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犯什麽渾!不願訂親就不定,我隻是希望你好好的,以後不準瞎說話了!”

這兔崽子,嚇死我了,我給他送個賀禮,他這是還我一個大禮炮!

怕他誤會,我重申我的態度,“孟哥給你置宅,就是祝賀你,也為你以後做打算,就是個準備,我真不是催你逼你,不急,以後別再這麽瞎說了,聽見沒?”

我拍著胸脯順氣,把髒衣服踢到一邊去,準備招呼他上來午睡,“你不願意要我就不送了,還省錢。”

他站在原地不動,整個人都陰沉沉的,踏著步子逼近我,讓我隻能自下往上的仰望他。

這樣讓我很不習慣,他早就高過我,但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他長大了的實際感受,可現在,他籠罩出的陰影這樣遮蔽我,我隱隱感受到壓迫。

他:“你覺得我在亂講嗎,知憶。”

不然呢,誰家孩子會喜歡兄長,雖說我和他沒有親緣關係,可他畢竟是我從小看大的,我覺得,我們和親人是沒有任何分別的。

然而兔崽子已經在我不知不覺間,變成了虎崽子,“我所言,句句屬實。”

他重新強調,“我心悅你,知憶,若你為我置宅,是要把自己嫁予我,我收。若不是,我是定要賴在九月樓一輩子的。”

這下我愣住了,他好像是認真的。

他近在咫尺,我麵前就是他的胸膛,這讓我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他的胸腔正因為情愫翻湧而起伏,他的指尖正因為不安而扣緊了手掌心。

神色異常嚴肅的臉給他憑添了幾分成熟,但我非常清醒,他是小我多歲的幼弟,他就是成熟到土埋半截兒,我也不可能理解他的感情。

於是我難得板起了臉,“上床睡覺,我就當作沒聽見了,以後不準胡說!”

看來長輩還是不能太縱容,我就應該在年初就強硬地把親事給他定下,非得縱著他等自己喜歡的,現在好了吧,憋壞了,憋得腦子都不清醒了,把心思動到我頭上來了!

造孽啊...

我作勢躺下,他竟然還是不識好歹,攔住我傾倒的肩背,驀地貼到我耳邊,“孟知憶,何釋心悅你。”

而後直起身子,“你可以當作沒聽見,我每日同你多說幾遍便是,你總有一次能聽見的。”

他可能以為如此動作很撩人,如此話語很心動吧,但事實上,我這個做長輩的隻想撞頭啊!

頭腦放空,眼神呆滯,我死命回想著,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把他這棵小樹苗修歪了。

莫名想起後院的梅花,他小時候我們種的,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竟然靠著牆根種上了,導致梅花樹枝幹彎彎的,全都伸到了一邊。

他的話音將我從自省中拖出來,我聽見他說:“現在呢,孟哥還要我上床睡覺嗎?”

他…他怎麽敢這麽和我說話?

我不自覺打了個冷戰,但我不能丟了麵子,虛張聲勢地打了他胳膊一巴掌,聲音也提起來,“小小年紀盡不學好,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亂說話,我真把你趕出去,不操你這份心了!”

我幾乎沒和他動過手,罵他也從不大吼大叫,這應該算是我第一次真的跟他“生氣”。

隻一瞬間,方才還威風八麵的虎崽子,這會兒轉眼就變成小狗兒了,“我就知道,你一早便想煩透我了,非親非故的,怎麽會願意留我這麽久呢?”

淩厲的眼神再找不見,他耷拉著眼皮退後,矮身蹲在我腿邊,“我曾想過,你為何那麽想我做武狀元,如此我便知道了,我有了可以過活的本事,你便能順理成章的同我分家了。”

我:“……。”

我仰天長歎,他要繼續跟我硬碰硬還好,這樣看他蹲坐在我身邊,我真是一點兒脾氣都起不來。

自暴自棄似的,我問他,“你喜歡我什麽?”我照著改改。

看我態度緩和,他猛地抬起頭來,麵露喜色,得寸進尺地趴在我的膝頭,“這事你怪不得我,是你非要給我取名字,是你讓我念書學武,我爹娘不理我,你理。我爹娘不抱我,你抱。我連穿衣吃飯都是你教的,誰叫你對我這麽好?”

梅開二度,我:“......。”

這不是好心當作驢肝肺,這是好心泛濫,讓狼給聞著味兒了,要給我叼走!

他要說喜歡我的長相,我就去抹黑炭。他要說喜歡我的身材,我就去吃個胖。他要說喜歡我的氣息,我就去泡酸菜缸。

那喜歡這些算怎麽回事啊!這都是我做過去的事了。

這些…藥石無醫,覆水難收。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好好的孩子,好好的狀元,我怎麽能把他養成這樣了呢?

他不是喜歡我對他好嗎,抱歉了阿釋,孟哥也是想你奔著康莊大道往前走。

我抬腳一躲,讓他的胳膊趴了個空,“我不喜歡你,這輩子也不會有哪一天突然抽風喜歡上你,你跟我發誓,從今往後不說這事了,我還當你是我弟弟,你再這麽胡說八道,九月樓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他還想趴回來的胳膊僵住了,我盡量維持著沒有溫度的表情,卻沒想到他比我想得執著。

他從塌前站起來,“我不走,但也不要做你的弟弟,你若狠心讓我在冬日裏流離失所,便把我趕走吧!”

我氣不打一出來,他拿準了我心疼他,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不給他點懲罰,來日他得歪成什麽樣?

我狠心轉身,“你走吧,收拾好了東西,帶上你的萬兩黃金,不至於流離失所,什麽時候給我領回個弟媳來,我就原諒你。”

餘光瞄到他身形一滯,“知憶...”

但我厲聲打斷他即將脫口的求饒,“滾出去,你這樣不對,什麽時候改好了,我再讓你進門。”

我徹底背過身去,甚至反手拉上了床側的簾帳,身後是久久的平靜,間或傳來幾聲抑製不住的呼吸,最後是憤然離去的腳步。

唉,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我盡心盡力培養他,想讓他有出息,得佳人,此後兒孫滿堂圓滿一生,別想我一樣孤苦。

哪成想,竟變成了這樣。

冤家啊…