拴上保險銷,靠著門坐下,拿出了手機想給保安打電話。

保安的電話還沒找到,鍾子堯的電話湊巧打進來了。

林南杉一接通就哭了,鍾子堯嚇了一大跳,交代她待在原地別亂動,立馬起身往這邊趕。

他本想打電話報警,又怕歹徒跑了有後患,情急之下打給了周刑。

周刑剛好在家,聞言立刻衝了出去,打開門時,那個男人還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周刑刷一聲抽出皮帶,把他綁了個結結實實,一腳踢到了樓道邊上了。

他敲林南杉的門,林南杉早隔門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卻不敢吱聲。

周刑說:別怕,我是鍾子堯的朋友,他馬上就到,我已經打電話給保安了,你沒受傷吧?

林南杉說:我沒事,

她從貓眼裏往外麵看看,然後慢慢打開了門。

周刑看到一張素白的臉,頭發濕成一縷縷,蜷曲在耳邊,漂亮的一雙眼睛裏盛滿著驚惶,更覺得楚楚動人。

他愣了一下,又了然一笑,果然如此。

他朝她點點頭,側頭點了一支煙。

林南杉說:謝謝你。

周刑隨意擺擺手,並沒有要交談的意思。林南杉去看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